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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2011-10-25 19:25

【东风传奇】【全】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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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东风传奇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ysdxshui
字数:66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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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2011-10-25 19:27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东风传奇】章节目录



  第一章   黄衣老人
  第二章   西凤三元
  第三章   崆峒金母
  第四章   扑朔迷离
  第五章   崆峒圣母
  第六章   太清心法
  第七章   师奸徒诈
  第八章   不白之冤
  第九章   无耻恶道
  第十章   通天宝笈
  第十一章  有女投怀
  第十二章  二女脱困
  第十三章  二女联欢
  第十四章  初逢敌手
  第十五章  百口莫辩
  第十六章  西山别墅
  第十七章  假凤虚凰
  第十八章  夜袭无功
  第十九章  方丈失踪
  第二十章  骇人听闻
  第二十一章 找上门来
  第二十二章 暗夜奇袭
  第二十三章 一番混战
  第二十四章 拼死逃脱
  第二十五章 远赴紫云
  第二十六章 拜师紫云
  第二十七章 不打不识
  第二十八章 华山之变
  第二十九章 独破贼窝
  第三十章  故地重游
  第三十一章 易容奇术
  第三十二章 父母脱困
  第三十三章 姊妹斗气
  第三十四章 慈母失踪
  第三十五章 怪事迭出
  第三十六章 牛刀小试
  第三十七章 李代桃僵
  第三十八章 神秘庄主
  第三十九章 将计就计
  第四十章  以假乱真
  第四十二章 郎情妾意
  第四十三章 玉人无恙
  第四十四章 百密一疏
  第四十五章 夜夜春宵
  第四十六章 身份暴露
  第四十七章 神出鬼没
  第四十八章 玉女多情
  第四十九章 武林大会
  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第五十一章 尔虞我诈
  第五十二章 正邪对决
  第五十三章 突施冷箭
  第五十四章 独斗老魔
  第五十五章 一剑破敌
  第五十六章 一场混战
  第五十七章 势如破竹
  第五十八章 真真假假
  第五十九章 峰回路转
  第六十章
                【完】[/color][/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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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dxshui 2011-10-25 19:37

[font=宋体][size=4]               东风传奇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ysdxshui

             第一章 黄衣老人

  从柳林镇通往老爷岭,本来是一片荒野,如今却是铺上了一条足可容得四辆
马车并行的平整黄土大道。在这条大道两旁,搭起了节比相连,好像摊位一排一
排的布棚,连绵十数里,每一座布棚里,都摆起几张方桌长凳。好像是盛大的庙
会,也好像是办喜庆宴会,但又都有些不像。

  这是只有凤翔才有的一年一度的品酒大会。凤翔的西凤酒名闻天下,虽是高
梁,饮来却香醉甜美,没有一点呛喉辣味。西凤酒何以会有如此甜美呢?除了高
梁品质极佳外,酿酒的水质也大有关系,柳林镇水质清冽,酿出来的酒是凤翔最
好的酒。

  品酒会当初原是地方人士利用新春农闲时间,邀集一些懂得酿酒方法的人,
讨论和品尝的酒会。凡是酿酒人家,在这一天里,把自酿的美酒带到会场,各自
互相品尝,藉以交换制造经验。就这样相沿成习,成为凤翔特有的风俗了。

  品酒会年年都有,但今年特别盛大举行,光是参加的村庄,就有八十多个,
每个村为一组。每一组之中,又有十几二十家人家,每一个布棚为一家。今年,
不但有品酒,据说还有选美,先由各个村子挑选一位美女参加,当日再由大会评
定,选出一人,名为西凤状元。因此,在附近的八十多个村子里,大家既忙着过
年,又忙着选美,忙得好不热闹。

  消息传开之后,百里方圆,莫不轰动,尤其家里有年轻小伙子的,谁不想去
瞧瞧选美大会?每年的品酒会,本来没有值东的,但今年因为有选美大会,才由
几位乡绅出面,每个村子推派一人为评审委员,公推老爷岭许家堡许老爷子为首
席。

  许老爷子名铁棠,有个外号叫许铁面,他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平道长的二
师弟,为人方正,一向乐善好施,博得乡里的推崇。许铁棠今年五十有八,生得
紫脸长髯,腰干笔直,甚是健朗,可惜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兰芬,年
方十七,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像花朵一样。

  这次选美,获得许老爷子的赞同,多半也想让自己女儿露露脸。男孩子嘛,
可以由考试进取功名,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女孩子呢?整天关在家里,有谁知
道?如果选上西凤女状元,百里方圆就无人不知,自然会有很多世家子弟前来提
亲了。

  品酒会一向是正月初五举行,一天就结束,今年因为有选美的关系,所以就
延长为三天,这是比一般庙会还要热闹的集会。到了正月初四,各式各样的摊贩
和三教九流,都赶着在这一大片空畈上,各自陈列起摊位,吃喝玩乐,几乎应有
尽有。

  初五,是财神日,也是所有人们心目中的好日子,品酒大会从上午辰时就开
始了。每一组的布棚前面同时燃放起一串长长的带子入朝鞭炮,刹那之间这条足
有十四五里长的山街上,登时陷入一片爆竹声中,烟硝弥漫,也洋溢一片升平的
喜庆。人潮就从柳林镇蜿蜒向北,进入新铺设的黄泥大道。

  每一个布棚里面,都已经堆放了四五个装酒的篓子,门口也站着一、两个人
在招呼客人。这条黄泥大路,从柳林镇一直通到老爷岭,全长足有十四五里。涌
进来的人潮,在最前面,还有些拥挤,但越到里面,就显得稀稀落落了。

  这是午牌时光,一个身穿蓝布棉袍,头戴毡帽的年轻人信步经过一家布棚前
面,耳中听到一个银铃一般的少女声音招呼道:「客官,请里面坐。」这声音好
甜、好美。

  蓝袍少年不由一怔,目光抬处,正好和一双笑盈盈的灵活大眼睛相对,这一
刹那,他只觉眼睛一亮,好像铁器碰上磁石,被吸引住了。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一身青紫衣裙,生得眉如新月,眼若
秋水,一张吹弹得破的匀红小圆脸,一张薄薄的红菱般小嘴,含着浅浅笑意。两
条乌黑的发辫,从双肩垂到鼓腾腾的胸前,左胸别一朵大红缎花,下面缀一条浅
红的绸签,写着第十五号四个黑字。

  紫衣姑娘也看清了人家不过是二十来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剑眉星
目。人品如玉,风度翩翩,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这一四目相投,姑娘家被他瞧
得粉脸一红,腼腆的道:「请喝一碗再走嘛。」

  蓝袍少年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所有的布棚里面,都是一个式样,上首堆放
的是酒篓子,两边各放两张板桌,围以板凳。紫衣少女引着蓝袍少年在一张板桌
旁坐下,然后从上首一个打酒的汉子手中接过一碗酒,端到蓝袍少年面前,放到
桌上,娇声道:「客官请用酒。」

  蓝袍少年抬头道:「谢谢,不知姑娘尊姓?是那一个村子里的人?」

  紫衣少女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客官不是凤翔人吧?」

  蓝袍少年奇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紫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刚才你问的话,就可证明你不是本地人了。」

  蓝袍少年歉然道:「在下问的话,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紫衣少女微微摇着头道:「没有什么不妥,因为你问的话,是不了解品酒大
会的规矩……」她不待蓝袍少年开口,接着道:「这里每一个摊位,代表某一个
村的一户人家,但我并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蓝袍少年捧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在下听不懂。」

  紫衣少女轻笑道:「因为这次品酒大会要选西凤女状元,每个村子都要推举
一位姑娘出来竞选,为了怕有人情包围,我们八十一个人,除了各有一个号码,
不准说出姓名和是那一个村子的人,就连站在摊位门口招呼客人,也是抽签决定
的,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现在你懂了吧?」

  蓝袍少年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给我解说。」

  紫衣少女道:「不用谢。」她话声一落,就翩然往外迎去。

  她这一走,蓝袍少年就像失落了什么似的,一口就把一碗酒喝干,站起身往
外就走。走到紫衣少女身边,含笑道:「谢谢姑娘,希望能再见到你。」

  紫衣少女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点头道:「再见。」

  蓝袍少年跨出布棚,缓步朝北行去。他经过了一组又一组的摊位,每一组前
面,都有一位胸别红花的姑娘在招呼。但在蓝袍少年的心目中,竟然没有一个比
得上紫衣少女的,因此心中就愈觉得忽然若有所失。他一面也暗自觉得好笑,自
己怎么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如此想着她?

  蓦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同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嗨了一声
道:「小伙子,你也来了?」蓝袍少年猛吃一惊,忙转身过去。

  只见拍自己肩膀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白眉下垂,白髯飘胸,脸色红润的黄衣
老人,手里拄一支乌木杖,看上去少说也有八十多了。他眯着双眼,朝自己蔼然
微笑,但这一对面,黄衣老人脸上就笑得有些尴尬,敢情他是认错了人。

  蓝袍少年朝他拱拱手道:「老人家请了。」

  黄衣老人讪讪的道:「哈,小哥,真对不住,老朽认错人了,但不要紧,咱
们也许有缘,进去喝一碗,你的意思如何?」

  蓝袍少年含笑道:「老人家有兴趣,小可奉陪就是。」

  黄衣老人高兴的笑了,说道:「老朽从柳林镇一路喝过来,就因为只有一个
人,闷得发慌,方才看到小哥后形,很像老朽故人的徒弟,心里一高兴,认为有
了伴,才出声招呼你的,其实人生何处不相逢,现在咱们不是一样成了朋友?」
蓝袍少年听得暗暗好笑,这位老人家倒真有些老天真,一面只好唯唯应是。

  这一路上,布棚连接布棚,都是品酒的摊位,两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个
娇柔声音叫道:「欢迎二位光临,请里面坐。」两人相偕走入,在一张板桌旁坐
下。

  立时有一名身穿枣红棉袄绣花裙的姑娘捧着一个茶盘,端上两碗酒来,一面
说道:「老人家二位,请多多品尝。」这姑娘胸前也别着一朵大红缎花,下面写
着第五十二号,生得柳眉凤目,娇柔多姿,婀娜动人。

  「谢了,小姑娘。」黄衣老人端起酒碗,咕咕两口,就把一碗酒喝了,咂咂
嘴道:「好得很。」他回头看了蓝袍少年一眼,催道:「小哥,快喝,人家小姑
娘还等着给咱们添第二碗呢。」

  红衣姑娘道:「不要紧,这位公子不妨慢慢的喝,我再给二位端两碗过来好
了。」说完,转身又去端两碗酒来。

  黄衣老人说了声:「多谢。」端起酒碗,又咕咕的喝了下去,一面朝蓝袍少
年笑道:「老朽一年只有这么一次,喝得最过瘾,所以不论有多远,老朽一定都
会赶来……咦,你还没喝完?怎不快喝?」

  蓝袍少年听得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师父要自己来找的醉道人,莫非就是
这位老人家?但又不像,这位老人家并不是道人装束,年纪也没这般老。」他听
黄衣老人又催自己喝酒,只得把一碗喝干。

  黄衣老人把第二碗酒推了过来,又道:「这碗是你的,看,小姑娘又给咱们
添酒来了。」

  红衣姑娘果然托着木盘,又送来两碗酒,娇声道:「二位酒量很好啊。」

  黄衣老人掀髯笑道:「老朽从柳林镇起,每一家都要喝上三碗酒,一年才一
次,老远赶来,不喝个够怎么成?」

  蓝袍少年听得吃了一惊,暗想:「从柳林镇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走过十来个
村子,一个村子少说也有十来家,每家喝三碗,他岂不是已经喝了三百碗了?」

  红衣姑娘也听得一怔,问道:「老人家,你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那可远着呢。」黄衣老人看着她,问道:「小姑娘听说过黄山吗?
老朽是从黄山赶来的。」

  红衣姑娘吃惊的道:「安徽黄山?」

  「黄山当然是在安徽。」黄衣老人端起酒碗,这回只是喝了半碗,就放下了
酒碗,笑道:「这还不算远,有一年……大概是四年前吧,老朽特地从长白山赶
来,那才远呢。」

  红衣姑娘咭的笑道:「你老人家真是雅兴不浅,我再给你老去添酒来。」

  黄衣老人连忙摇手道:「小姑娘,不用了,老朽一家只喝三碗,谢谢你,够
了。」接着回过头来,朝蓝袍少年道:「小哥,你第二碗还没喝完,快些喝吧。
咱们今天傍晚,可以喝到老爷岭,右首这一排就喝完了,明天一早,再从老爷岭
回来,就可以喝左边这一排了。」

  蓝袍少年道:「老人家,小可怎能和你老比?再喝上两家,就会醉倒了。」

  黄衣老人道:「醉不了的,小哥年纪轻轻,体壮力强,怕什么?老朽像你这
点年纪,从没把醉字放在心上,来,快喝完了,咱们到隔壁一家去。」

  蓝袍少年陪着黄衣老人喝酒,但只走了三家,就醉倒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知
道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风吹到身上,觉得有点发冷,急忙
睁开眼来,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自己和衣躺在一张木床上。急忙翻身坐起,才看
到一灯如豆,对面木床上坐着一个白发、白眉、白髯的老人家,正在低头剥花生
吃,边上还放了一个二十斤装的酒篓,边吃边喝。

  当他看到蓝袍少年坐了起来,口里就嗨了一声,埋怨道:「小哥真没用,只
喝了三家,就醉倒了,这下你知道害得我多惨?今天一年一度喝酒的好机会,但
老朽又不能放下你不管,只好先把你暂时寄放在那家布棚里,托那小姑娘照顾。
等老朽喝完右首布棚,回头再把你连拖带抱,好不容易才弄到镇上来,你却一直
睡到这时候才醒来。」

  蓝袍少年道:「真不好意思,把你老累坏了。」

  「累倒还好。」黄衣老人倒了一碗酒,又道:「小哥,来,快点喝下去。」

  蓝袍少年暗暗自认倒霉,碰上这么一个老酒鬼,自己刚刚醒来,他又要自己
喝了,一面忙道:「老人家,小可宿酒还没十分清醒,又要喝了?」

  黄衣老人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喝醉了刚醒过来,再喝一碗,叫做还魂
酒,保证你酒量会比从前大得多,不信,你喝了就知道了。」说着,把一碗酒朝
蓝袍少年递了过来。

  蓝袍少年心想:「遇上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哪有这样强迫人家喝酒
的?」但想归想,又不好意思拒绝不喝,只得接过酒碗,咕咕的一口气喝下去。

  黄衣老人看着他,笑道:「孺子可教,你比当年我那徒儿还勇敢得多了,当
年,小徒喝醉了就不敢再喝,老朽差点把他逐出门墙,一个人所谓三岁至八十,
从三岁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八十岁。小徒小时候一喝就醉,到老还是不成材,依
然说醉就醉,有人说他也算是个成名人物,但老朽眼里,小徒实在差劲得很,不
然,怎么会叫什么醉道人?他应该叫不醉道人才行。」

  蓝袍少年惊讶的道:「醉道长是你老人家的徒弟?」

  黄衣老人瞪着眼道:「这还有假?师父是喝不醉的酒仙,徒弟却叫醉道人,
已经差劲透了。」接着朝蓝袍少年问道:「你认识我那不成材的徒弟?」

  蓝袍少年道:「小可是奉家师之命来找醉道长的。」

  「找他?」黄衣老人忽然笑道:「你本来要找的只是徒弟,如今遇上了徒弟
的师父,岂不更好?」

  蓝袍少年道:「那不一样。」

  「怎么会呢?」黄衣老人偏着头问道:「小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

  蓝袍少年道:「家师交代小可,只要找到了醉道长,小可不用说,他自然知
道。」

  黄衣老人搔搔头皮,说道:「这么说,徒弟的师父当真不知道的了,唔,小
哥,你叫什么名字?」

  蓝袍少年道:「小可谷飞云。」

  黄衣老人好像从他说的名字里想不出什么来,继续问道:「你师父呢?叫什
么名字?」

  谷飞云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没听说过。」黄衣老人又道:「是和尚?」谷飞云点点头,应了声是。

  黄衣老人却摇摇头道:「这个哑谜,老朽猜不出来,哦,你见过我那徒弟没
有?」

  谷飞云道:「没见过。」

  黄衣老人忽然笑道:「我那徒弟很好认,他喜欢摆架子,惟恐天下人不认识
他,所以腰上系一个大红酒葫芦,肩背宝剑,手持拂尘,终年穿一件蓝布道袍,
年纪还没老,颔下就留起一把黑须来了。」

  谷飞云道:「小可听师父说过。」

  「嗨。」黄衣老人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老朽多费了一番辱舌,不过你
找到这里来,就找对了,小徒和许铁面是方外之交,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谷飞云道:「就是这样,家师才要小可到这里来找他。」

  黄衣老人道:「好了,那你就睡吧。」说完倒头就睡,瞬息之间,就呼声大
作。

  谷飞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索性打开门走了出去,长廓尽头,是一个小天
井,右首还有一座小假山,和一个小池,池边放着几盆花卉。谷飞云仰首向天,
深深吐了口气。看看天色,差不多已快要接近二更,正待回房,耳中忽然听到一
阵嘶嘶轻响,宛如一群飞鸟,掠过天井上空。那是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当
然不是飞鸟,是人。

  谷飞云心头觉得好奇,忍不住双臂一划,一道人影朝上冲起,一下跃登至屋
脊,凝目望去。果见四条人影,疾如流星般朝北面掠去,心中暗道:「好快的身
法。」不觉双足一顿,身化长虹,衔尾追了出去。瞬息之间,就已追出柳林镇。

  这一条宽阔平整的黄泥路,正是为了今年的品酒大会而新辟的,日间人潮拥
挤,夜晚,除了栉比的布棚,却是不见一点灯火。谷飞云心中暗暗怀疑,这四人
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就在他思忖之际,前面四条人影突然左右两边散开,一闪而
没。

  谷飞云正在衔尾疾追的人,突然失去前面四人踪影,急忙刹住身形,目光朝
左右两边瞥去,但大路两边是栉比的棚帐,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就在此时,突听
四声轻斯,自己身前身后,同时闪出四条人影,把自己围在中间。

  这四人一式青色紧身劲装,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长剑,只要看
她们身材娇小苗条,准是四位姑娘家。果然,只听前面左首一个娇声喝道:「你
叫什么名字?一路跟踪我们,有何目的?老实说来,姑娘还可饶你一命,若有半
句虚言,休怪我们心狠手辣。」这人口音娇嫩,年纪一定很轻,但却故意把口气
说得冷冰冰的。

  谷飞云耸耸肩,双手一摊,笑道:「四位姑娘,这是误会,在下并不认识四
位,怎么会跟踪你们呢?」

  先前那少女道:「你不是跟踪我们,怎会一路跟着我们从柳林镇出来?」

  谷飞云苦笑道:「在下只是……只是一时便急,想找个地方方便……」

  「你胡说。」先前少女突然欺身上来,长剑朝谷飞云咽喉一指,喝道:「你
再不说实话,姑娘可不再和你客气了。」

  她剑尖明明指向谷飞云咽喉,不料谷飞云只轻轻侧了下身,剑尖就落了空,
一面笑道:「姑娘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那少女几乎不敢相信师门剑法,会被人轻易躲闪得开,一时不禁怔得一怔,
突然娇叱一声:「狂徒找死。」

  玉腕抬处,闪电刺出一剑。这一剑当真去势如电,直刺谷飞云胸口。谷飞云
身形再次一侧,剑锋贴着谷飞云左胁刺出,又落了空。那少女不觉有气,玉腕迅
速一缩,收剑再刺,谷飞云依然身形一侧,这回剑锋贴着他右胁刺出,当然又落
了空。

  那少女一连三剑都落了空,自然急怒交加,哪还客气,一双凤目之中,充满
了杀机,一声不作,长剑挥动,一口气刺出了九剑,这九剑有如电光流动,银蛇
乱闪,记记都指向谷飞云要害大穴。但她出剑快速,谷飞云闪动得也不慢,记记
都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九剑又全落了空。

  那少女又气又急,跺着脚,朝其他三人叫道:「你们还不快上?莫要让这小
贼跑了。」她这一嚷,前面右首少女和谷飞云身后的两人立即挥动长剑,扑攻而
上。

  她这一嚷,也提醒了谷飞云,心想:「对了,自己和她们认都不认识,干嘛
这样莫名其妙的打下去?」一念及此,哪还怠慢,身形连闪几闪,一下从四支长
剑一片剑光中脱身而出,叫道:「四位姑娘,在下和你们无冤无仇,这一仗岂不
打得莫名其妙?在下失陪了。」说完,飞身掠起,朝柳林镇奔行而去。

  四位姑娘听到他的话声,才知已被他脱出身去,急忙收敛,凝目看去,一条
人影业已远去,一时间直气得她们跺脚不已。谷飞云回转客店,放轻脚步推门而
入,眼看黄衣老人拥被而睡,鼾声呼呼,当下也就和衣躺下,渐渐入梦。

  一宵过去,第二天清晨。谷飞云睁开眼睛,就看到黄衣老人蹲在床上。看到
自己醒来,急忙招了下手,低声说道:「嗨,小哥,方才老朽做了一个恶梦,梦
见小哥被四条青蛇缠住身子,不住地挣扎,你是不是很怕蛇?」

  谷飞云听得好笑,你做了个梦,却问自己怕不怕蛇,一面却故意说道:「怕
极了,小可最怕蛇了。」

  「哈,你小哥这回遇对人了。」黄衣老人高兴的道:「你遇上老朽,以后永
远不会怕蛇了。」

  谷飞云道:「你老有克制毒蛇的秘方?」

  「秘方倒没有。」黄衣老人道:「但老朽会一记抓蛇的手法,百试百灵,可
以教你,小哥只要学会了,遇上任何毒蛇都不可怕了,来,时间宝贵,老朽这就
教你。」

  谷飞云道:「这时候就教?」

  「再不教,就没有时间了。」黄衣老人道:「老朽到柳林是做什么来的,品
酒会辰时就要开始,老朽就得赶去。」接着目光一抬,说道:「你看清楚了。」

  右手一探,翻腕之间,三个指头朝前抓去,又道:「蛇眼很敏锐,加上它昂
起头,左右上下可以十分灵活,你要抓它,手法也非灵活不可,你看,它往左啄
来,你这样翻腕,它往右啄来,你这样翻腕。总之,眼要快,手更要快,它快,
你比它更快,就十拿九稳了。」他边说边做,手法果然奇快无比。

  谷飞云自然看得出来,这一记抓蛇手法,看去简单,实则奇奥莫测,根本是
一记十分奇妙的擒拿手法。他是有意假捉蛇之名,传自己的手法,想到这里,心
中不觉对黄衣老人十分感激,自然也用心聆听,对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住。

  黄衣老人做了一遍,偏头问道:「你看懂了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小可大致记住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练给老朽瞧瞧。」

  谷飞云答应一声,右手依样葫芦探手翻腕,三个指头朝前抓去。怎知这一记
手法,看来极为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出手之际,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黄
衣老人耐心的给他一面讲解,一面纠正,这样足足解说了顿饭光景,谷飞云才算
稍中规矩。

  黄衣老人拍了拍谷飞云肩膀,说道:「不错,孺子可教,今天,你不用出去
了,待在房里好好练习,左右双手要交互练习,一天的工夫,只怕还不会很熟练
呢。」

  谷飞云道:「老人家,今天小可要去许家堡找醉道长……」

  「你今天不能去,先把抓蛇手法练熟了再说。」黄衣老人接着道:「我那徒
儿明天还不会走,你不用急,听老朽的不会错,好了,老朽要走了。」说完,拿
起乌木杖匆匆朝外就走。

  谷飞云经黄衣老人的详细解说,更可确定这一记手法奥妙无穷,自己和他相
识不过一天,他何以会传授自己这么深奥的武学呢?哦,他说他梦见自己被四条
青蛇缠住身子。昨晚自己遇上四个蒙面青衣女子,四条青蛇,难道昨晚之事,他
老人家全看到了,以为自己只会躲闪身法,所以今天早晨教自己这招手法。

  但是不管怎样,这位老人家总是一片好心,自己不可辜负他的好意。想到这
里,依照黄衣老人的解说,仔细练了几遍,才开门出去。店伙替他送来洗脸水,
谷飞云吩咐他把早餐送到房里来吃,不多一会,店伙送来早餐,便自退去。

  谷飞云吃过早点,就继续练习这招抓蛇手法。他自幼随师父练功、练武,一
身武功已极为可观,但练起这记抓蛇手法来,却总是无法做得好。那是因为这一
记手法出手与发劲都必须恰到好处,才算合格,而且几个变化,更须使得十分灵
活,只有不断的苦练,练熟了,才会熟能生巧,所以除了用功勤练,别无他法。

  谷飞云从早晨练到中午,左右两手,交换着练习,并不多已经练了两千遍,
才算稍稍顺手。吃过午餐,稍事休息,就继续勤练,几个变化,终于渐渐熟练了
起来。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谷飞云一个人关在房中,勤练抓蛇手法,已经足足
一天,这就举步走出房间,走出客店。在大街上,信步走入一家酒馆,找了一个
空位坐下,这时刚是上灯时分,食客差不多已有七八成光景。一名店伙倒了一盅
茶,走近身旁问道:「客官要此什么?」

  谷飞云要了两个炒菜,一壶酒和一碗面。店伙退去,刚伸手端起茶盅,还没
就唇,突觉自己背后靠右的凤眼、入洞、凤尾三处穴道被人用手指连点了三点。
此人出手快速,这连点三指,几乎是同一时间点下,令人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
就已被制住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穿青布棉袍的少年从自己身后转出,就在右首横头坐
了下来,侧着面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谷飞云举目看去,这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瓜子脸,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瘦
小。不,他这一开口说话,谷飞云突然想起昨晚四个青衣蒙面女子中,最先问话
的那个少女,和眼前此人,不论身材、口音,都有几分相似,心中暗道:「难道
就是她?」一面说道:「在下谷飞云,兄台你呢?」

  青袍少年看他被自己制住穴道,还能如此镇定,反问起自己的姓名来,不觉
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什么制住你的穴道?」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兄台问我姓名,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不该也问问你的
姓名吗?到于兄台何以要点我穴道,等通过姓名之后,兄台也一定会说的了。」

  「说得好。」青袍少年点了下头,才道:「我叫宇文澜,波澜的澜,我点你
穴道,是有话问你。」

  谷飞云也点了下头,含笑道:「兄台要问什么?说吧。」

  宇文澜道:「你到柳林来,是做什么来的?」

  谷飞云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宇文澜问道:「找谁?」

  谷飞云道:「在下说出来了你也未必认得。」

  宇文澜道:「你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信口道:「一个叫酒肉和尚的人。」

  「酒肉和尚?」宇文澜诧异的问道:「你找他作甚?」

  谷飞云故作神秘的道:「这是我的私事。」

  宇文澜轻哼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谷飞云笑了笑,没有
开口。

  这时,正好店伙送来酒菜,一面说道:「客官请先用酒菜,面待会再送来,
天气冷,冷了就不好吃了。」接着望望宇文澜问道:「这位客官……」

  谷飞云道:「他是我的朋友,已经用过饭了,是来陪我聊天的。」店伙退下
之后,谷飞云抬目笑道:「酒菜凉了不好吃,在下和你边吃边谈吧。」说完,右
手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酒,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宇文澜忽然想起谷飞云是被自己点了穴道的人,怎么会斟酒、喝酒的?心中
一动,刚说了声:「你……」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然觉背后右首的凤眼、入
洞、凤尾三处穴道微微一麻,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一时不觉怒声道:「原来你
有同党?」

  「天大的冤枉。」谷飞云举杯喝了一口,含笑道:「在下哪有什么同党?」

  宇文澜道:「那是什么人在我背后点了穴道?」

  「当然是在下了。」谷飞云笑吟吟的道:「在你背后点穴,也并非难事。」

  宇文澜道:「我不信。」

  谷飞云道:「你不信也只好信一次了,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吗?现在一样可
以谈话,喜欢问在下什么,只管问好了。」他挟起一筷菜,送到口里,慢慢的嚼
着,又喝了口酒,又吃了筷菜,脸含微笑的看着宇文澜。

  宇文澜被他制住穴道,心里头又气又急,被看得脸都红了,半晌都说不出话
来。谷飞云含笑道:「兄台不用生气,方才在下被你点了穴道,不是和你谈得好
好的?几时生过气了?」

  宇文澜看他举止斯文,一颗心渐渐定下来,闻言哼道:「谁生你的气了?」
这句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急忙接着道:「你好像是没有同党,但你怎么点我
背后的穴道的?」

  谷飞云道:「这个恕难奉告。」

  「不肯说就算了,谁稀罕?」宇文澜轻哼了一声,又道:「你不是有个同伴
吗?那黄衣老人是谁?」

  谷飞云耸耸肩道:「我说不知道他是谁,你相不相信?」

  宇文澜道:「自然不信。」

  谷飞云道:「但你非相信不可,事实上,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那是昨天中
午时光,在一家品酒的棚下遇上的,他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要在下作陪,在下
陪他喝了三个摊位,九碗酒,就醉倒了,是这位老人家送我到客店里的,在下醒
来,天已经黑了,这位老人家已在对面床上蒙头大睡了。」

  「今天一早,他说要赶在辰时去赴品酒大会喝酒,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走
了,在下觉得有些头昏,今天一直没有出门,这时候才出来,你说我知不知道他
是谁?」

  宇文澜看他说得不像有假,点点头道:「你好像不是在说谎。」

  谷飞云道:「在下从不说谎,何况在下并未落在你手里,干嘛还要说谎?」

  宇文澜忽然想到自己已被制住了穴道,这就问道:「你点了我穴道,要待如
何?」

  谷飞云含笑道:「在下和你素昧平生,毫无过节,当然不会为难你的,我方
才和店伙说过,你是我朋友,陪我聊天来的,自然要多坐一会儿了。」

  宇文澜无可奈何的道:「那你快点吃吧。」

  谷飞云笑道:「喝酒要慢慢的来,昨天就是因为陪那位老人家一碗又一碗的
喝,喝得太快了,才会醉倒,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也算是经验,所以喝酒千
万快不得。」他故意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宇文澜只好坐在他横头,耐着性子
看他喝酒了。[/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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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dxshui 2011-11-7 00:10

[font=宋体]
             第二章 西凤三元

  谷飞云的一壶酒,终于喝完了,店伙立即给他送上一碗面来。宇文澜好久没
有说话,现在敢情忍不住了,侧脸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找你为什么?或者
是哪一门派的人这类话呢?」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才道:「在下不喜欢点了人家穴道,逼问什么,这样问
来的答案,就未必是真的,譬如兄台这宇文澜三字,只怕也未必是真姓名吧?」

  宇文澜涨红了脸道:「这是我的真实姓名,我并没骗你。」

  「那真多谢。」谷飞云很快把一碗面吃完,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站起
身,用手拍了下宇文澜肩膀,含笑道:「兄台,咱们走吧。」

  宇文澜穴道乍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走出酒馆,忽然脚下一停,
压低声音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说完,就急步疾行而去。

  谷飞云怔得一怔,不由望着他的后影出神。忽然有人在自己肩头重重拍了一
下,说道:「人家已经走远了,你还发什么愣?」一听声音,就知是黄衣老人。

  谷飞云忙道:「老人家,是你?差点吓小可一跳。」

  黄衣老人笑嘻嘻的道:「你才差点吓老朽一跳呢。老朽喝得醺醺然的回去,
不见了小哥,还以为小哥给妖精绑了架呢。所以急急忙忙的出来找你,我早就说
过,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了。」谷飞云隐约听出他的口气,好像今天自
己如果出来,准会有事,这和宇文澜要自己明日一早离开这里,颇为接近,这到
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催道:「小哥,走吧。」两人回转客店,黄衣老人连声打着呵欠,
连鞋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呼呼的打起鼾来了。

  谷飞云摇着他的身子,叫道:「老人家,你不是有事要和小可说吗?」

  黄衣老人迷迷糊糊的道:「这里的酒真好,不会醉人,却使人飘飘然只想睡
觉……」

  谷飞云叫道:「老人家。」黄衣老人没再作声。谷飞云看他已经熟睡,也只
好回到自己床上,和衣躺下,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黄衣老人早已盥洗完毕,催道:「快去洗把脸,
咱们得走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要去哪里?」

  黄衣老人嗨了一声道:「你到这里是做什么来的?老朽要带你去找我那徒儿
呀。」

  谷飞云喜道:「咱们到老爷岭许家堡去吗?」

  黄衣老人道:「老爷岭今天可热闹呢。许铁面宴请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
村子代表,和参加西凤状元的八十一位姑娘,嘻嘻,衣香鬓影,懿欢盛哉,这一
顿自然非叨扰不可了。」

  谷飞云道:「醉道长也要去?」

  「这还用说?」黄衣老人又道:「他昨晚就赶到了,已经当了许家堡的贵宾
呢。哦,小哥,你找我徒儿到底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在下已经告诉过老人家了,家师并没有说,只说见到醉道长,
他自会知道,你还不信?」

  黄衣老人道:「真这么神秘?你还不快去洗把脸?」谷飞云答应一声,匆匆
出去洗了把脸。黄衣老人会过了帐,不迭的催着快走。

  柳林镇北首直通老爷岭的黄土大道上,两边栉比的布棚犹在,但已是空无一
人,宽阔的大道上,昨天还挤满了人潮,今天却很少见到人影,就显得倍觉寂寥
之感。谷飞云边走边道:「老人家,你昨晚说,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
好像昨天小可出去,就会有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翻着两眼道:「什么是怎么一回事?老朽怎么知道?」

  谷飞云道:「你老人家一定知道,你老昨天传小可一记抓蛇手法,就是有意
要小可在店里待上一天的,对不?」

  「嗨。」黄衣老人摇着头,又点点头,笑道:「你小子既然猜到了,老朽就
告诉你吧。前晚你不该好奇去追四位姑娘的,结果还和人家动了手,人家自然非
要摸清你的底细不可了。这就是麻烦,昨天,她们找了你一天,没有找到人,这
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谷飞云问道:「她们是什么人呢?」

  黄衣老道:「她们来头可不小,哈,天下之大,唯妇人为难养也,你不用多
问,行走江湖,不需要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谷飞云听他这么说了,也
就不好再问。

  两人没有说话,脚下自然加快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爷岭下。但见
山麓间一片庄院,覆盖极广,越过一片广场,只见庄门大开,门口还站着四个身
穿蓝布棉袍的青年,似是迎宾之人。

  两人刚走近大门,就有两人迎着拱拱手道:「请问两位是……」

  黄衣老人没待他把话说完,就截住他话头,含笑道:「老朽是看你们许庄主
来的,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山老人来了。」谷飞云直到此时,才知道
黄衣老人叫做南山老人。

  其中一个道:「二位请在这里稍候,容在下进去通报。」

  南山老人叫道:「小哥只管请,咱们在这里站一会就好,不要紧。」

  那青年匆匆往里奔行而去,不多一会,只见从里面急步走出两个人来。稍前
一个身穿青底团花缎袍,头截黑缎瓜皮帽,正中间镶着一块祖母绿翠玉,身材高
大,紫脸长髯的老者,不用说也可猜想得到是许家堡庄主许铁面许铁棠了。稍后
一个是青袍道人,长眉修目,黑须飘胸,腰间悬一个大红酒葫芦,手持拂尘,正
是名闻江湖的醉道人。

  许铁棠跨出大门,就连连拱手道:「许某不知老仙长道驾光临,有失远迎,
实在该死,还望老仙长曲宥。」

  醉道长也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弟子叩见师父。」

  「哈哈,许庄主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年一次,柳林镇的品酒大会,老朽是
非来不可。」南山老人接着一指谷飞云道:「这位小友叫谷飞云。」一面朝谷飞
云道:「小哥快来见过许庄主。」

  许铁棠连忙还礼,连说:「不敢。」

  南山老人又朝醉道人道:「谷小哥是奉他师父之命来找你的。」

  谷飞云抱拳道:「家师孤峰上人。」

  许铁棠已经连连抬手肃客,说道:「老仙长、谷少侠请到里面奉茶。」说完
就陪同三人进入西花厅,分宾主落坐,庄丁送上香茗。

  许铁棠欣然道:「老仙长、谷少侠,难得两位莅临西陲,真是给寒庄倍增光
辉。」

  南山老人大笑道:「许庄主客气话说到这里为止,老朽不会客气,也最怕客
气,你再要客气,老朽就只好走了。」

  许铁棠还没开口,醉道人连忙接口道:「家师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人家和
他客气,认为真率见性,乃是先天之机……」

  南山老人笑道:「你当了道士,开口就是玄机,老朽哪管那些?今朝有酒今
朝饮,不沾心头半点尘。」

  许铁棠笑道:「所以大家都尊称你老为酒仙,老仙长的胸襟,确实与一般凡
夫俗子不同。」

  南山老人指谷飞云,朝醉道人道:「这位小哥是个可造之材,哦,他师父要
他来找你,究竟是何事?」

  醉道人道:「弟子也不清楚,因为谷小施主有一包东西寄放在弟子那里,等
此间事了,谷小施主可随弟子回望仙观去取。」

  谷飞云奇道:「晚辈有一包东西寄放在道长那?晚辈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醉道人含笑道:「那时小施主还在幼年,你看了也许会知道。」

  正说之间,许铁棠的一名徒弟进来抱抱拳道:「启禀师父,大厅酒菜已备,
就要开席了。」

  许铁棠颔了下首,就站起身道:「老仙长、醉道兄、谷少侠请。」三人一同
跟着站起,由许铁棠陪同,进入大厅。

  大厅上早已摆好了十一桌筵席,也早已坐满了人,只有上首正中间一席,只
坐着两个五十出头的人。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三人走出,大家一起站起身来。许
铁棠抱抱拳道:「诸位乡长先请坐下,兄弟才好给大家介绍……」他声音洪亮,
大家果然依言坐下。

  许铁棠一指南山老人,说道:「这位老仙长,就是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前辈
高人,人称酒仙的南山老人。」他话声甫落,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南山老人慌忙抱抱拳道:「不敢,老朽只是喜欢喝几杯而已,哪里称得上酒
仙?许庄主太夸奖了。」

  许铁棠接着一指醉道人,说道:「这位是老仙长的高足,也就是二十年前在
涵谷关前一剑诛七丑的醉道人。」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醉道人也朝大家稽首为
礼。

  许铁棠一指谷飞云道:「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大家也依然鼓掌如仪,谷
飞云也抱拳答礼。接着许铁棠一指右首二人说道:「这二位是兄弟好友,一位是
华山派人称追风剑客的尹长生,一位是住在析城山的神拳裴通裴师父。」大家又
给两人鼓着掌。

  尹长生拱手道:「许老哥当着诸位前辈面前,这不是开玩笑?」

  裴通也道:「谢谢大家,兄弟怎敢当得神拳二字?」

  许铁棠转脸朝上首一席的南山老人等人说道:「这十席上的兄弟们,就是这
次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也都是制酒的行家。」南山老人、醉道
人、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等人也一齐鼓掌致敬。

  许铁棠给双方介绍完毕,大家落坐之后,许铁棠的二名弟子手执酒壶,替南
山老人等人依次斟上了酒。另有几名庄丁,也穿梭似的端上菜来。许铁棠手持酒
杯,站起身道:「兄弟敬以水酒一杯,欢迎老仙长、醉道人、尹老哥、裴老哥、
谷少侠等几位莅临寒庄,也欢迎今年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位代表光临,水酒精
肴,不成敬意,希望大家多喝几杯,兄弟先干为敬。」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大家也跟着站起,和他一起干了。接着是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站起来举杯,
向主人敬酒,许铁棠和大家干了一杯。接下来他们又向南山老人、醉道人、华山
派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人,分别敬酒,南山老人等也各自和他们干了一
杯。

  就在此时,只见一群嫣红姹紫,衣着各异的妙龄少女,一下涌进大厅,各自
手持酒杯,在筵席前面站停。她们十人一排,排成了八排,由胸前挂着一号名牌
的少女站在最前面,举起酒杯,莺声呖呖的道:「我们敬向许庄主和八十一个村
子的代表们致敬。」说完,一起举杯喝了。

  原来她们就是八十一个村子挑选出来竞选西凤状元的候选人。为公平起见,
她们不用姓名,不写代表那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号码,要等今天下午,由八十一
个村子的代表投票选出前三名,才揭晓她们的姓名。许铁棠和八十一个村子代表
站起身和她们干了一杯。

  许铁棠含笑道:「各位姑娘,老夫给你们引见,这位是武林前辈中极享盛誉
的酒仙南山老人,一生从未醉过。你们不妨每人敬他老人家一杯,这一位是南山
老人的高足醉道人、这位是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尹大侠、这位是神拳裴通裴师
父、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都是寒庄的贵宾。」

  八十一位姑娘听许铁棠这么一说,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一窝蜂般朝在上首
的南山老人围了上去。只见莺声燕语,争先恐后的嚷着:「老人家,我敬你。」
南山老人一时大乐,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个不停。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谷飞云身旁低低的响起:「谷少侠,我敬你。」

  谷飞云回过头去,看到一双晶莹如水,似曾相识的眼睛,正脉脉含情的望着
自己,心头蓦然一动,不觉喜形于色的道:「姑娘是第十五号?在下敬你,祝你
当选女状元。」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紫衣少女春花似的脸上绽起明媚的笑容,幽幽的道:「谢谢你。」两人忽然
静了下来,因为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一时之间,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来,
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

  这时,另一个少女悄然走近,含笑道:「谷少侠,我敬你。」两人被这突如
其来的声音,从怔怔出神中惊觉过来,紫衣少女粉脸一红,慌忙走开。

  谷飞云啊了一声,赶忙举杯道:「在下敬你。」等到酒杯搭上嘴唇,才发现
杯中没有酒。

  来敬酒的是个身穿枣红衣裙的娇丽少女,她纤纤玉手拿起银壶,说道:「我
给你斟满了。」

  谷飞云忙道:「多谢姑娘。」

  红衣少女故意用银壶挡住挂在胸前的名牌,目光一抬,嫣然笑道:「谷少侠
还记得我几号吗?」她是看到谷飞云刚才一口叫出紫衣少女十五号,才故意问他
的。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歉然道:「真抱歉,在下忘记姑娘几号了。」

  红衣少女轻轻撇了下红菱般的嘴唇,轻笑道:「那天谷少侠喝得烂醉如泥,
还是由我和老人家扶着你在棚下休息的,你整整的躺了大半天,口里还嚷着要喝
水,也是我喂你喝的,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所以连我是五十二号也忘记了。」

  谷飞云若非她亲口说出来,对那天喝醉后的情形,真的一无所知。闻言更觉
心有歉疚,忙道:「真对不住,不是姑娘说起,在下还一点也不知道哩,在下应
该敬姑娘一杯,聊表谢意才对。」接着一口把酒喝干了。

  红衣少女又替他斟了一杯,望着他轻嗔道:「你还应该罚一杯才是。」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在是下该罚一杯……」下待举杯。

  红衣少女忽然轻笑道:「我是来向你敬酒的,我们一起喝吧。」她也举起杯
子,和他对干了一杯,悄声道:「下午选举完毕,会公布每一个号码的姓名,希
望你别忘了看看我的姓名。」说完,很快的走了开去。

  这时,一个绿衣少女也走了过来,娇柔地道:「谷少侠,我敬你一杯。」

  谷飞云忙举起酒杯道:「多谢姑娘。」他已经看清姑娘的号码是八十号。

  绿衣少女笑着指指胸前的号码道:「希望少侠不要忘了我的号码。」

  谷飞云笑道:「不会的。」绿衣少女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走了开去。谷
飞云暗暗留意,觉得刚才这三个给自己敬酒的姑娘,是这八十一位姑娘中的佼佼
者,如不出意外,三甲很可能就是这三位姑娘。

  这回,南山老人足足喝了八十一杯,不,才不止呢。这些姑娘家也真够刁蛮
的,嘴里面叫的也真甜、真嗲,一口一声的叫着老仙长、老人家,一个人敬了又
敬,纤纤玉手捧着银壶,一杯又一杯的替老人家斟酒,有些甚至还一连敬了他三
杯呢。

  南山老人看到这些花不溜丢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早已眼花缭乱,
乐得嘻开了嘴,阖不拢来,自然来者不拒,一杯杯的直灌下去,如果说的准确一
点,这回至少也喝了二百杯以上。八十一位姑娘敬酒完毕,又像一阵风般从大厅
吹了出去,大厅上除了还留下一片飘渺不散的脂粉幽香,但却是突然间清静了下
来。

  主人许铁棠大笑一声道:「老仙长果然是酒中之仙,一连喝了这许多杯,依
然若无其事。」

  南山老人摸摸胡子,呵呵笑道:「老朽是受了这些小妞的骗,明明说一人敬
一杯的,但老朽却是认不得她们,被她们来过的又来,一吃足足喝了二百二十八
杯,老朽也只好认了,但话又说回来,许庄主窖藏了十五年以上的美酒,纵想不
喝也是忍不住的事。」

  许铁棠听得不由一怔,说道:「在下因今天在座来宾,有来自各个村子的制
酒专家,故而要他们开上来的,是窖藏十五年陈酒,想请大家品评的,不料老仙
长居然一口就尝出来了。」

  「哈哈。」南山老人大笑道:「老朽喝了八九十年的酒了,如果连这点都还
尝不出来,那就不用喝了。」这一顿饭,菜肴十分丰盛,但消耗最多的还是酒,
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五六分酒意,方始散席,那是因为下午还有事。

  现在已是未牌时光,许家堡前一片广场的左首,坐东朝西,搭建了一座丈许
高的戏台,上面高悬一方红布,缀一行红字,选举西凤女状元大会。

  台前,放了五排椅子,每排二十张,除了第一排中间坐的是南山老人、醉道
人、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五位贵宾,其余则是八十一个
村子的代表。这五排椅子后面,和戏台左右两边,全都站满了从各地赶来看热闹
的人。

  台上,稍后放了三把椅子,这是监督席,正中间坐的是选美会首席监督许家
堡主许铁面许铁棠,他左右两人则是由八十一位代表中临时公推出来的。

  在三人前面不远,放着三只木箱,木箱上各自贴了一张大红字条,中间一只
写的是状元二字,左边一只是榜眼,右边一只是探花。这是投票用的票柜,每一
个村子代表,各有三张选票,把两天来在品酒大会上所看到八十一位候选人在心
中作了评审,这时写上她的号吗,投入箱中就好。

  这时,上右角有一名身穿蓝布长袍,佩有司仪绸条的中年人高声叫道:「选
举开始,请三位监督人检验票箱。」

  他话声甫落,许铁棠和左右二人,立即站起身来,走近三只票箱,各自掀起
箱盖,然后又将票箱翻了过来,朝台下展示,表示箱内空无一物,以昭公正,然
后再把木箱复原,关上箱盖。三人这才退回椅上落坐。

  司仪又高声喊道:「各村代表请依次上台投票。」于是由坐在第一排左首第
一人开始,登台写好号码的三张选票分别投入三只木箱,他退下之际,第二个人
相继登台。这样一上一下,络绎不绝,片刻工夫,各村代表投票完毕。

  许铁棠站起身,走近台前,抱抱拳大声道:「各位乡亲,方才投票的代表,
一共是七十九位,还有二位是大家推的监督人,但他们二位,也是二个村子的代
表,虽被公推为监督人,也应该有投票的权利,所以兄弟要向大家说明原委,现
在请二位过来投票。」台下,随着纷纷鼓起掌来。坐在许铁棠左右的人,依言站
起身,分别投入了三张票,退回坐下。

  司仪又高声道:「开始计票。」

  只见六名许家堡庄丁立即从台下把三方高约一丈,长约二丈的木牌,抬到台
上,品字形放好。这三方木牌上每一方都划成八十一行,一行一人,每行第一格
是号码,第二格是姓名,第三格是选票记分。正中间一方是女状元的记分板,左
右两方则为榜眼和探花的计分板。

  这时有六名身穿一式蓝布长袍的年轻人,迅即上台,三人分别站到三方大木
牌前面,另外三人却走到三只票箱前面站定。许铁棠三位监督人同时分别走到三
只票箱前面,伸手掀开了箱盖。

  中间是选女状元的票箱,由一名年轻人从箱中取出一张选票,就高声唱出号
码,站在女状元记分木牌前的年轻人就用木炭在某一号码上划上一划。左右两边
的情形也完全相同,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计票工作,同时进行。台下每一
个人都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唱票。

  谷飞云凝足目力,在木板上找到十五号,下面写着许兰芬这三个字,心中暗
道:「不知她是不是许家堡的人?」再看五十二号下面,写着荆月姑三个字。再
转到八十号下面,写着祝秀珊三个字。

  只听南山老人凑过头来,在耳边轻嗨了声,说道:「小哥,你猜谁会当选女
状元?」

  谷飞云道:「这个如何猜得到?」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是问你心里想的是哪一个?」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没有。」

  「嗨。」南山老人低声道:「你不用骗老朽了,老朽还会瞧不出来?十五号
许兰芬、五十二号荆月姑,还有八十号祝秀珊对你都不错呢。」

  谷飞云红着脸道:「你老说到哪里去了?」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这双老眼还雪亮的,这种事还会瞧不出来?」说
到这里,忽然拍拍谷飞云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快瞧,十五号许兰
芬、五十二号荆月姑,一个当上女状元,一个当上女探花,都没有问题了。」谷
飞云闻言,举目瞧去。

  这时台上唱票和记票都快接近尾声,女状元榜上,十五号许兰芬一人遥遥领
先,已经有十个正字。榜眼榜上是八十号祝秀珊,探花榜上是五十二号荆月姑,
也领先其她的人。

  唱票完毕,得分数也立即计算出来,由首席许铁棠当众宣布。女状元十五号
许兰芬共得五十九票。榜眼八十号祝秀珊,共得五十一票。探花五十二号荆月姑
共得四十八票,获得当选此次西凤三元。台下顿时响起热烈掌声,历久不绝。

  司仪又在台上高声说道:「现在请新当选的西凤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三
位姑娘出场。」他话声甫落,台下又热烈鼓起掌来。

  姑娘家当选了西凤三元,要上台亮相,少不得要美容一番,这回就足足的等
了快要半个时辰。只听见许家堡大门前响起一串鞭炮,才由许铁棠陪同女儿许兰
芬、祝中坚陪同妹子祝秀珊、荆溪生陪同女儿荆月姑,走上台来。另外还有一大
群落选的莺莺燕燕,跟着他们来到台下。

  三位当选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姑娘都打扮得如同新娘一般一身凤冠霞
帔,大红绣裙,玉带围腰,更显得古雅庄重,如花似玉。台下的人在此一瞬间掌
声如雷,此起彼落,越拍越起劲。还有七十八位姑娘,虽然落了选,但经过三天
来的相聚,彼此间也有了感情,拍起手来,玉掌发出来的一片掌声也特别清脆悦
耳。

  女状元一双盈盈秋水,不时的朝坐在南山老人身旁的谷飞云投来,女榜眼、
女探花的两双盈盈秋水,也不时投向谷飞云而来。台上三人当然不知道眼光投向
了同一个人,但坐在台下的谷飞云自然看得到,心头禁不住一阵跳动。坐在他边
上的南山老人却丝毫不肯放过,一再用手肘轻轻的碰撞谷飞云手肘,使得谷飞云
更感到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再看三人一眼。

  司仪又高声叫道:「请首席监督人许庄主替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插上金
花。」

  当下由另二位监督人,首先取过一个朱漆木盘,上铺大红缎子,缎上并排放
着两支金花,由许铁棠双手取起,插到女状元许兰芬的凤冠两边,接着,又替女
榜眼、女探花在凤冠上插上金花。本来这三位姑娘的服饰都大致相同,分不出状
元、榜眼、探花来,这回插上金花,就可以分辨得出来了。女状元的两支金花较
长,女榜眼的短了寸许,女探花的又短了寸许,台下自然又热烈的鼓起掌来。

  司仪又高声道:「礼成。」接着又高声道:「今天所有在场的诸亲好友,请
到右首棚下奉茶,晚上,许庄主特别准备了水酒粗肴,请大家赏光。」他话声一
落,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

  许铁棠、荆溪生等人陪同女儿下台。南山老人等人也由许铁棠的大弟子孟君
杰陪同,到西花厅奉茶。大门前面,右首一片广场上,盖了一座广大的凉棚,棚
下早已摆上六七十张桌子,台上礼成之后,来自各地的台下观众,纷纷涌入棚下
来,这是一般赶来看热闹的人。

  许家堡前厅,筵开十席,上首左边仍以南山老人坐了首席,依次是醉道人、
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由主人许铁棠作陪。右边一席则是女状元许兰芬坐了首
席,女榜眼祝秀珊、女探花荆月姑左右相陪,接着是祝秀珊的兄长祝中坚、荆月
姑的父亲荆溪生,主人则是在台上担任监督人的二人。

  其余八席则是八十一个村的代表,第二进厅上也有八席,则是七十八位落选
的姑娘们。入晚之后,筵席初开,许家堡从广场到后进,灯火通明,人声如潮,
好不热闹。

  酒中的高潮,莫过于敬酒,敬酒的最高潮,自然是女状元、女榜眼和女探花
的敬酒了。每一席上,都引起高声哗笑和一片劝酒之声。这一顿酒,从大门外棚
下到大厅上,每一席的每一个人,差不多全已有了八分酒意。

  南山老人和谷飞云被招待在西花厅附近一幢精舍之中。这幢精舍是许铁面许
铁棠平日接待贵宾之处,一排五间雕檐明窗的精舍,前面是一大片花圃,十分清
幽。五位贵宾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长生、裴通和谷飞云,当然全被招待在这,
这一晚,宾主尽欢,莫不酩酊而归。

  谷飞云也喝醉了,他耳中一直萦绕着女状元那娇柔的声音,眼前一直浮现起
女状元春花般的娇靥。一个晚上几乎一直没有睡好,眼看着窗棂上,由鱼白到大
亮,到晨曦渐渐的照上花格子,他才懒洋洋的起床,开门出去。

  庄丁立即送来洗脸水,谷飞云盥洗完毕,走出中间起居室,只见尹长生和裴
通二人围着小圆桌而坐,二人看到谷飞云走出,一齐起身招呼。谷飞云连忙抱拳
道:「二位前辈早,快请坐下。」

  尹长生道:「谷老弟请坐下,咱们正好一起进早餐呢。」谷飞云还没答话,
醉道人也出来了,大家迎着落坐。庄丁送上四式小菜、两笼蒸饺,又给四人端上
粟米稀饭。

  谷飞云道:「老人家怎还不起来?」

  醉道人微笑道:「他老人家早就起来了,此刻还在山顶上呢。师父是从不吃
早餐的,咱们不用等了。」就在四人进餐的时候,只见许铁棠气急败坏的急步走
了进来。

  醉道人看他神色不对,放下筷子,站起身道:「许庄主有什么事吗?」

  「四位早。」许铁棠朝四人点了一下头,就攒着眉接道:「小女和当选的榜
眼、探花的二位姑娘都失踪了。」

  「失踪?」醉道人深感意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许铁棠道:「详细时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可能是昨晚出的事。」

  尹长生道:「铁棠兄请镇定一下,坐下来慢慢的说。」

  许铁棠微微点点头,说道:「兄弟只此一女,听闻她无故失踪,不免乱了方
寸……」

  他依言坐下,吁了口气,续道:「事情是这样,从前晚起,八十一位参加选
举的姑娘,都住在敝庄,因人数较多,占用了第二进全部房舍,每房住四个人。
小女虽住在家里,但因选举尚未开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号码,是不准吐露姓名
的,昨晚选举,小女当选状元,才请祝姑娘和荆姑娘一起住到她闺房里去……」

  醉道人问道:「令媛闺房不在第二进吗?」

  许铁棠道:「在第三进直到今天早晨,侍候小女的春眉发现小女房门开了,
还以为小女起来了,进房去一看,房中三人都不见了,再去第二进询问,也没人
见过小女三人,就来向兄弟报告,兄弟赶到小女房中,也查看不到什么情况。」

  裴通道:「铁棠兄可曾派人在附近找过?」

  许铁棠道:「兄弟已经要几个小徒在敝庄附近全找过了,毫无一点线索。」

  「这就奇了。」醉道人道:「以许庄主的威名,当然不会也不敢有人掳人勒
索的了,这件事就显得有些不大寻常?」

  许铁棠道:「兄弟也有此感觉,所以特来向道兄和长生兄、裴通兄请教。」

  醉道人沉吟道:「许庄主可否领我们先去看看令媛的闺房再说?」

  许铁棠忙道:「可以,可以,兄弟给道兄带路。」说完,立即转身往外面行
去。

  谷飞云因许庄主没提到自己,不知该不该跟着去。醉道人回头朝谷飞云含笑
道:「你也去瞧瞧,初走江湖,要多历练历练。」[/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1

[font=宋体]
             第三章 崆峒金母

  四人跟着许铁棠穿行走廊,越过第二进,从腰门进入第三进,由厅后楼梯上
楼。只见一名青衣侍女迎着躬身道:「小婢春眉叩见庄主。」

  许铁棠一抬手道:「老夫方才告诉过你,小姐房中东西,都需保持原状,不
准移动,要你守在房门外,任何人不准进去,你没进去吧?」

  春眉道:「庄主交代,小婢怎敢有违?」

  「好。」许铁棠点点头道:「你依旧守在这里,不用进去。」春眉躬身道:
「是。」

  许铁棠抬手道:「道兄请。」

  醉道人道:「许庄主不用客气,还是你先请。」许铁棠不再客气,当先走入
屋内。

  醉道人目光炯炯,从门口进入,就看得很仔细。这间卧室相当宽敞,除了妆
台奁镜,锦帐绣被,还有玉轴牙签的书橱,壁上挂着一支终南派的松纹长剑。临
窗的一张书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可见姑娘家还是一位女才子呢。

  醉道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前后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并未开启,这时还是大
冷天,当然不会开窗。床上被褥摺叠整齐,显然昨晚不曾有人睡过。房中家具,
陈设井然,连小圆桌上放着三盏茗茶,那自然是昨晚许兰芬和祝秀珊、荆月姑三
人喝过的。

  许庄主交代丫环,房中东西不准移动,才没有收去,由此可见昨晚三人的失
踪,并没和人动过手,因为房中找不出丝毫打斗过的痕迹。醉道人目光落到三盏
茗茶上,人也随着走近小圆桌,伸手取过茶碗,揭开碗盖,目光一注,碗中茶汁
微黄,茶叶片片可见。举起碗凑近鼻中闻了闻,却也闻不出什么来,心中兀自不
信,就把茶碗凑近嘴唇,轻轻喝了少许,不觉嘿然哼出声道。

  许铁棠看他拿起茶碗,又闻又喝,如今又轻哼出声,忍不住问道:「道兄是
否觉得茶水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醉道人道:「这茶水中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所以房中找不
出丝毫打斗的痕迹来,人被迷翻了,自然用不着动手了。」

  许铁棠听得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醉道人放下茶碗,摆了下手,轻声道:「许庄主暂勿声张,先叫那小丫环进
来,贫道有话问她。」

  许铁棠点点头,叫道:「春眉。」

  春眉在房门口答应一声,急步走入,躬身道:「庄主可有什么吩咐?」

  醉道人接口问道:「贫道想问小姑娘,昨晚你家小姐和另外二位姑娘一起回
来,是你侍候的吗?」

  春眉道:「这里只有小婢一人侍候,昨晚正是小婢一人侍候的。」

  醉道人一指小圆桌上三盏茶碗,又道:「这三盏茶,是你沏的吗?」

  春眉点头道:「是小婢沏的,昨晚小姐三人都有几分醉意,所以特别交代小
婢去厨房烧水沏茶。」

  醉道人问道:「这里去厨房远不远?」

  春眉道:「不远,厨房就在第四进。」

  醉道人道:「你仔细想想,沏茶回来,路上可曾遇上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
么事?贫道是说不论什么小事,你都要说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呀。」春眉忽然低啊一声道:「小婢在走廊上好像被人在
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但回过头去,却又没见到什么人影,小婢心里一害怕,就
急步赶上楼来,后来,小姐说没有事了,叫小婢回房去好了,小婢就回房了。」

  「唔。」醉道人挥了下手道:「没你的事了。」春眉望望庄主,不敢退去。

  许铁棠道:「你出去吧。」春眉躬身退下。

  醉道人朝许铁棠道:「事情就出在春眉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也许被人制住
穴道,从容在三盏茶碗中下了迷药,但此人劫持令媛三人,目的是什么呢?」

  裴通忽然插口道:「咱们是否在房中再仔细搜上一搜,也许会找到一点蛛丝
马迹,亦未可知。」

  醉道人道:「裴大侠说得不错,对方劫持三位姑娘,来的绝非一人,可能留
下什么,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于是五人就分头在房中搜索起来。

  只听尹长生叫道:「道兄,你来看看,这砚台中还有墨迹未干,这几天兰芬
侄女都不住在这里,不可能写什么字,会不会有人留下字条之类……」原来他走
近书桌,掀起砚台,发现墨迹犹新,回过头来和醉道人说话。

  裴通也在此时走近床前,伸手翻起枕头,在枕下看到一张摺叠整齐的白纸,
急忙取过,叫道:「大家快来,在这里。」大家听他一嚷,立即走了过去。

  裴通已把白纸摊开,看了一眼,就交到许铁棠手中,说道:「果然是对方留
的字条。」

  许铁棠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八
个字,底下并无具名,但字迹娟秀,显然出于女子之手,而且从笔迹看,这留字
的人,年龄也一定不会很大。许铁棠迅快把字条递给醉道人,一面沉吟道:「此
人劫持小女等三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醉道人看了一眼,才道:「从这张字条看,此人似无恶意,但……」接着抬
目道:「咱们出去再作计较吧。」

  谷飞云眼看醉道人、尹长生、裴通等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观微知著,能够
从一点毫不起眼之处,发掘出问题来,这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

  回到西花厅,南山老人已经回来,独自坐在椅上喝酒。看到几人从外面进入
厅内,不觉嗨了一声,问道:「你们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吗?」

  许铁棠道:「小女和祝姑娘、荆姑娘昨晚离奇失踪了。」

  「西凤三元失踪了?」南山老人搔搔头皮,说道:「你们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了没有?」

  醉道人把手中那张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你老人家请看。」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南山老人睁大了双目,问道:「这是他们留的字
条?这笔迹好像是小女娃写的,这人究竟会是谁?」醉道人就把刚才去许兰芬闺
房搜索的事,说了一遍。

  南山老人道:「看她留字的口气,好像并无恶意,这……就奇怪……哦,许
庄主,你有没有查过,昨晚住在第二进的的七十八位小姑娘,是否有人外出?」

  许铁棠哦了一声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在下立时去查看。」说完,
匆匆走了出去。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认为……」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子,微笑道:「目前情况还很难说,总之这件事可能不大
简单。」

  醉道人疑惑的道:「你老人家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了?」

  南山老人回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笑道:「谷小哥大概也该想到了吧?」

  「我……」谷飞云惊诧的道:「小可怎么会想得到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你再想想看?」

  谷飞云忽然想起前晚自己追踪四个青衣女子的事来,不觉哦了一声道:「老
人家是指前晚小可追踪的那四个青衣女子,可能是劫持许姑娘三位的贼人?」

  南山老人点头道:「大有可能。」

  醉道人目光朝谷飞云投来,问道:「谷小哥可否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就把前晚自己发现夜行人,一时好奇,跟踪下去,遭到四个青衣蒙面少女
围攻之事,说了一遍。

  只见许铁棠匆匆走入,说道:「老仙长说得没错,兄弟方才亿赶去第二进查
看,其中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因为她们都是相识未久,并未注意,经在下推门
而入,发现四位姑娘被人点了穴道。每人身上的号牌也不见了,在下替她们解开
穴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人点了穴道的。」

  醉道人道:「这就和谷小哥说的颇为吻合,劫持许姑娘三人,就是谷小哥遇
上的四个蒙面少女,因为她们别上了号牌,出入就没人注意了。」

  许铁棠问道:「谷小哥什么时候遇见四个蒙面少女?」醉道人就把前晚谷飞
云遇上四个蒙面少女的事说了一遍。

  许铁棠道:「但这四个蒙面少女毫无线索,又到哪里去找呢?」

  「线索倒也不是没有。」南山老人摸着白胡,笑道:「许庄主不妨想想看,
在西陲除了贵派,还有那一位高人,开门立派的?」

  许铁棠听得悚然一惊,失声道:「崆峒金母……」

  「不错。」南山老人颔首道:「只有她的门下,全是女弟子。」

  许铁棠搓着双手,忧形于色的道:「但……但……这……」他虽然只说了两
个但字,一个这字,但在场的人中除了谷飞云,谁都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因
为崆峒金母,并非正派中人,武功又高不可测,各大门派莫不对她闻名变色,退
避三舍。如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落入这个女魔头的手中,那就没有希望能
够救出来了。

  就在此时,从门外走进荆溪生和祝中坚二人。荆溪生扑的朝南山老人面前跪
了下去,说道:「老仙长,可怜晚辈只此一女,如今无故失踪,求求老仙长,救
救小女。」

  祝中坚也跟着跪下,说道:「老仙长,先父去世得早,家母年老多病,只剩
下晚辈兄妹二人,如今妹子失踪,此事如果让家母得知,定然病势会加重,恳求
老仙长援手,救救我妹子。」

  南山老人被两人闹个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把两人拉起,一面说道:「快不
可如此,咱们正在商量救人之事,二位快请坐下来好说话。」二人依言坐下。

  南山老人转脸朝许铁棠道:「如果令媛三人,确是被崆峒派门下掳去的话,
事情还不至于绝望。」

  「什么?」荆溪生吃惊的道:「小女是被崆峒门下掳去的?」他是紫柏山紫
柏宫门下,自然听说过崆峒金母的名头。

  许铁棠急急问道:「老仙长认识金母吗?」

  南山老人道:「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金母还是出道江湖未久,在昆
仑山一处小山陵上,和昆仑派大弟子岳维峻不知何事动上手,她被岳维峻天星掌
所伤,岳维峻也中了她一记透骨指。」

  「两人都是少年气盛,忍不住动上兵刃,其实两人都伤得不轻,已是强驽之
末,正好遇上老朽西游昆仑,看到两人重伤倒地,替他们悉心救治,在一处岩穴
中住了三天。金母曾说过,前辈救命大恩,不敢言谢,今后只要前辈吩咐,晚辈
一定遵命。但事隔五十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老朽?」

  许铁棠喜形于色,说道:「老仙长有恩于她,她定不会忘记的,小女三人,
就全仗老仙长援手了。」

  南山老人微微颔道道:「人自然要救,且容老朽想想。」

  醉道人道:「弟子认为许姑娘等三人,是否是崆峒弟子劫持去的,咱们并无
确证,不好和金母明说,因此最好派一个人,以你老人家的名义,去探探她的口
气,不知你老人家以为如何?」

  南山老人道:「这个可以,为师到西陲来了,派人前去问候,所谓行客拜坐
客,于礼也说得过去。」

  他想了想,偏头问道:「但三个小女娃如果在她那里呢?」

  醉道人笑道:「那就最好没有了,你老人家派去的人,金母一定会派一名她
门下弟子或管事之类的人接待,只要透个口风给接待的人,暗示师父就是为了许
姑娘三人无故失踪,才要他去晋见金母的,希望金母能够把人放了。这话由接待
的人传给金母,较为婉转,以弟子想来,金母绝不至于为了三个小女娃,不顾你
老人家面子的。」

  南山老人捋须笑道:「这倒也是,咱们就这么办。」

  醉道人道:「只是……师父准备派谁去较为合适呢?」

  南山老人一手拈须,目光斜睨了谷飞云一眼,沉吟道:「这个……老朽正在
考虑……」

  谷飞云想起许兰芬娇柔的细语,和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有荆月姑、祝秀珊,
他不觉毅然道:「老人家如果用得着小可,小可愿意前往崆峒一行。」他话虽说
出口,但根本不知道崆峒山在哪里?

  「唔。」南山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颔首笑道:「老朽考虑的人选,也就是你
小哥。」

  醉道人听得一怔,他先前以为师父会派自己前去一行,不禁迟疑的道:「谷
小哥去合适吗?」他因谷飞云刚刚出师门,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所以才有此一
问。

  黄山老人微笑道:「谷小哥去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即非为师门下,和许庄主
也毫无瓜葛,这表示他此行,只是老朽到了这里之后,无人可以派遣,才要他代
为师一行的。金母一向刚愎自用,又生性多疑,谷小哥是不相干的人,正好可以
减少她的猜忌。」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说得极是。」

  许铁棠拱拱手道:「如此就一切拜托谷少侠了,只不知谷少侠何时动身?」

  荆溪生道:「救人如救火,谷少侠自然越快越好。」

  「不,此事不用急。」南山老人摇摇手道:「许姑娘三位昨晚才被掳去,就
算是崆峒门人劫持的,最少也要几天才能回去,谷小哥去得早了,人还未到,她
们就可以一口推掉。所以,谷小哥尽可明天早上动身,路上也不用赶得太急,最
好让她们先到,这样金母就不好推托了。」

  许铁棠道:「一切都听老仙长安排。」

  祝中坚比谷飞云不过大了四五岁,眼看南山老人派谷飞云前去崆峒,忍不住
道:「老仙长,晚辈想和谷兄同去。」

  「不用,不用。」南山老人道:「谷小哥代老朽去问候金母,只是以此作为
藉口而已,主要是希望有便乘机暗示接待他的人,请金母放人,给她有落场的面
子,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事情就这样决定,午饭后,南山老人把谷飞云叫到房中,和他密谈了一个下
午,包括从老爷岭前往崆峒的路径,和何处打尖、何处投宿等等,谷飞云一一记
在心里。

  一晚过去,第二天一早。许铁棠要大弟子孟君杰替谷飞云准备了一匹健马,
和荆溪生、祝中坚一直送出大门,才叮咛而别。谷飞云有南山老人的指示,第一
天赶到陇县投宿,第二天赶到华亭,第三天赶到平凉,第四天早晨由平凉西行,
已是荒凉的山区。

  他记着南山老人的话,从平凉往西,大约中午时分就可赶到崆峒山麓了。他
举目西望,只见远处群峰插天,不知哪一座是崆峒山的主峰?金母居处,也许并
不在主峰,只是一处奇岩幽谷之中。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去找她,也没有人敢上
崆峒一步,因此也没有人能知道金母究竟住在哪里?

  但南山老人说过,金母在崆峒住了五十年,这五十年中,她门下弟子总要出
山采购食物,那么纵然是荒无人迹的深山,只要经常有人行过,也一定会留下痕
迹,要他仔细观察,必可找到。话虽如此,但谷飞云一路行来,面对这样一个广
袤的山区,要找出一条经常有人经过的小径,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他坐在马
上,心头不住的盘算,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中午时分,赶到一座峻岭之下。这里应该是崆峒山山麓了,南山老人指点的
路径已到此为止,从现在起,就要靠自己去找了。他跳下马来,任由马儿去吃青
草,自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吃了,然后在附近找到一条山涧。

  山涧水流极清,他俯下身去,用双手掬水,喝了两口,回去把马匹牵来,让
它在涧边喝水。忽然发现山涧边上的几块大石,看去极为光滑,好像经常有人践
踏一般,心中不禁一动,急忙走了过去。

  原来这条山涧,大石磊磊,地势一路往上,除了中间的涧水潺溪,从石间流
出,两边俱是从山上滚下的大小石块,是以两边山势十分陡峭,形成一条相当幽
深的山谷。纵目望去,右首大小石堆间,果然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小径。

  谷飞云看得不觉大喜,心想:「在这里了。」只是山涧旁俱是从山上滚下来
互相堆积叠成的大石,忽高忽低,不是平路,自然不能骑马,就是牵着马走,也
是十分累赘之事。

  当下就把缰绳圈在马颈上,拍拍马头,说道:「这里左首有森林,也有青草
水源,你在这里等我吧。但要小心些。」接着又拍拍马屁股,那匹马似乎听懂他
说的话,果然朝林中跑去。

  谷飞云转身就沿着涧边石堆,轻纵低掠,朝山谷中腾跃而上,因为这一路都
是往上的斜坡,他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差不多已登上山腰。耳中听到洪洪水声,
迎面已是山谷尽头,一条银练从百丈高峰直挂而下,注入一个深潭之中。

  这一深潭,面积相当大,四周围以嶙峋巨石,景色清幽之中,另有一种天然
的粗犷之美。最奇怪的是这条瀑布水势不小,但倾潭中之后,并没有溢出来,下
面这条山涧潺潺流水,只是从潭边石隙间流出的一小股而已,大部份从瀑布注入
潭中的水,很可能从潭底流失了。

  他正在面对潭水,看得出神,突觉腰脊间似被剑尖一类尖锐的东西抵住,同
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不许动,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谷飞云只觉这声音听来极为熟悉,慌忙转过身,应道:「在下谷飞云……」

  用剑指着他的是一个青衣少年,看到谷飞云脸上陡现惊喜之色,说道:「会
是你……」

  谷飞云也看清楚了对方面貌,心中暗喜自己没找错地方,欣然抱拳道:「原
来是宇文兄。」他正是柳林酒馆中遇见过的宇文澜,这时收回长剑,目光注视着
谷飞云问道:「谷少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谷飞云笑道:「那么兄台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呢?」

  宇文澜道:「到了这里,你还油嘴滑舌的,难道不想活命了?」

  谷飞云看着他笑道:「有这么严重吗?」

  宇文澜轻哼道:「幸亏遇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别人,你早就没命了。」

  谷飞云笑道:「照兄台的说法,好像我姓谷的一条命很容易被人取去了?」

  宇文澜道:「我没时间和你抬杠,你究竟做什么来的?快说。」

  谷飞云双手一摊,说道:「在下只是路过这里,上来看看的,兄台这样盘根
究底,究竟是为了什么?」

  宇文澜道:「谷兄如果真是无心上来的,那么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如果给人
看到,我就无法帮你说话了。」

  谷飞云早已听出他的口气,也早看出他是女扮男装的,一面故意说道:「宇
文兄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人……」宇文澜又气又急,跺跺脚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人家一片
好意,你还要故意装傻……」

  「好,在下不再装傻了。」谷飞云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也希望宇
文姑娘能够坦诚见告才好。」

  他这声宇文姑娘叫得宇文澜脸上一红,眨动一双明亮的眼睛,问道:「你要
我坦诚见告什么呢?」

  谷飞云道:「在下想请教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宇文澜道:「这里是崆峒山,你还明知故问?」

  谷飞云道:「那么宇文姑娘一定是金母门下了?」

  宇文澜听得脸色大变,急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谷飞云笑道:「这下谷飞云,可一点不假。」

  宇文澜又道:「那你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实不相瞒,在下奉南山老人之命,特来晋见金母的。」

  宇文澜迟疑的道:「南山老人?是不是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江湖上怎么从
未听人说过?」

  谷飞云含笑道:「那么你听说过醉道人没有?」

  宇文澜道:「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我自然听说过了。」

  谷飞云笑道:「那么在下不妨告诉你,南山老人就是醉道人的师父。」

  「啊。」宇文澜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口中啊了一声,道:「醉道人的师
父,不是酒仙吗?」

  谷飞云笑道:「就是他老人家。」

  宇文澜问道:「你也是他的门下?」

  「不是。」谷飞云道:「在下只是在品酒大会上认识他老人家的。」

  宇文澜道:「他派你来晋见家师,有什么事呢?」她果然是金母门下。

  谷飞云道:「南山老人难得到西陲来,既然来了,总得向令师问好。」

  宇文澜道:「他不自己来,要你代表前来,家师是不会见你的。」

  谷飞云道:「那可不一定,在下听他老人家的口气,令师是一定会接见在下
的。」

  宇文澜斜睨着他,说道:「你这么有把握?」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老人家从前救过令师,但这话你千万不能告
诉其他的人。」

  宇文澜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南山老人要你千里迢迢的赶来,就是为了问
候家师?」

  谷飞云沉吟道:「事情是有一件,只是……」

  宇文澜道:「那你就直说咯,干嘛吞吞吐吐的?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就
是了。」

  谷飞云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柳林镇举行的品酒大会,选举出女状元、
女榜眼、女探花,不料这三位姑娘一夜之间无故失踪……」

  宇文澜道:「他们怀疑家师把她们掳来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明明是你率人把许姑娘掳来的。」但口中却道:「事无
佐证,谁也不能下断语,但大家推想,这一带只有崆峒有女弟子,所以恳求南山
老人,要在下来晋谒令师的,如果人在山上,希望令师俯允,释放她们回家。」

  宇文澜咬着嘴唇,偏头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我不敢说,这样好了,你
到了里面,不管家师见不见你,一定会由大师姐或者二师姐接待,你不妨和大师
姐说了,她自会禀报家师的,但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谢谢你。」谷飞云又道:「在下临行时,老人家也是这样交代的。」

  「那就好。」宇文澜脸上出现了笑容,欣然道:「那就可以进去了。」

  谷飞云道:「姑娘请。」

  宇文澜走在前面,回头笑道:「你能找到这里,本领也不小了。」她领着谷
飞云朝瀑布右首走去,在成堆巨石中间穿行,来至崖下,原来大石崖下隐藏着一
个一人高的石窟,望去黑黝黝的好像极为深邃。

  谷飞云问道:「你们就住在这座石窟里?」

  「才不是呢。」宇文澜接着又道:「里面很黑,不熟悉路径的人,准会碰得
头破血流,来,你把手伸过来,我牵着你走。」她侧过身,果然把右手朝后面伸
来。

  谷飞云依言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纤手。他已经二十岁了,从未和异性
有过接触,这回握住了宇文澜的玉手,当真是人握柔荑软似棉,但觉柔软如棉,
温润似玉,细腻滑嫩,几乎令人心神飘飘然,妙不可言,爱不释手。

  本来他自幼练习上乘内功,目能暗视,这回跟着宇文澜走进石窟,任由她牵
着手走,除了心跳得很快,连四周是怎么一个情形都没看得清楚。不多一会儿,
前面已经透过亮光,宇文澜脚下一停,要待收回手去,却被谷飞云紧紧握着不肯
放手,她脸上不禁一红,轻啐道:「谷少侠,你怎么啦?」

  谷飞云给这一叫,方从梦中惊醒一般,口中啊了一声,问道:「宇文姑娘,
你说什么?」

  宇文澜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卟哧笑出声来,轻轻甩了下手,挣脱他的
手掌,嗔道:「你原来也不老实。」

  谷飞云俊脸通红,赧然道:「对不起,在下也不是有心的,姑娘幸勿见怪才
好。」

  宇文澜看他的样子,暗暗好笑,一面幽幽的道:「我不会怪你的,从这里出
去,只有一条路,我不便和你走在一起,你要一个人上去了。」她目中深含着歉
疚之色,望着谷飞云欲言又止。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替我引路,在下一个人上去好了。」

  宇文澜含情脉脉的道:「祝你此行成功,你快去吧。」

  谷飞云道:「再见。」正待举步。

  宇文澜叫道:「谷少侠……」

  谷飞云回身道:「姑娘有什么事?」

  宇文澜走上一步,幽幽的道:「家师……」她面有困难的神色,但又不得不
说,续道:「从前的名讳,上金下凤,西方庚辛金,也有人称她老人家为西凤,
如今柳林镇选取西凤女状元,岂不是有意触忤她老人家?我……不该说的,谷少
侠,你……要原谅我……」

  谷飞云道:「我知道,多谢姑娘……」

  「你快走吧。」宇文澜很快转身,朝来路疾奔而去,迅即投入黑暗之中。

  谷飞云心头起了一阵惘然之感,举步走出石窟,敢情已经穿过一座山腹,现
在看到的是另一个幽深的山谷。石窟外面像是一条长廊,可容两人并肩而行,上
面危如石盖,下临千寻深渊,一路盘着山腰向左,转过山腰,长廊已到尽头,沿
着山径,登上一处岭口。

  就在他堪堪登上之际,陡觉疾风飒然,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一式青色劲装,手
持长剑的青年,一下挡住了去路。左首一个冷峻的喝道:「还不站住?你是什么
人?做什么来的?」

  谷飞云看两人神态倨傲,出言不逊,心中虽感不快,但依然抱抱拳道:「二
位请了,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前辈来的。」

  右首一个道:「你是哪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在下没有门派。」

  左首一个问道:「你说奉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是哪一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在下不知道。」

  左首一个脸色一沉,哼道:「你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怎会不知道他是哪一
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阁下教在下怎么说?」

  左首一个叱道:「小子,你是找死。」

  「徒儿不得无礼。」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只见一个浓眉虬髯,身
穿蓝布棉褂的老者徐步走来。

  两个青年慌忙躬身叫了声:「师父。」

  虬髯老人目光如炬,注视着谷飞云问道:「小友奉南山老人之命,前来晋见
金母,有什么事?」

  谷飞云抱抱拳道:「前辈垂询,在下深感为难。」

  虬髯老者道:「小友有什么为难之处?」

  谷飞云歉然道:「在下奉老人家之命是晋见金母来的,前辈既非金母,在下
就不便奉告了。」

  两个青年站在虬髯老者两边,怒喝一声:「你……」

  虬髯老者摆了下手,才道:「小可是南山老人门下?」

  谷飞云道:「不是。」

  虬髯老者又道:「那么小友是何人门下?」

  谷飞云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虬髯老者似乎没听说过孤峰上人的名号,只得道:「小友既然奉南山老人之
命前来,可有老人信物?」

  「有。」谷飞云一个飞旋,落到五丈开外的山坡上,低下身去,采了一支蔓
草,飞回原处,双手把蔓草呈上,说道:「信物在此,请前辈过目。」

  两个青年叱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师父?」

  谷飞云目光一凝,正容道:「在下几时戏耍前辈了?」

  虬髯老者双手接过,大笑一声道:「这位小友并未戏耍为师,葛生南山,正
是他老人家的信物,维坚,你送这位小友上去。」

  左首一名青年躬身应了声:「是。」

  虬髯老者朝谷飞云颔首道:「小友请吧。」

  「多谢前辈。」谷飞云朝他抱拳为礼,然后又朝左首那个青年说了句:「兄
台请。」

  左首青年领着谷飞云朝山岭间的一片平台走去。这片平台,极为宽阔,是山
岭间的一片平地,中间有一条平整的山路,两旁树林间盖了七八幢石屋。平地尽
头,有一道石级,在参天古木之间,蜿蜒向上。那青年走近石级,就脚下一停,
回头说道:「到了上面,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自己上去吧。」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就举步拾级而上,这一条石级,足有三千多级,
就算你内功最好,一口气登上山岭,也会感到心跳气喘。

  谷飞云刚刚登上山巅,连景物都还没有看清,突听一声娇叱,两支雪亮的长
剑一左一右朝颈边交叉锁来。不觉口中咦了一声,急忙退后一步,才看清那是两
个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女,一面叫道:「二位姑娘请住手。」这两个少女不过十八
九岁,梳着两条乌黑长辫,垂在鼓腾腾的前胸,面貌娟好。

  其中一人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崆峒天池?」

  谷飞云忙道:「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来的,请二位姑娘
给在下通报一声。」

  两个人打量了谷飞云一眼,左边一个冷冷的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要见圣
母?」

  谷飞云道:「在下说过,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

  右边一个问道:「南山老人是谁?」

  谷飞云道:「两位姑娘禀报金母,她自会知道。」

  左边一个道:「圣母从不接见外人。」

  谷飞云笑了笑道:「金母如果知道在下是南山老人派来的,一定会接见。」

  左边一个朝右边一个低低说了两句,才目光一抬,说道:「你在这里稍候,
我师妹进去请示。」

  谷飞云忙道:「多谢姑娘。」右首一个立即转身走去。

  左首一个道:「你上来吧。」谷飞云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才看清楚这里已是
平顶,群峰悉在脚下,连白云积雪都在山腰之间,可见此峰之高。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书天池二字,牌坊里,竟是一个天然湖泊,
湖光潋滟,景色极为清幽。那青衣少女手持长剑,目光冷峻的看着谷飞云,一副
冷若冰霜的模样,似有监视之意。谷飞云也没和她说话,只是背负着双手,静静
的观看山中景色。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进去通报的那个少女,一路奔行而来,
走到近前,才道:「管事请谷少侠上去。」接着又对谷飞云道:「你随我来。」
转身走在前面引路,谷飞云就跟着她身后走去。

  进入牌坊,一路都铺着白石,虽是寒天,两旁种着的奇花异草,依然开得嫣
红姹紫,宛如江南三月。天池略呈圆形,足有百倾以上,环湖奇石磊磊,叠成假
山状,纯出天成,间以红白梅花,暗香浮动。青衣少女领着谷飞云循着湖边走了
里许光景,来至一座小山麓间,一座精致的楼宇前面,回头道:「谷少侠请在这
里稍候。」

  她急步走上三级石阶,和门内一名青衣少女说了几句,立即退下,朝谷飞云
道:「谷少侠可以上去了,里面自会有人给你带路。」说完,迳自退去。

  谷飞云跨上三步,门内一名青衣女子道:「谷少侠请在这里稍候,我去禀报
管事之后,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有劳姑娘了。」青衣女子往里走去。不多一会儿,她返身走
出,抬手道:「管事有请谷少侠,你随我进去。」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把谷飞
云领到一间挂着棉帘的门首,就躬身道:「启禀管事,谷少侠来了。」

  房内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道:「请进。」

  青衣女子抬手道:「谷少侠请。」谷飞云举步进入。

  这是一间布置精雅,收拾整洁的小客厅,上首一张高背雕花椅上,坐着一个
青衣中年妇人。这人年约四十五六,生得柳眉凤眼,面貌清峻,仍可看出昔年凤
韵。这中年妇人,当然就是管事了。谷飞云慌忙抱拳礼,说道:「在下谷飞云见
过管事。」

  青衣妇人只点了下头,说道:「谷少侠请坐。」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位管事架子倒是大得很。」一面就在她下首一把椅子
上落坐。一名青衣女子端着一盏香茗送上。

  中年妇人侧过身来,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谷少侠是奉酒仙葛老前辈之
命,来晋见圣母的,不知有什么事吗?圣母这五十年来,从未接见过外人,如果
葛老前辈有事的话,谷少侠不妨直说,我也好向圣母先禀明,看看圣母有什么指
示。」

  谷飞云看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说得爽快,心想:「这样最好,我就把来意
告诉她,让她去转禀金母,自然要比自己去说好得多了。」心念一动,就拱拱手
道:「管事见询,在下就直说了,正月初五是柳林镇一年一度的品酒会,今年扩
大举行,还选举西凤女状元和女榜眼、女探花,号称西凤三元……」中年妇人听
得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圣母昔年姓金名凤,人称西凤,和东海龙王敖九洲,号称东龙西凤,这
西凤三元岂不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讳?谷飞云续道:「初八那天,选出三位姑娘为
西凤三元,怎知当晚就无故失踪……」

  中年妇人冷冷的道:「这和我们崆峒派有关吗?」

  谷飞云道:「事情是这样,因为三位姑娘失踪,找不到线索,当时只有四位
落选的姑娘遭人制住穴道,躺在卧房里,连用以识别身分的号牌也被人取走,可
见是被四名姑娘掳走的,还冒用别人号牌混出去的,因此大家推断这四名姑娘是
唯一的线索,但却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了……」中年妇人没有作声,只是目
光紧注着谷飞云。

  谷飞云续道:「正好在下在两天前的晚上,见过四个青衣少女,南山老人认
为西陲一带,只有崆峒门有女弟子……」

  中年妇人勃然变色道:「这是什么话?」

  谷飞云正容道:「管事请听在下把话说完了,再说也不迟,葛老人家也只是
举例而已,并非肯定之语,管事用不着如此生气。」

  中年妇人被他说得为之一怔,数十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顶撞,不觉问
道:「谷少侠是葛老前辈的高足?」

  「是朋友。」谷飞云笑了笑,接道:「在下和葛老人家其实是在品酒会上认
识的,当时在下并不知道葛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南山老人,他要在下和他作
伴,就这样成了朋友。」

  中年妇人道:「那么谷少侠的尊师是哪一位?」

  「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谷飞云接着道:「在下此次奉南山老人之命,一来是葛老人家到西陲来,既
然来了,总得向金母问个好;二来,也可以说是为了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命在下
前来晋谒金母的。」

  「他老人家曾说,在下到了崆峒,金母一定会派人招待,在下就把西凤三元
失踪之事告诉接待的人,希望他转告金母。如果三位姑娘是在这里的话,就请看
他老人家的面子,放她们回家,如果不在这里,就请接待的人不用把话转告金母
了。」

  中年妇人点头道:「好,谷少侠代表葛老前辈来的,不论西凤三元是不是咱
们崆峒派人去请来的,我总得禀明圣母才行,谷少侠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谷飞云欠身道:「管事只管请。」中年妇人起身往外行去。

  谷飞云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再喝,把一盏茶喝干了,依然不见中年
妇人出来,枯坐无聊,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中年妇人匆匆走入,说道:
「谷少侠久候了,圣母请你进去。」谷飞云慌忙站起。[/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2

[font=宋体]
             第四章 扑朔迷离

  中年妇人道:「谷少侠请随我来。」举步走出客厅,领着谷飞云由长廊一路
往后,穿过一座穿堂,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登山石级,洁白如玉,光可鉴人。

  这道石级足有三百多级,才登上小山,山顶是一片平整的平台,铺以白玉,
四周围着白石栏杆,中间盖了一座碧瓦覆顶,白石为墙的精致楼宇,当真有如人
间仙境。精致的楼宇门前,站着两名青衣佩剑少女,风姿嫣然,亭亭如玉。中年
妇人领着谷飞云走近门前,两名青衣少女立即躬身道:「弟子参见管事。」

  中年妇人只点了下头,就昂然走入,舍了中间二门,从右侧一道边门进入,
再由长廊折入一处小天井。但见花木扶疏,两旁的花架上都是盆栽花卉,清香袭
人。迎面是三间精舍,正中间的一间垂着棉帘,两人堪堪走近,已经有人挑起棉
帘,一名青衣少女娇声道:「圣母请谷少侠入见。」

  中年妇人抬抬手,道:「谷少侠请。」

  谷飞云谦让道:「管事请。」

  中年妇人道:「谷少侠远来是客,不有客气,快请吧。」

  谷飞云只好当先跨入,中年妇人也跟着走入,青衣少女就放下了棉帘。这是
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陈设古雅。上首一张紫檀雕花椅上,坐着一个一头银发,脸
色白皙红润,身穿青缎道装的老妇人,目光如电,朝谷飞云投来。中年妇人在谷
飞云身后低声道:「上面坐着的就是圣母了。」

  谷飞云慌忙趋前几步,躬身作了一个长揖,道:「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
命,晋谒金母,叩请金安而来。」

  金母含笑道:「不敢当,葛前辈可好?」

  谷飞云答道:「葛老人家依然如故,多谢金母关心。」

  「很好。」金母点头道:「谷少侠快请坐下。」

  一面抬头朝中年妇人道:「碧梧,你也坐下来。」两人依言坐下。

  金母目光一抬,问道:「葛前辈既然来了西陲,怎不请到寒山来盘恒几日,
难道怕我没有好酒招待他老吗?」

  「那倒不是。」谷飞云欠身道:「葛老人家曾经说过,他也很想一览崆峒天
池之胜,只是他老人家身如闲云野鹤,闲散贯了,最怕受拘束,所以才要在下代
他前来的。」

  「说的也是。」金母笑了笑道:「老身听碧梧说,此次柳林镇举办品酒大会
选出西凤三元,这三位姑娘一夕之间无故失踪,情形如何?老身想请谷少侠详细
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心中暗道:「听她口气,莫非人不在这里?」一面应了一声,当下就
把选举当晚,三位姑娘如何失踪,第二天早晨,自己随同南山老人、醉道人等人
前去许兰芬闺房查看,如何在枕下发现字条。后来许铁棠又去查看第二进招待其
他七十八位姑娘住处,发现有一间房中房门紧闭,有四位姑娘被人点了穴道,详
细地说了一遍。

  金母听得很详细,接着问道:「老身听说谷少侠曾在初五晚上,遇上过四名
青衣女子?还和她们动过手,你可曾记得她们是何模样?」

  谷飞云道:「是的,那四位姑娘都以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下没有
看清她们的面貌,但四个人身材苗条,年纪似乎不大。」接着又把当晚遇上的事
情,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金母道:「以后有没有再见过?」

  谷飞云道:「那是第二天傍晚,在下在酒店中又遇上其中的一个,但她却易
钗而弁,改穿了男装……」接着又把那天在酒店中遇上宇文澜的事说了出来。

  金母口中唔了一声,道:「难怪葛前辈会怀疑到是崆峒的门下劫持了西凤三
元,这一带,也只有我崆峒门下全是女弟子。」

  这话她像是对中年妇人陆碧梧说的,也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随着目光又朝
谷飞云投来,道:「其实老身这里并没有劫持三位姑娘,崆峒门下也没有宇文澜
这个人,老身自会派人去查。」谷飞云听她说出崆峒门下没有宇文澜这个人,面
上不觉微露愕然神色。

  试想金母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炬,那会看不出来?目注谷飞云问道:「谷少
侠心里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话但说无妨。」

  谷飞云给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嗫嚅地道:「在下今天上山之时,还见过宇
文澜。」

  「谷少侠上山之时还见过她?」金母诧异地道:「那是在什么地方?」

  谷飞云当然相信,像金母这样的人,她说出三位姑娘不是崆峒派的门人劫持
的,就不会是崆峒派劫持的了。因此,这个宇文澜就成了关键人物,自然非把自
己遇上宇文澜之事说出来不可。

  想到这里,就把自己中午时分循着山涧,找到了峡谷尽头,有一瀑布垂直而
下,已无去路,自己对着潭水发怔,宇文澜却在身后出现。以及如何领着自己穿
行石窟,并且把宇文澜和自己说的话,也一句不漏的说了出来。

  这下可把金母听得勃然大怒,她的手掌在雕花椅的靠手上重重拍了一下,哼
道:「荒唐,真是岂有此理,她居然敢冒充老身门下,老身门下三个弟子最小的
也有三十五岁了,哪有她这么年轻的?至于老身徒孙辈,虽然年纪和她差不多,
也决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假冒老身的弟子……」

  说到这里,两道寒电似的目光一下转到陆碧梧脸上,沉声道:「碧悟,你立
即要令仪、玉音下山,彻底查清此事,不但要找回许兰芬三人,还要把那个叫宇
文澜的人给我擒回山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假冒我崆峒派之名,在江湖上为非作
歹?」

  陆碧梧起身应了声:「是。」

  金母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少侠替老身覆上葛前辈,这件事既然有人假冒我
崆峒派,失踪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会尽全力把她们找回来的。」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个长揖道:「如此多谢金母,在下告退。」

  「哦。」金母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哦了一声,又道:「谷少侠和四个
青衣女子动过手,总还记得她们的剑法,老身请你看看崆峒第三代弟子的剑法,
和那四个青衣女子的路数是否相同?」

  谷飞云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那是要向自己证明那四个青衣女子绝非她崆
峒门下了,只好躬身应了声:「是。」

  金母抬手朝侍立门口的青衣少女吩咐道:「你去再叫三个师妹进来。」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不一会,只见棉帘掀处,翩然走进四个
青衣佩剑少女,看她们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光景,入门之后,就在下首一字排开,
朝金母躬下身去,莺声地道:「徒孙叩见圣母。」

  然后又朝陆碧梧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原来她们都是陆碧梧的门下。

  金母一抬手道:「你们就在这里演练几招本门剑法给谷少侠瞧瞧。」

  四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才抬眼朝谷飞云看来,这一瞧,才看清这一
位谷少侠原来这么年轻,不知圣母何以要自己四人演练剑法给他瞧瞧?一时粉脸
不禁泛红,慌忙锵然拔剑,齐声道:「请谷少侠多指教。」

  剑势乍展,四人连翩起舞,但见四支雪亮的长剑由徐而疾,由疏而密,厅上
空地不大,但她们在进退三步之间,挥洒自如,轻灵已极,由此可见她们年纪虽
然不大,但剑上造诣却已相当精纯。

  金母看得似是极为满意,脸含笑容,回头问道:「谷少侠,你看清楚了,和
你动手的四个青衣女子,使的不会是崆峒剑法吧?」

  谷飞云看了一阵,似觉她们的剑法,和初五晚上遇见的四个蒙面女子使的剑
法,极为相似,根本就是崆峒剑法,不觉沉吟道:「在下不谙贵派剑法,但觉其
中有几招和那天极为相似。」他不好直说四个蒙面女子使的就是崆峒剑法,有几
招极为相似,也已经够了。

  金母沉哼道:「她们居然会使崆峒剑法?」崆峒剑法乃是崆峒派所独创,不
是她门下,居然也会使崆峒剑法,可见对方劫持西凤三元,处处都冒崆峒门下,
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教她如何不气?口中喝了声:「停。」四名青衣女子行
动划一,如音斯应,立即长剑一收,往后退下两步。

  金母哦了一声,问道:「谷少侠是从她们四人前后合击中脱身而出的,她们
一共攻了你几剑?」

  谷飞云道:「好像有五剑。」

  金母道:「老身要她们也攻你五剑,你试给老身看看?」

  谷飞云道:「这……」

  金母含笑道:「谷少侠不用为难,老身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脱身的而已。」一
面朝四个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四个两个在前两人在后,同时发剑,联手向谷
少侠进攻,但以五招为限,点到为止,你们先准备好了,听我口令。」接着又朝
谷飞云道:「谷少侠下去吧。」

  谷飞云只得走了过去,抱拳道:「在下不知行不行呢?还请四位姑娘剑下留
情。」

  四位青衣少女也迅即分散开来,占了四方方位,两人在前,分为一左一右,
两人在后,也分为一左一右。她们是崆峒派第三代的精英,平日一向自以为崆峒
剑法天下无敌,如今听圣母的口气,要自己四人联手攻谷飞云五招,心中兀是不
信,这年轻人能够接得下自己四人联手的五剑?她们以刚才站在门口的青衣少女
为首,她看谷飞云手中无剑,不觉问道:「谷少侠不使剑吗?」

  谷飞云朝她潇洒地笑笑,道:「在下很少使剑,四位姑娘只管出手好了。」
很少用剑,不是并不用剑,只是对你们还用不着使剑,他虽没有明说,但口气却
极狂妄。

  金母喝道:「谷少侠小心了,一,二,三上。」四名青衣少女不敢怠慢,同
时一个箭步,挥剑攻上,四道银虹齐向中间刺到。

  谷飞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身形轻旋,侧身从她们剑光缝隙间闪出。四个
青衣少女先前还怕真的伤了谷飞云,等到长剑出手,眼看他从自己剑下一下闪了
出去,立即玉腕一转,第二招紧急着攻出。

  谷飞云虽然空着双手,但他展开身法,一个人就像一缕青烟,如游鱼逆水,
东一侧,西一闪,四支长剑明明向他攻过去,不过毫发之差,就从他身边擦身而
过。任你四个青衣少女剑光如织,也休想沾上他一点衣角。

  「停。」金母脸色如铁,沉喝甫出,四名青衣少女立即收剑后退,交织剑光
霎时尽敛。

  「剑遁身法。」金母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寒芒,厉声喝道:「你是石头和尚
的徒弟?」

  谷飞云只当自己从她四个徒孙剑下闪出,使她有失颜面,但要自己试给她看
看也是她说的,心中虽觉金母气量何其狭窄?还是神色恭敬地道:「家师道号孤
峰上人,并非石头和尚。」

  「老身不管你师父是什么人。」金母挥挥手厉声道:「你可以走了,记着,
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管事陆碧梧忙道:「谷少侠请吧。」

  谷飞云真不懂金母何以说翻脸就翻脸,这人当真是喜怒无常,不近人情,一
面朝金母拱了下手道:「在下告退。」转身往外就走。

  金母等他走到了门口,冷冷地道:「老身刚才要你转告葛前辈的话,不要忘
了。」

  谷飞云连头也没回,应声道:「在下记下了。」

  陆碧梧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才脚下一停,说道:「谷少侠好走,恕我不远送
了,圣母吩咐三师妹、四师妹下山,分头追查三位姑娘下落,一定很快就可以找
到人的,到时我自会派人通知谷少侠的。」

  谷飞云拱拱手道:「多谢管事,在下只是在老爷岭许家堡作客,适逢其会,
由葛老人家指派在下来的,回去覆命之后,可能就离开许家堡了,管事如果有什
么消息,可直接送给许家堡庄主许铁棠就好,在下告辞。」说完,举步沿着湖边
大路行去。

  陆碧梧目送他远去,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个性好生倔强。」

  谷飞云出了白石牌坊,一路下山,天色已黑,行经石屋,只听一个苍老的声
音叫道:「小友请留步。」

  谷飞云脚下一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腰背微弯,手持着一支紫
红竹杖的老者徐步走来,这人自己并不认识,这就拱拱手道:「老丈可是叫在下
吗?」

  竹杖老者微笑道:「这里只有小友一人,老夫不叫你,还有别人吗?」

  谷飞云道:「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竹杖老者道:「你就是上午上山,去晋见金母的那个小伙子了?」

  谷飞云道:「是的,老丈是……」

  竹杖老者呵呵一笑,举了下手中那支色呈紫红的竹杖说:「你师父没和你说
过,老夫这支竹杖?」

  谷飞云道:「没有,家师不是江湖中人,老丈一定是很有名的老前辈了。」

  竹杖老者怪笑一声,道:「很有名……还会替人家看山?」

  谷飞云不知他在说什么,但语气之中有着极大的牢骚,不觉愕然道:「老丈
不是崆峒派的人吗?」

  竹杖老者哼道:「守山四老,谁是崆峒派的人了?」

  谷飞云道:「守山四老?听老丈的口气,有四位老丈了?」

  「不错。」竹杖老者道:「上午你上山时不是见到一位了?他就是虬髯客尉
迟律,双日白天由他负责,双日晚间由老夫负责。」

  谷飞云抱拳道:「在下从没有在江湖中走动,真是孤陋寡闻,不知老丈如何
称呼?」

  竹杖老者笑了笑道:「老夫竹杖翁竺天佑。」

  谷飞云抱拳道:「原来是竺老丈,在下失敬。」

  竹杖翁道:「老夫听说小友是奉葛老前辈之命来见金母的?」

  谷飞云道:「是的。」

  竹杖翁道:「老夫想奉托小友,你回去见到葛前辈,就说竺天佑向他老人家
请安。」

  谷飞云道:「在下记下了,见到葛老人家,在下一定会说的。」

  「多谢小友。」竹杖翁含笑道:「时间不早了,小友请吧。」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告辞。」说完,举步向前行去。来到了谷口,只见
两个佩剑青年站在那里,看到自己也没多问,谷飞云朝他们抱了下拳,也就一路
下山去。心中一面想道:「守山四老,自己见到了两个,不知还有两个是什么?
虬髯客、竹杖翁,大概都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了,他们既非崆峒派的人,不知
为什么会替崆峒派守山的?」

  接着又想起金母先前一直对自己很客气,后来怎会突然变脸,她不可能为了
自己一再避开四位姑娘的长剑,有失她的颜面,那是为什么呢?哦,她叫出自己
使的是剑遁身法,又说自己是石头和尚的徒弟,莫非她和石头和尚有什么过节不
成?对了,葛老人家是武林前辈,回去问他,一定会知道的。

  由山腹走出,回到瀑布潭边,再循涧而下,回到山麓,马匹还在林下,看到
自己,居然低嘶着奔了过来。谷飞云拢住马头,在它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说
道:「我们走吧。」

  跨上马背,马匹不待他鞭策,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展开四蹄,奔驰而去。

  三天后,午牌方过,谷飞云已经回到老爷岭,下马之后,马匹自有庄丁接了
过去,他一直朝花厅走来。就在走廊上遇到孟君杰从里面走出,欣然道:「谷兄
回来了,路上辛苦,快到里面休息。」

  他陪同谷飞云朝里行去,一面说道:「荆月姑和祝秀珊三天前已经回来了,
现在只有小师妹还留在崆峒,听说金母已经正式收小师妹为弟子,谷兄此行,大
概已经见过小师妹了?」他口中的小师妹,自然是西凤女状元许兰芬了。

  谷飞云听得极为惊异,他见到了金母,金母不是一口否认,还要她大弟子陆
碧梧立即派人下山,查明此事,如何又会收许兰芬做弟子呢?这中间当真扑朔迷
离,令人难以捉摸。一面朝孟君杰微摇了下头,说道:「在下没见到许姑娘。」

  孟君杰奇道:「那么兄台也没见到金母了?」

  谷飞云道:「见是见到了,此事说来话长……」刚说到这里,已经来至花厅
门口。

  孟君杰道:「那就进去再说了。」花厅中,只有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和醉道
人师徒两人,坐着喝茶。

  南山老人没待谷飞云走入,就呵呵一笑道:「谷小哥,你来得倒快,老夫推
算,你大概要明天午前才能回来哩。」他不知道谷飞云是连夜下山的。

  谷飞云举步走入,朝南山老人、醉道人、许铁棠三人抱拳行礼,道:「老人
家、道长、许庄主,在下回来了。」

  许铁棠忙道:「谷少侠路上辛苦,快请坐下。」谷飞云依言,在下首一把椅
子上落坐。

  许铁棠又道:「谷少侠此时赶回来,大概还没有用饭吧?」

  谷飞云道:「没有。」

  孟君杰忙道:「兄弟去吩咐厨房给谷兄送到这里来。」

  谷飞云道:「多谢孟兄,简单点就可以了。」孟君杰走出,一名庄丁给谷飞
云沏了一壶茶送上。[/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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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崆峒圣母

  许铁棠急着问道:「谷少侠见到金母,一定也见到小女了,她好吗?」

  谷飞云道:「许庄主,在下晋见金母,但没见到令媛。」

  许铁棠一怔,问道:「怎么?金母没让小女和谷少侠见面吗?」

  「不是的。」谷飞云道:「在下此行经过,十分曲折,还是由在下从头说起
的好。」

  南山老人颔首道:「不错,你就从头说起好了。」

  谷飞云喝了口茶,就从自己赶到崆峒山下,放开马匹说起,如何循着山涧,
寻到山谷尽头,如何遇见宇文澜,她领自己进入石窟,就要自己一人上去。如何
见到管事陆碧梧,由她领自己去晋见金母,自己如何把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向金
母详细说了。金母先前只是否认崆峒门下,没有劫持三位姑娘,后来听说宇文澜
领自己进入石窟,不禁勃然大怒,如何要陆管事立即派人彻查此事。

  许铁棠听到这里,不禁咦道:「荆月姑、祝秀珊二人回来,明明说兰芬已拜
金母为师,对你怎么会这样说呢?」

  南山老人扬了下手道:「许庄主且等谷小哥把话说完。」谷飞云接着说出,
金母要自己看看她门下的剑法,如何命四名青衣女子向自己围攻,自己如何脱出
剑阵,金母如何厉色相向,声称从此不得再上崆峒一步,详细的说了一遍。

  许铁棠哼道:「她故意和谷少侠翻脸,那就是不承认小女在她山上了。」一
面朝南山老人道:「老仙长,小女明明在她山上,她居然不肯承认,这可怎么办
呢?」

  南山老人白眉微攒,说道:「金母平时纵然生性乖僻,但终究是一派掌门,
一向言出如山,这一情形,不类她平日为人……」

  「在下也有此感。」谷飞云道:「金母当时虽然厉色相向,要在下记住从此
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但在下走到门口之际她曾说要在下转告葛前辈的话不要
忘了。她要在下转告老人家的,就是,失踪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会尽全力把她
们找回来的。这话她说得斩金截铁,似乎不像是敷衍之辞。」

  就在这时,一名庄丁提着食盒走入,在桌上放好碗筷,端出四菜一汤,和一
锅米饭,说道:「谷少侠请用饭了。」

  许铁棠道:「谷少侠,我们都吃过了,你快请用啊,只是简单了些,你不介
意吧?」

  谷飞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当下也就不再客气,盛了一碗饭,吃喝起
来。

  南山老人沉吟着朝许铁棠道:「谷小哥说的不错,老夫总觉得此中似乎另有
别情。」

  许铁棠道:「但荆月姑、祝秀珊已经回来了,她们亲身经历,明明说小女已
拜金母为师,难道还会假的?」

  醉道人道:「这件事当真令人堕入五里雾中,荆、祝二位姑娘已经回来,说
的当然不会有假,但谷小施主面见金母,她何以又不认呢?」

  「就是这样说咯。」许铁棠忧形于色,说道:「如果说小女真的是蒙金母青
睐,拜在崆峒门下,兄弟自可放心,偏偏谷少侠面见金母,她却又断然否认,那
么小女到底去了哪里呢?兄弟担心的也就在此。」

  醉道人望着师父,说道:「听金母的口气,好像有人假冒崆峒之名,江湖上
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冒她呢?」

  「江湖上确实没有这样的人,敢去捋崆峒派的虎须。」南山老人道:「但如
果真不是金母门下劫持去的,那么显然就是有吃了豹子胆的人,在假冒崆峒之名
了。」接着朝许铁棠道:「但不论令媛是否在崆峒天池,有一点老夫可保证的,
那就是令媛决不会有半点危险。」

  谷飞云吃了三碗饭,又把一碗汤喝了,抹抹咀,正想说话。只见孟君杰陪同
荆溪生走了进来,说道:「师父,荆庄主说有急事求见……」

  许铁棠没待他说完,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荆兄来得正好,兄弟正想
叫君杰去请你老哥呢。」

  「许老哥,小女又失踪了。」荆溪生个子高大,但声音却带着些沙,急着说
道:「这里有一红字条,请老哥过目。」他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大的白纸,随着话
声递了过来。

  「令媛又失踪了?」许铁棠听得不觉一怔,抬目便道:「她回来才三天,怎
么……」他看荆溪生把白纸递过,就随手接过,低头看去,只见信上写着:「请
令媛协助侦查许兰芬失踪事宜,本派负责其安全,毋念。」下面盖了一颗朱红小
钤,是崆峒天池四个篆文。

  一面立即把字条朝南山老人递去,口中说道:「令媛是崆峒派请去侦查小女
失踪的,那么小女真的不是金母收为徒弟了?」

  南山老人看完了字条,说道:「这是金母的天池敕令,错不了……」说到这
里,忽然笑道:「女榜眼大概也失踪了。」

  果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接着但见祝中坚从外走入,口中刚
叫了声:「许伯父……」

  许铁棠点头道:「祝少兄来得如此匆忙,可是令妹又失踪了?」

  祝中坚一怔,说道:「许伯父原来已经知道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
双手呈上,说道:「这是他们留的条子,请许伯父过目。」

  许铁棠看过字条,和荆溪生的一样,这就说道:「两张字条,完全一样,令
妹和荆姑娘都是被崆峒派请去,协助调查小女失踪一事,由此看来,令妹和荆姑
娘有崆峒派保证,安全可以无虑,最伤脑筋的还是小女,如今不知究是被什么人
劫去了。」

  荆溪生惊异的道:「令媛不是拜金母门下了吗?这字条上却说要小女协助侦
查令媛失踪之事,兄弟觉得事有蹊跷,才赶来向你老哥报告的。」

  许铁棠轻唉一声,指指谷飞云道:「谷少侠刚从崆峒回来,小女根本不在崆
峒……」当下就把谷飞云此行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荆溪生诧异的道:「这么说许姑娘是被假冒崆峒派的人所劫持,这……」

  南山老人道:「许庄主,金母既已派门下弟子下山侦查,必定会有结果,令
媛决无危险,你也不用太过着急,至于荆、祝二位姑娘,金母以天池敕令担保,
安全更无问题,大概是为了只有二位姑娘和假冒崆峒派的人有过接触,需要她们
提供线索而已,二位更不用担心了。」

  许铁棠道:「依老仙长的看法,咱们该当怎么办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稍安毋躁,老夫相信金母会有圆满答覆的,大家不如静
等她的消息为是。」

  许铁棠经南山老人这么一说,心事放宽了不少,点头道:「老仙长既然这么
说,兄弟就放心多了。」

  南山老人转脸朝醉道人道:「谷小哥奉他师父之命,前来找你,这几天正好
没事,你不妨带他去望仙观一行。」

  醉道人恭声应道:「是。」说道:「弟子明天就和谷施主回桐柏山,你老人
家……」

  南山老人笑道:「为师难得来一趟,许庄主这里有的是好酒,一时如何舍得
走?再说许姑娘失踪这件事,还没下文,为师自然要等几天了。」

  许铁棠忙道:「老仙长说的是,平日里请都请不到,既然来了,自是要在敝
庄多盘桓一些时候。」

  今天,正月十三,俗称上灯夜。云不多,月色也很好,大地好像铺了一层轻
霜。现在初更已过,二更还差一点。谷飞云已经睡了,而且还睡得很香。蓦地,
在睡梦中,耳边响起细小的声音:「小哥,快醒一醒,快到庄外西首一里外去,
迟就来不及了。」

  谷飞云矍然惊觉,蹶然坐起,他听得出来,这是南山老人的声音,以传音术
在自己耳边说话。老人家决不会捉弄自己,那么真的有事了。心念闪电一动,那
还犹豫,立即披上长衫,开门走出,双足一点,长身纵起,登上屋檐,接连几个
起落,出了庄院,一路朝西飞掠。一里光景,不过转眼工夫的事,就赶到了。

  这里地名叫做景家山,沿着山脚,是一片空旷广大的山地,这时正有两条人
影,在互相追逐。不,应该说一个闪避,一个追逐才对,因为闪避的那人,一回
向东,一回向南,身法轻快,就像苍蝇钻窗一般,到处碰壁。追逐的那人,身法
高过闪避的人甚多,是以任凭你投向那一个方向,他只需轻轻一闪,就可挡住你
的去路。这好比猫戏老鼠,欲擒故纵,放开了,也不怕你逃得出去。

  谷飞云在一棵大树后隐住身子,凝足目力探首看去,这两人都是女的。闪避
的那个一身青布衣裙,秀发束成一束,垂在背后,生得蛾眉凤目,一副娇而且黠
的模样,不是宇文澜还有谁来?再看追逐她的人,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
也是一身青布衣裙,面貌白皙,身材苗条,风韵甚佳,颇像大家闺秀。尤其施展
移形换位,身法美妙,轻灵得宛如一缕轻烟,一阵轻风,令人不可捉摸。

  宇文澜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声东击西,乘隙溜走,都被青衣妇人挡住去路,
心头自是十分气恼,不由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叱道:「你一再拦我去路,要待怎
的?」

  青衣妇人平静道:「我问你要去哪里,你还没告诉我呢。」

  宇文澜道:「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青衣妇人冷声道:「你不肯说,咱们就这样耗下去了。」

  宇文澜自知不是对方敌手,跺跺小蛮靴,无可奈何的道:「我到老爷岭去,
总可以去吧?」

  青衣妇人问道:「到老爷岭去作甚?」宇文澜道:「找人。」

  青衣妇人问道:「找谁?」

  宇文澜粉脸微红,说道:「你有完没完?」

  青衣妇人道:「你还没回答我。」

  宇文澜焦急的道:「朋友。」

  青衣妇人道:「朋友总有姓名吧?」

  宇文澜道:「我找朋友为什么要告诉你?」

  青衣妇人道:「你非说不可。」

  宇文澜忽然笑道:「他叫……看剑。」玉腕疾抬,长剑一颤,闪电般朝青衣
妇人咽喉刺去,这一剑出其不意,去势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嗒。」青衣妇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而且轻而易举的一下压住
了宇文澜刺去的剑脊,轻喝道:「说,他叫什么名字?」

  宇文澜赶忙缩手收剑,但剑被对方压住,竟如吸住了一般,挣都挣不脱,一
时粉脸娇红,使性的道:「我偏不说。」

  「你不说,我说。」青衣妇人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去找谷飞云的?」

  谷飞云心里咚的一跳,她说得不错,宇文澜这里没认识什么人,找人,自然
是找自己来的了。青衣妇人和宇文澜显非熟人,她怎会知道的呢?宇文澜的剑仍
被青衣妇人压着,兀自收不回,一面急道:「你管我找谁?」

  青衣妇人目光渐渐冷峻,说道:「你找谷飞云有什么事?」

  宇文澜双颊骤然飞起两朵红云,娇羞的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找他来
的呢?」

  「我不管你找谁。」青衣妇人冷声道:「你先给我站着别动,待回就可分晓
了。」说话之时,左腕乍然一抬,一缕指风,朝宇文澜的华盖穴上点去。

  隐身树后的谷飞云,听出青衣妇人口气,似乎要出手了,急忙从树后闪身掠
出,口中叫道:「宇文澜,我在这里。」他闪出之时,正是青衣妇人抬手之际,
谷飞云眼快手快,左手趁机轻轻一推。

  这一推虽然出手不重,但正好推在青衣妇人肩背上,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
法,一下把青衣妇人推得身向左转,脚下也跟着朝左首跨出一步。这一下纯是出
其不意,把青衣妇人推得向左跨出一步,她压住宇文澜的长剑自然也松开了,左
手点出的一缕指风,更落了空。这一瞬间,谷飞云已经抢到了宇文澜的身前。

  宇文澜从没受过人家半点委屈,方才被青衣妇人逼得团团转,心知对方身手
高出自己甚多,强忍着一口气,不肯屈服,这回骤然见到谷飞云,好像遇见了亲
人一般,口中叫了声:「谷大哥。」一下扑入谷飞云的怀里。

  谷飞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扑到自己怀里来,这真是艳福要来的时侯,连城
墙也挡不住,软玉温香抱满怀,这是何等香艳之事,但谷飞云长到二十岁,从未
和女孩子有过接触,连女孩子的玉手,也是那天在山腹里,第一次握过。这回宇
文澜纵体入怀,可把他给愣住了,何况对面还有一个青衣妇人,一时之间,胀红
了脸,双手把她扶住,口中嗫嚅的道:「你……没事吧……」

  宇文澜也只是一时忍不住,很快就发觉自己扑入他怀里,不是太亲昵了吗?
一时也羞得浑身发热,经他这么一扶,慌忙直起腰,朝边上退开一步,微微摇头
道:「没什么……」

  青衣妇人看着谷飞云冷冷的道:「你就是谷飞云?」

  谷飞云朗声道:「如假包换。」

  青衣妇人道:「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谷飞云笑了笑道:「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她是来找我的,我自然要替她解围
了,请问大婶又为什么要为难她呢?」

  青衣妇人冷声道:「你少管闲事。」一面朝宇文澜喝道:「宇文澜,你跟我
走?还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宇文澜冷声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跟你走?擒我回去,凭你也配
吗?」青衣妇人轻哼一声,身形疾然欺近,快如魅影,探手朝宇文澜肩头抓来。

  「你这是做什么?」谷飞云怕宇文澜被她抓到,急忙一把握住宇文澜玉臂,
右足轻旋,带着她娇躯闪了出去。青衣妇人抓了个空,清莹的脸上,不禁飞过一
丝怒色,喝道:「谷飞云,我叫你少管闲事,你听到了没有?」

  谷飞云挡在宇文澜身前,朗声道:「你要做什么,总该说说清楚。」

  「让开。」青衣妇人冷声道:「我说要把她擒回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宇文澜气黄了脸,叫道:「谷大哥,你以为我怕了她呢,你站开去,让我领
教领教她的高招。」纤腰一拧,从谷飞云身边闪出,抖手一剑刺了过去。不,她
恨透了青衣妇人,一剑刺出,迸出一簇剑光,这一剑至少刺了七八剑之多。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果然是妖女。」手中长剑一转,登时响起一串清脆的
叮叮之声,一下又压住了宇文澜的剑脊,剑尖一昂,抵住了宇文澜的咽喉,冷声
道:「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宇文澜大声道:「你杀了我好了。」

  谷飞云看得心头大急,身形一侧,左手探处,一把抓住青衣妇人执剑右腕,
说道:「有话好说,别真的伤了人。」

  青衣妇人虽已三十五六岁,但从未和男人接触过,这下被谷飞云抓住右腕,
不禁心头发懾,脸上微微发慌,急忙用力一挣,但谷飞云这记手法,乃是南山老
人教他的抓蛇手法,被他抓住了,整条手臂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来,任你再挣也
没用,一急之下,脸色更红,叱道:「你还不放手?」

  谷飞云原是一时情急,才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此时看青衣妇人羞怒神色,急
忙五指一松,歉然道:「对不起,在下……」

  话还没有说完,青衣妇人娇叱一声:「小贼看剑,今晚饶你不得。」长剑挥
舞,一片错落剑光,宛如孔雀开屏,缨络缤纷,急袭而来。

  谷飞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朝宇文澜道:「你快退后些。」一面大声叫
道:「你来真的了?」

  青衣妇人冷喝道:「今晚我要剁下你双手来,方雪我心头之气。」剑光弥漫
间,愈刺愈快。

  谷飞云展开身法,身如逆水游鱼,就在对方一片绵密的剑光中闪来闪去,不
住的游走,任你青衣妇人剑法快得如同闪电,却连他一点衣角也没刺中。宇文澜
看得芳心喜不自胜,娇哼道:「这样的剑法,再练上四十年也不管用,还在这里
现什么眼……呃……」话声未落,突然呃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另外响起一个妇人声音喝道:「四师妹,住手。」正在挥剑如飞
的青衣妇人听到声音,立即长剑一收,疾然而后退了数尺。谷飞云听到另一个妇
人声音,从宇文澜身边传来,心头不由一惊,这时正好青衣妇人收剑后退,急忙
举目看去,果然不知何时宇文澜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瘦高青衣妇人。

  这青衣妇人同样面貌白皙,但个子较高,脸型狭长,看去大概四十来岁,双
目神光炯炯,正朝自己投来,宇文澜就站在她身边,不言不动,业已被她制住了
穴道。这时那瘦高青衣妇人开口了:「四师妹,这人是谁?」

  谷飞云朗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宇文姑娘是你把她制住了?」他在发出
朗笑声中,右足尖已经轻蹴地面,飞射出一蓬八九颗细碎的石子,袭向青衣妇人
背后八九处穴道,这是他师父孤峰上人独创的奇功蹴石打穴。

  这门绝技,就是脚尖用劲,先把地面上的石头踩碎,再蹴飞出去,袭取敌人
穴道。但同是打穴,分为正取和逆取两种,正取就是打敌人正面穴道,只要把石
子蹴得激射出去就好。逆取就要把蹴飞出去的石子,射向敌人身后,再以回力倒
打过来,袭取敌人背后穴道,比正取要难得多,全仗内功火候和十多年的勤练,
才能得心应脚,拿捏得准,使敌人防不胜防,可说是武林中别出心栽的奇功。

  那瘦高妇人一身功力却是十分可观,她在谷飞云朗笑声中,突然发觉身后响
起几缕极轻的破空尖风,朝自己身后袭来。心头猛地一惊,急忙施展移形换位身
法,凭着一口真气,硬把身子朝横里移开三尺光景。说也真险,就在她堪堪移开
之际,八九颗石子挟着劲急轻嘶,从她身后飞掠而过。

  瘦高青衣妇人脸含怒色,回过身喝道:「什么人在我背后施袭,还不给我出
来?」

  谷飞云大笑道:「不用怕,你身后没人。」双足连蹴,又是一蓬十数颗碎石
子,激射出去,这回是正取,急袭对方前身。

  瘦高青衣妇人没想到谷飞云双手没有抬动一下,却有一大蓬暗器射了过来,
但她岂是省油的灯,口中冷笑一声:「小子,原来偷袭我的是你。」说话声中,
左手一把抓起宇文澜,身形再次横闪而出,右手却在闪出之际,迅疾化掌,朝右
拍出,同时喝道:「你也接我一掌。」

  原来她算准谷飞云打出这一蓬暗器的目的,是要逼她后退,谷飞云才好乘机
抢上来救人,所以在闪出之时,横掌扫出。这一记谷飞云果然没有防到,瘦高青
衣妇人闪出之际,他已同时扑身而起,朝宇文澜抢来。两人一退一进,就像打麻
将换位一般,等谷飞云扑到之时,瘦高青衣妇人已经闪了出去,但觉一道轻风,
迎面吹拂过来,谷飞云还不知厉害,也并不经意。

  突听一个苍老妇人声音在耳边喝道:「年轻人,这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风,
接不得。」话声入耳,另有一道掌风,一下撞到身上,把自己一个人往后推出去
了四五步之多。心头不觉一怔,不知这说话的是谁?脚下堪堪站停,耳中听到啪
的一声脆响,好像有人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接着只听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沉喝道:「小丫头,还不把我徒儿放了?」谷
飞云抬目望去,敢情方才那声啪,是掴在瘦高青衣妇人的脸上,她神情错愕,左
手抚着脸颊,还不知道是被谁掴的?

  宇文澜被制的穴道,也在此时解开了,她一脸惊喜,纵身飞快的朝谷飞云跑
来,口中叫道:「谷大哥,我师父来了。」

  瘦高青衣妇人及时惊觉,急忙喝道:「四师妹,快截住她,别让那妖女给跑
了。」纵身朝宇文澜身后追扑过来,先前的青衣妇人同时纵起,截向宇文澜的前
面。两人身法均极快速,但就在她们扑起之际,但听接连两声砰砰轻震,两个人
在半空中好像遇上了什么,同时被震得往后跌出去。

  这时,又响起苍老妇人的声音喝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胆敢在我面前如此
无礼,徒儿,要她们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庙来见我。」她把两个四十来岁的
青衣妇人,叫作小丫头,而且口气极为托大。这不仅看得谷飞云心头暗暗凛骇,
这苍老妇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连一点影子也没看到,两个青衣妇人就像
草槁人般凭空摔了出去,这分功力,岂不骇人?

  就在他沉思之际,大路上又有几条人影,飞奔而来,那是六个苗条少女,前
面四个一式青色劲装,肩背长剑,另外两个不穿劲装的轻功较差,是以比前面四
人落后了许多。等她们赶到之时,谷飞云已经认出来了,稍后的两人,不就是三
天前已经回来,今天又告失踪的女榜祝秀珊和女探花荆月姑。

  现在谷飞云差不多已可明白了,这两个青衣妇人很可能就是金母派出来调查
西凤三元失踪的门下弟子,她们要祝秀珊、荆月姑协助,是为了认人。现在失踪
的只有许兰芬一人,不用说是被宇文澜的师父收为徒弟了。

  这时他不好跟荆月姑打招呼,正好宇文澜挺挺胸,朝两青衣妇人哼道:「我
师父叫你们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庙去见她老人家,你们去不去?」

  瘦高青衣妇人冷哼道:「我们当然要去。」

  宇文澜却是没有理睬她们,回过头,一脸笑吟吟的叫道:「谷大哥,我们走
呀。」谷飞云自然要去,因为这是南山老人要自己来的,总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
出,同时对方才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苍老妇人声音,更是心存好奇,颇想
一见其人,这就和宇文澜一起走在前面。

  先前的青衣妇人望望瘦高青衣妇人,迟疑的道:「三师姐,我们……」

  瘦高青衣妇人不等她说完,挥了下手道:「一起去,大家跟我来。」

  宇文澜走在前面亲昵的偏着脸问道:「谷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被人在半路上截
住,赶了来的?」

  谷飞云不好说出南山老人叫自己来的,只好含糊的道:「我晚上睡不熟,出
来随便走走的,没想到会遇上你……」

  宇文澜听得咭的轻笑了声,就抿抿嘴,没有说话,心里却甜甜的,很想说: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咯。」但姑娘家这话如何如何说得出口?何况她知道师父
修成了通天耳,心里的话,可也不敢说出口来,怕给师父听到了。

  一会工夫,就已赶到小山脚下,宇文澜和谷飞云依然走在前面,当先登上山
腰。宇文澜悄声嘱咐道:「待会见到我师父,要叫圣母。」谷飞云点点头。

  五谷神庙只是一座小庙,坐落在山腰间,并没有堂皇庙貌,也没有庙祝。这
时虽有月光,两扇山门敞开着,但里面还是黑漆漆的,也不闻一点人声。宇文澜
走到山门口,回头悄声道:「谷大哥,我们进去。」

  谷飞云点点头,跟着她跨过山门,门内是一个小天井,中间有一条路,本来
铺着宽阔的石板,现在石缝间都长了没胫青草。两人登上石级,两个青衣妇人也
已到了山门前,只听身后响起瘦高青衣妇人冷冷的声音道:「崆峒门下丁令仪、
闻玉音求见。」原来她们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跟着走入。

  大殿上响起苍老妇人声音的一声沉哼,说道:「老身早就知道你们是崆峒门
下,不然,还不会叫你们来见我呢,怎么,不敢进来了吗?」

  丁令仪冷笑道:「崆峒派还没有不敢进去的地方。」她身后的闻玉音和六个
少女相继跟着走入。这时,谷飞云已由宇文澜暗中拉着他衣袖走进大殿,悄悄退
到边上。

  大殿上适时响起苍老妇人的声音道:「掌灯。」她喝声甫出,登时有四盏纱
灯同时亮起,那是由四名身穿青色紧身衣裙的少女手中提着,迅快走到上首神龛
前面,分左右站定。神龛前面,放了一把木椅,椅上端坐着一个一头银发,脸色
白皙红润,身穿青缎道装,手持乌木拂尘的老妇人。

  谷飞云看得心头蓦地一怔,暗道:「原来就是金母。」端坐在大殿上的老妇
人,赫然就是金母,他在崆峒天池见过,当然不会认错人了。

  这时四名手挑纱灯的少女喝道:「崆峒门下见了圣母,还不快跪下?」丁令
仪、闻玉音两人并肩站在大殿入门处,看到白发老妇,不禁都变了脸色。

  丁令仪冷哼一声道:「假冒崆峒派名义、假冒家师的果然是你。」谷飞云也
有此感觉,她是宇文澜的师父,不可能是金母,那么自然是假冒的金母了。

  老妇人接着喝道:「兰儿,过去给我掌嘴。」宇文澜唷了一声,立即闪身而
出,走到了丁令仪面前,叱道:「你目无尊长,就该罚。」右手抬处啪的一记耳
光,打在她左颊上,反手又是啪的一声,打在她的右颊上,才行退下。

  丁令仪在宇文澜走近之际,顿感四肢动弹不得,心知已被人在暗中制住了穴
道,只好咬紧牙关,把两记耳光承受下来,等宇文澜一退下,身上也立时一松,
穴道顿解。心头气恼已极,冷声道:「难道不是你假冒崆峒派名义?假冒家师,
劫持老爷岭许铁棠之女许兰芬的?我几时说错了?我奉家师之命,彻查这件事来
的,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当然说错了。」白发老妇人冷冷一笑,又道:「你不妨回去问
问你师父,老身何用假冒你师父?老身堂堂正正是崆峒派的人,更何用假冒崆峒
派名义?」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老身收许兰芬为徒,与你师父无关,她
更无权查我的事呢。」[/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3

[font=宋体]
             第六章 太清心法

  丁令仪听出这面貌酷像师父的白发老妇,好像和师父有着极深的渊源,一面
接口道:「家师要我们调查此事,是因为南山老人派谷飞云找上天池去,认为许
兰芬等三人是家师劫持的,家师总不能替人家背黑锅……」

  「嘿嘿……嘿嘿……」白发老妇一阵嘿嘿笑声,打断了丁令仪说的话,接着
道:「当年你师父自号西凤,与东龙、南仙、西怪,号称武林四奇,凭你师父也
奇不到哪里去。我之所以要收许兰芬为徒,嘿嘿,西凤女状元,当然也可以称之
为西凤,我徒弟也是西凤,西凤有什么了不起的?」谷飞云终于明白了,这位白
发老妇要收许兰芬为徒,其实只是为了金母昔年叫做西凤,气气金母而已。

  丁令仪当然也听出来了,冷冷的道:「原来你和家师有过节,那也不难,有
什么事,怎么不去找家师呢?」

  「我去找她?嘿嘿,嘿嘿……」白发老妇怒声道:「有什么事,金凤不会来
找我吗?派你们两个丫头出来,能办什么事,回去告诉金凤,我随时随地候教,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丁令仪道:「好,我定会把口信给带到的。」一面回头道:「四师妹,咱们
走。」

  白发老妇叫道:「谷飞云。」谷飞云连忙走出,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在下
拜见圣母。」一面问道:「你师父可是石头大师吗?」

  「不是。」谷飞云欠身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这就奇了。」白发老妇脸有不信之色,说道:「你使的剑遁身法、蹴石奇
功,都是石头大师的独门绝学,只有捉云手乃是南山老人的奇学,怎么会不是石
头大师的门下呢?」

  谷飞云:「在下不知道。」

  「好,不知道就算了。」白发老妇接着道:「不过……如果你是石头大师门
下,以后遇上金凤,就要小心些,提防她的天池水面风。」

  谷飞云想起方才自己朝宇文澜扑去之际,她曾把自己推开数尺,说道小心天
池水面风,连忙拱手道:「对了,在下方才幸蒙圣母援手,在下还没有向圣母道
谢呢。」

  白发老妇道:「那丫头虽然只有三四成火候,但你不小心撞上了,至少也会
伤及内腑,治疗煞费周章。」

  宇文澜问道:「师父,什么叫天池水面风,是很厉害的掌功吗?」

  白发老妇道:「这种掌功,不是容易练的,先是每天对着天池水面发掌,用
掌风击拍水面,要使水花四溅,渐渐波澜激荡,汹涌起伏,练到后来,发出的掌
风要由动而静,水面但作微波荡漾。再进一层,由静生定,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动
静,而掌力却直透水底,才算成功,其实也只是练无形神掌的初步功夫而已,可
以在百步之内,伤人于无形,因为是在天池水边练的,所以叫天池水面风。」

  宇文澜道:「那和一般武林中的摧心掌,内家掌法差不多咯。」

  白发老妇点头道:「天下武林,异支同源,武功本来就差不多的,只是纯与
不纯而已。」

  说到这里,又朝谷飞云道:「老身收许兰芬为徒,本来就要气气金凤的,既
然有南山老人出面了,这样吧,她父亲因女儿失踪,心里自然十分焦急,老身给
她三天的假期,要兰芬随你回去,也好让她父亲知道他女儿在我门下,也可放心
了。」顿了一顿,回头道:「你们去叫小师妹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少女答
应一声,转身离去。

  一会工夫,只见许兰芬从神龛后面走出,欠身道:「弟子叩见师父。」

  白发老妇一指谷飞云,说道:「去见过谷少侠。」

  许兰芬出来的时候早已看到谷飞云了,闻言不禁粉靥泛红,朝谷飞云施了一
礼:「谷少侠好。」

  谷飞云连忙还了一礼,含笑道:「恭喜许姑娘,拜在圣母门下。」

  白发老妇朝许兰芬道:「谷少侠因你失踪,曾奉南山老人之命,远上天池,
但你却拜在为师门下,谷少侠自然没见到你。现在为师给你三天的假期,回去看
看你爹,好让你爹放心,三天之后,为师自会派人前去接你,你随谷少侠回去好
了。」

  许兰芬躬身应:「是。」又说道:「多谢师父。」

  白发老妇道:「你们去吧。」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告辞。」回头又朝宇文澜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再
见。」

  宇文澜当着师父面前,师父没叫她送,她自然不敢言送,只是看着他说了一
声:「再见。」

  谷飞云和许兰芬一起走出庙门,许兰芬才低低的道:「谷少侠,谢谢你。」

  谷飞云忙道:「许姑娘不用客气。」两人只说了这样两句话,就没有话好说
了。

  许姑娘心里好像有许多话要和他说,但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谷飞云
也是这样,不知和人家姑娘说些什么好?就这样,两人只是默默的走着。下了小
山,只见有两条人影伫立在路旁,这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来了、来了,
你还不快上去?」说话之际,用手推着另一个人影。

  另一个人影被推得朝前冲出去两步,回头啐道:「你才急着想见他呢。」

  先前一个尖声道:「啊,是你要等他的,现在倒赖在我头上来了。」这两句
话的时候,谷飞云和许兰芬已经走到和两人不过一二丈距离,谷飞云目力较强,
已可看清两人的面貌,那是荆月姑和祝秀珊。这就叫道:「原来是荆姑娘、祝姑
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祝秀珊抢着道:「是荆姐姐要在这里等你的……」

  荆月姑也抢着说:「你真是嚼舌根,方才丁、闻两位使者上山去的时候,叫
我们留此在这里的,后来她们下山,说已经不用我们两人作证,要我们回去就好
了,我们因谷少侠还没下山,就在这里等候的……」

  祝秀珊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荆月姑道:「但等是我们两个人在等呀。」

  许兰芬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两位姐姐,这有什么好争的呢?」

  荆月姑惊异的道:「咦,会是许姐姐,你怎么来的?」说话之时,迅快的跨
出了一步,一把握住许兰芬的纤手。

  祝秀珊也连忙抢了过来道:「许姐姐回来了就好,我们总算没白等哩。」

  许兰芬道:「那就快些走吧。」

  回转老爷岭,不过二里路程,路上有三位姑娘在一起,谁都不敢单独和谷飞
云说话,因此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低头赶路。两里路,当然很快就到,这时已是
快近四更。四人刚奔进庄院,只见孟君杰很快迎了上来,喜道:「谷兄果然把小
师妹和祝姑娘、荆姑娘救回来了,师父和荆大叔、祝兄都在厅上,快进去吧。」

  谷飞云奇道:「许庄主已经知道了?」

  孟君杰笑道:「老仙长是怕谷兄有失,暗中跟随谷兄的,他老人家早已回来
了,通知了家师,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厅上,灯烛辉煌,许铁棠正陪同南山老人、醉道人、荆溪生、祝中坚等人坐
着喝茶。看到谷飞云和三位姑娘走入厅来,许铁棠赶紧离座,迎着谷飞云连连拱
手道:「谷少侠,兄弟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你把小女和二位姑娘全救回来
了。」

  谷飞云还礼道:「许庄主言重,其实三位姑娘,并不是在下救回来的……」

  「爹。」许兰芬、荆月姑异口同声的叫着爹,分别朝许铁棠和荆溪生身边急
步走上。

  「大哥……」

  「妹子。」祝秀珊也急步走到大哥祝中坚的身边。

  许铁棠一把抱住女儿,老泪婆娑的道:「乖女儿,这些天,你定吃了不少苦
吧?」

  许兰芬娇声道:「爹,你老人家不用担心,师父待女儿很好,就是怕爹不放
心,才给女儿三天假期,回来看你老人家的……」

  「三天假期?」许铁棠听得一怔,急急说道:「什么?你还要回去?」

  「是啊,师父是有大本领的人,许多人想拜师父为师还求不至呢。」许兰芬
接着道:「师父还说过,以后每隔三个月,就给女儿三天假回来看你老人家,爹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铁棠问道:「兰儿,你师父叫什么号呢?」

  许兰芬道:「师父曾说,她老人家的名号暂时还不宜公开。」

  许铁棠回头望望南山老人说道:「老仙长一定知道小女的师父是谁了?」

  南山老人摸着白须,笑道:「老夫今晚没看到令媛的师父,所以并不知道她
是什么人?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她是一位隐名多年的人物,应无可置疑,师徒是
要靠缘份的,令媛能够拜她为师,当然也是福缘了。」大家落坐之后,庄丁送上
四式点心。

  荆溪生问道:「谷少侠,你是否能把今晚经过,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吗?」谷
飞云心知南山老人不会说得很详细,这就从自己在睡梦中,给南山老人叫醒开始
说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许铁棠骇异的道:「小女这位师父会和金母长得一模一样?口气又有如此托
大,莫非和金母有什么渊源不成?」

  南山老人微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了,这是他们崆峒派内的事,外人就不得
而知了。」

  望仙观,在桐柏山胎簪和大腹两峰之间。胎簪和大腹是两座高峰的名称,这
两座高峰代表了整座桐柏山。在这两座高峰之间,还有成百成千不知名的山峰,
峻崖百重,只是没有这两座峰出名而已。譬如望仙观吧,同样千仞壁立,鸟径难
觅,凡夫俗子罕有人登。

  峰顶却有望仙台,一片平台上,有石案、石凳,案上有棋盘,案右有石炉,
可以折薪烹茶,是仙人闲来无事,沦茗下棋的地方,但就是没有出名。望仙峰在
江湖很出名,那是因为有望仙观之故,望仙观却因醉道人而出名,又因他是酒仙
南山老人的徒弟之故。

  望仙观矗立山麓一片松林间,碧瓦黄墙,观舍三进,倒也颇具规模。观内有
一百多个道士,观主就是醉道人。他门下有八个弟子,其余都是道友。醉道人是
南山老人的唯一传人,南山老人昔年就被江湖上称为南仙,但他从不标榜门派,
醉道人也就不敢称门派,因此大家就以望仙观称之,望仙观也就等于门派了。

  谷飞云是跟着观主醉道人来的,这时就坐在观主的云房里。醉道人从木橱抽
屉中取出一个朱漆小木箱,箱上有锁,他打开铜锁,取出一个花布小包,收了朱
漆小箱,手持花布小包,转过身来,说道:「谷小施主,这个小布包,就是你的
东西了,你先接过去。」

  「先接过去?」他随后还有话说也。谷飞云不知这花布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
么东西?心头未免有些紧张,双手微颤从醉道人手中接过。

  醉道人柔声道:「你打开来看看。」谷飞云依言打开花布小包,里面只有三
件东西,一支三寸长的亮银小剑,一方玉佩,并放在一块摺叠整齐发了黄的白娟
上面。小剑剑刃锋利,依然闪闪发光,好像是暗器。玉佩色泽光润古朴,微带淡
青,中间刻的是一片云朵,恰好色呈深紫,飘飘欲飞。谷飞云不知这一剑一佩,
有何用处?不觉抬头朝醉道人望去,正待开口。

  醉道人已经先说了:「你再打开这方白绢看看。」谷飞云取起小剑、玉佩,
双手把摺成四方的白绢打了开来,这方已经发了黄的白绢,像是从衣衫上撕下来
的内襟。绢上血迹斑澜,但仍可看得清那是三行字迹:「小儿取名飞云,务恳送
交师祖,素叩托。」

  看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阵激动,看这口气,绢上血书不是自己爹写的,就是
娘写的了。莫非二十年前,爹和娘遭遇了什么大敌不成?一念及此,急急问道:
「道长,这是我爹还是我娘的血书?」

  「是令堂的手迹。」醉道人道:「令堂生下小施主,就托人把小施主送来此
地,再由贫道送给上人扶养的。」

  谷飞云不觉扑的跪了下去,颤声问道:「道长,我娘现在哪里?」

  「小施主快快请起。」醉道人伸手把谷飞云拉了起来,一面说道:「贫道已
有二十年不曾听到令堂下落,不知令堂现在何处?」

  谷飞云又道:「那么我爹呢?」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令尊堂伉俪情深,自然在一起了。」谷飞云当然听得
出醉道人的语气,含糊其词,其中似有隐情,接着问:「家父名讳,道长可以赐
告吗?」

  醉道人指指玉佩,说道:「令尊初生之日,家师曾以此佩为寿,所以取名一
个云字,至于这把小剑,乃是令堂的暗器,留给小施主作纪念的。」

  谷飞云心中暗道:「原来南山老人和自己祖父还是朋友。」一面收起小剑、
玉佩,仍和白绢一起包好,朝醉道人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多蒙道长指
点,就此告辞。」

  醉道人一怔,问道:「小施主要去哪里?」

  谷飞云道:「晚辈二十年来,一直不知身世,现在既已知道父母名讳,天涯
海角也要找到二位老人家的下落……」

  醉道人颔首道:「小施主一片孝心,原也无可厚非,但……要找令尊令堂也
不用急在一时,小施主请随贫道来。」他在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

  谷飞云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出云房,一直来至最后一进,醉道人走到一间石
室门前,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谷飞云只觉这间石屋里面十分幽暗,
心中觉得奇怪,不知醉道人领着自己来此,有什么事?只好跟着走入。室中地方
不大,中间只有一张木榻,四面无窗,如果关起木门,就不见一点天光。

  醉道人道:「这间石室,是贫道闭关清修的地方,小施主要在这里住上一个
月,才能出去。」话声甫出,出手如电,已在谷飞云身上点落三指。

  谷飞云根本就是毫无防备,三处穴道已被一一封住,但口中尚能说话,骇异
的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醉道人双手抱起谷飞云身子,把他放在石榻之上,然后又替他盘好双膝,含
笑说道:「这是家师临行时吩咐贫道的,要小施主在这里住上三十六天,才可以
出去。」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放到谷飞云身边,又道:「小
施主从小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虽然已有四五成火候,但家师总觉得金刚禅功纯
走阳刚一路,如果能再练玄门内功,就可刚柔相济,这一本是家师手录的太清心
法,以你现在的功力,概有三十六天时间,可以练会了。」

  谷飞云道:「那么道长为什么要点晚辈穴道呢?」

  醉道人道:「贫道一共要封住小施主三十六处穴道,才可使你在练习太清心
法时,不受金刚禅功的影响,等你稍有领悟,穴道自会逐一解开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和道长如此成全,晚辈十分感激,只是……」

  醉道人不等他说完,就说:「好了,现在不可再开口说话,分道就要封闭你
另外的三十六处穴道了,在这三十六天时间之中,希望小施主好自为之,不可辜
负家师一片心意。」说完,缓缓伸出食中二指,朝谷飞云身上依次点来。

  他这回出手十分缓慢,谷飞云但觉他每一指点落之处,似有一缕阳和之气,
凝注穴道,直待他点完三十六处穴道,周身都似充满了暖气,心中暗自惊异,忖
道:「醉道人竟然用他本身真气封穴,这样岂不要消耗他很多真气?」

  醉道人点完穴道,果然已累得满头大汗,徐徐吸了口气,从身边取出一个小
葫芦,放到榻上,然后才道:「你从此时起,不可说话,净心凝气,依照手抄本
上的运气心法,缓缓行功,葫芦中是辟谷丹,早晚一粒,可以不饥,好了,贫道
要出去了。」说完,就举步走出石屋,关上木门,谷飞云依稀听到他在门外还下
了锁。

  厚重的木门关上之后,石屋中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因醉道人再
三叮嘱不可开口说话,是以不敢开口,此刻醉道人退出之后,他突然想到自己穴
道被封,双手如何能动?心念一动,就试着伸手取书,原来双手居然能动,把放
在身边的手抄本取了起来。

  但另一个问题又发生了,自己从小练习内功,在黑夜之间,还能看得清楚,
这就是一般练功的人所谓目能夜视,夜视,是指夜晚能够看得清东西。因为夜晚
虽然黑暗,总是会有星月之光,内功练到相当火候,可以凭藉些许星月之光,就
能看清周遭物事;但现在可大大的不同了,木门一经关上,不透一点天光,叫自
己如何看手抄本上的字迹呢?

  正在此时,只听见自己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虚室生白,心能空
虚,则纯白自生。」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以传音之术,点度自己。

  谷飞云依着他所话,宁心静志,瞑目调息坐了一会,缓缓睁开眼来,这回果
然有了进展,石室虽然黝黑如故,但自己却可看清室内的情形,连自己手里拿着
的三页纸张,都可以看到了。一时不觉大喜过望,低头看去,纸上字迹还模糊不
清,现在他心里不急了,因为虚室生白,已经有了应验,慢慢的自会看得清的。

  谷飞云又阖上眼皮,养足了一会神,再次睁开了眼睛,凝足目力,朝纸上看
去,但见纸上较大字体,已可看清,只有大字下面的细字注解,依然模糊糊的看
不清楚。第一行写着太清心法,第二行是运气总说,约有七八行之多,每一句下
面都有细字注解,这篇的正文后面,还有十来行细字。

  谷飞云心中暗想:「自己目前既然还看不清细字,且把这篇正文先背熟了再
说。」这就不管它懂不懂,先把字体较大的正文,默默念着,读了几遍之后,似
乎觉得心有所悟。谷飞云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把这篇约有四百多字的总说背得滚
瓜烂熟,再读口决,不过二百字,每句也都有细字注解,第三页是行气图说,除
了两幅图,都是细字注解。

  谷飞云知道这些细字注解,乃是这三页心法中的精义所在,但字迹细小,自
己一时无法看得清,只好慢慢的来。一天时光,就这样过去,他左手取起葫芦,
打开塞子,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心想:「平时自
己都是在夜晚运功的,如今醉道人封闭了自己三十六处穴道,自然不能再练金刚
禅功了,那么不如照着三页太清心法说的运气方法,先试试看。」

  他虽然看不清细字注解,但从小练习禅功,运功行气的方法,释道二门都大
同小异,差不多的。他依照心法上的运气篇,再参看两幅行气图,小心翼翼的练
了一回,这是基本作法,大致上还差不多,气机运行,觉得也算顺利通畅。

  这样练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吞下一颗辟谷丹之后,再拿起三页心法,凝
目看去,这回目光所及,正文后面的细字注解,居然已可清晰的看清楚了。一时
间大喜过望,急忙低下头去仔细研读起来。这细字注解,乃是太清心法的精义所
在,文字浅近,解释得极为透澈。

  本来,如果没有细字注解,仅凭口决和行气图,你也可以一知半解的摸索着
行进,但有了细字注解就可以使你豁然贯通,事半功倍。谷飞云研读了两遍,就
依照注解所说的行气运功方法,缓缓练习。

  太清心法练的是道家的太清真气,谷飞云虽然从小练习禅功,如果仅就打坐
调息而言,各派内功的入门基础,大半多是大同小异,但谷飞云细研读细字注解
之后,就要朝着道家太清心法的门户进去,那就和他十几年的禅功功夫,完全不
同了。

  从道家的入门功夫练起,在他说,等于从头做起。不过,虽是从头做起,但
他体内总是多了十几年的功力,和初学的人从头做起,自然不同,因为他体内有
十几年功力,练起太清心法,进步自然要快得多。不过半个月工夫,他不但已可
把真气运行自如,而且被醉道人封闭的三十六处穴道,也一一迎刃而解。

  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醉道人封闭自己三十六处穴道之时,每一处穴道,都
贯注了真气。此刻穴道逐一解开,有如水到渠成,这贯注在穴道中的真气,也一
一收为己有,呼吸之间,全身真气鼓荡,大有凌空飞去之感。

  「恭喜小施主,终于解开穴道,练成太清真气了。」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
接着又道:「目前小施主虽能运行真气,但仍是你十余年勤修禅功的功力,并非
从太清真气得来的火候,所以小施主还须继续勤练,务必练完三十六天,才能小
有成就。」

  谷飞云感激的道:「多谢道长指点。」此后二十一天,谷飞云努力不懈,加
紧勤练,果然在一呼一吸之间,全身真气,悠如流水,飘若云扬,随意流注,无
所不适。

  这一天,正好已届满三十六天,一清早就听到门外开启铁锁之声,接着木门
开处,天光刚射进门口,醉道人的瘦高人影也随着走入,口中大笑一声道:「哈
哈,恭喜小施主大功告成。」

  谷飞云慌忙迎了上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能有小成就,都出之于道长的
教诲……」

  醉道人一把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都是家师安排的,贫道不过是奉命行
事而已。」

  谷飞云取过三页太清心法,双手还给醉道人,说道:「这三页心法,晚辈都
已研读完毕,理该还给道长了。」

  醉道人接过,纳入大袖中,一面含笑道:「咱们出去吧,贫道是来迎接小施
主的。」

  谷飞云道:「晚辈不敢当。」

  两人出了石屋,回到醉道人的云房落坐,一名道童送上早餐,那是稀饭、馒
头,和几碟小菜。谷飞云在三十六日当中,每日早晚只服一粒辟谷丹,好像完全
断绝人间烟火,此刻吃到稀饭、馒头,都感到特别好吃。

  两人用过早餐,醉道人取出一封密柬和两封银子,说道:「这是家师交代,
交给小施主的。」

  谷飞云打开密柬,只见上面写着:「欲寻父母,须问东风。」只有八个字,
前面四个,容易解释,后面四个字,就大是费解,须问东风?为什么问东风?东
风又是什么呢?是人名?还是地名?

  谷飞云把字柬递给醉道人,说道:「道长请看,老人家要晚辈须问东风,不
知指是是什么?」

  醉道人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笑道:「家师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这样的
密柬,和不说一样,有谁看得懂?」

  谷飞云问道:「道长请想一想,武林中有没有外号东风的人?」

  「没有。」醉道人道:「武林中知名人物,沾到一个东字的人,只有东龙门
东海龙王敖九洲,还有是形意门掌门人谢东山,除了这两人之外,就没有东字的
人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指的会不会是东海龙王呢?」

  「这不大可能。」醉道人还是摇摇头道:「东海龙王是东龙门帮帮主,在武
林中德高望重,乃是侠义中人,而且已有十年不问江湖之事,和令尊令堂根本扯
不上干系。」

  他把手中密柬还给谷飞云,续道:「你且把这份密柬收好了,家师虽然故弄
玄虚,但他老人家传你捉云手在前,又要贫道领你来望仙观,要你练太清心法于
后,再授你这份密柬,可见家师早已打算插手,就是没有这份密柬,小施主也一
定可以找到令堂的了。」

  谷飞云接过密柬,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但……」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含笑道:「目前小施主练成太清心法,纵然遇上江湖
一流高手,也已足可应付,不妨先在江湖上历练历练,机缘一至,自会遇上。」
这虽是宽慰之言,但也隐隐若有所指。

  谷飞云点头道:「那也只好这样了。」

  醉道人道:「这两封银子,共为一百两,聊为小施主壮壮行色……」

  谷飞云抬头道:「道长对晚辈所赐已多,这个……晚辈决不能收。」

  醉道人含笑道:「小施主行走江湖,处处需要用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找到令尊堂,不说贫道和令尊堂原是故交,本观也颇有收入,小施主取不伤廉,
只管收下好了。」

  谷飞云想想自己下山之时,师父给了三十两银子,如今已所剩无几,行走江
湖,确实到处都要用钱,这就点着头道:「道长厚赐,晚辈只好拜领了。」把两
封银子收入包裹中,就起身告辞。醉道人一直送出观门。

  谷飞云回身作了个长揖道:「道长请留步,晚辈拜辞了。」[/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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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师奸徒诈

  下了桐柏山,午牌时光,来到桐柏县,在城门口打了个尖,就继续上路。他
骑的是一匹紫红马,还是他上崆峒山去的那一匹,本是许家庄千中挑一的名驹,
许铁棠为了酬谢谷飞云不惮千里,远上崆峒,在他临行时就把这匹马送给了他。

  谷飞云很爱这匹马,还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紫驹。紫驹纵然不能日行八
百,夜行一千,但也可以算是一匹健行的良驹,在大路上,它不须谷飞云控缰疾
驰,路上一般的马匹,都被它一一超越过去。这可并不是谷飞云有心超越他们,
而是极自然的本能,同样只是不徐不疾的走着,紫驹就比其他牲口要快。

  现在紫驹又在不徐不疾的情况下,越过原先在前面的一匹黄骠马了。这匹黄
马毛色光亮,连颈上的铜铃,都金光闪闪,金蹬雕鞍,备极华丽。马上是个二十
七八的青年,身穿紫红夹衫,生得脸型瘦削,目如鹰隼,鞍上挂着一柄长剑,极
为顾盼自豪。这匹马的后面,还跟着两匹马,马上是两个身穿兰布劲装的壮汉,
像是前面马上紫衣青年的随从。

  就在谷飞云马匹超过黄马一个马头的时候,紫衣青年忽然回头横了谷飞云一
眼,冷哼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朝前驰出,同时挥手一
鞭,朝谷飞云的紫驹头上抽来。

  谷飞云听到紫衣青年的冷笑,陡见一支鞭影朝自己马头挥来,心想:「这人
怎么如此蛮不讲理,大概因自己马匹超过他的马匹,就用鞭子抽自己的马头。」
心念方动,左手中指业已迎着鞭影朝弹出。

  一缕指风,无形无声的激射出去,看不见,也听不到,但紫衣青年挥出的鞭
子却有了反应,鞭头呼的一声,反弹过去,紧接着啪的一声,抽在他自己的马颈
上。黄骠马痛的发出希聿聿一声长鸣,人立而起,把紫衣青年掀得从鞍上摔了下
来,背脊落地,跌了个元宝翘。但他身手还算不弱,背脊落地,立即双脚脚跟用
劲,上身一挺,站了起来。

  后面两匹的蓝衣壮汉眼看紫衣青年被牲口掀翻,跌堕下马,慌忙跃下马鞍,
异口同声的道:「公子没事吧?」

  紫衣青年道:「没事。」忽然手中马鞭朝前一指,喝道:「截住那小子,别
让他跑了。」

  两个壮汉抬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登时像飞箭一般咻的一声窜到了谷飞云的马
前,喝道:「小子,别跑。」

  谷飞云坐在马上,微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左首一个已经一手拢住了马头,喝道:「你下来。」

  谷飞云潇洒的翻身下马,朝左首汉子道:「好,是你叫我下来的,现在我把
牲口交给你了,你好好给我看着。」左首汉子一手拢着马头,没有出声。

  其实谷飞云翻身下马之时,早已脚尖轻轻一蹴,飞起一粒石子,打中他的穴
道,转身朝右首一个汉子问道:「朋友,你说吧,叫我下马,到底有什么事?」

  紫衣青年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大爷只在你小子身上抽上几鞭而已。」

  「果然是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谷飞云点着头道:「你不妨抽抽看?」

  「抽就抽,大爷还会和你客气?」紫衣青年话声出口,右臂扬处,刷的一鞭
朝谷飞云肩头抽来。谷飞云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肩头轻轻一侧,鞭势就落了空。

  紫衣青年岂肯甘休,刷刷刷,一支皮鞭挥舞如飞,一连抽出了八九鞭之多,
没头没脑的朝谷飞云抽来。这一阵乱抽,鞭势凌厉,倒也出之名师所授,但对谷
飞云的剑遁身法,却丝毫不起作用。只听鞭声呼呼,似乎记记都可以抽中,却偏
偏都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连谷飞云的衣角都沾不上。

  谷飞云懒得和这种纨裤子弟纠缠,自然也要给他一个教训,等到对方第九鞭
抽来之际,右掌迎着朝前推出。这一掌推出无声无形,但一股内劲迎着抽来的鞭
势,顿时把鞭反弹回去,拍的一声,抽到紫衣青年右首肩背之上,虽然没有抽破
肩头衣衫,皮破血流,但也痛得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啊。

  谷飞云冷冷一笑道:「原来你只会仗势欺人,连一鞭也受不起,以后给我收
敛些,别这样跋扈了。」说完,正待上马。

  紫衣青年气得脸色煞白,呛当一声,抽出剑来,剑尖一指,厉声喝道:「快
上,把这小子给我砍了。」他两个随从壮汉,一个替谷飞云拢着马头,一个呆呆
的站在他同伴的边上,根本没理会他说的话。

  紫衣青年怒声喝道:「你们耳边聋了吗?我要你们上,你们听见了没有?」
两个壮汉依然没有作声。

  谷飞云轻笑道:「你难道没看见,你的两个跟班,一个替大爷我拉着牲口,
一个是我叫他休息的,你有本领,只管使出来,吆喝个什么劲?」

  紫衣青年被激得目射凶光,厉喝一声:「你找死。」身形直欺而上,抬腕一
剑,朝谷飞云当胸刺来。

  谷飞云身子一动不动,微晒道:「你也懂得使剑?」直等长剑快要刺到胸口
衣衫,才抬起左手用三个指头轻轻一撮,就撮住了剑尖,再轻轻一抖,但听啪的
一声,紫衣青年一柄精钢长剑,竟然齐柄折断,紫衣青年急刺而来的剑,一时收
势不住,朝前冲上一步。

  谷飞云右手疾发,啪的一个耳光,掴在他脸颊上。喝道:「滚,凭你这手三
脚猫,再练上二十年也不配和大爷动手。」这一记耳光,打得紫衣青年一个人顺
着谷飞云的掌势,朝右跌撞出去了三四步之多,才算站住,依然眼冒金星,感到
天旋地转,站着不敢稍动。谷飞云再也不理他,飞身上马,一抖绳索,朝大路上
驰去。

  来至冯家庄,已是日薄西山的傍晚时光,这里只有一条直街,十数家店肆,
却找不到一家客店。谷飞云心里暗暗焦急,就牵着牲口,来到一家饼店门口,问
道:「店家,在下想请问一声,这镇上可有住宿的客店吗?」

  饼店的一名伙计道:「咱们这里没有客店,但过路的客官如果错过宿头,可
到冯家庄院借宿,冯庄主为人四海,一向好客,客官到了冯家庄院就知道了。」

  谷飞云道:「这里不是冯家庄吗?」

  「这里是冯家庄,但冯家庄有上千户人家……」那伙计用手指指北首,接着
道:「冯家庄院,从这里去,还有半里光景,客官要是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字
了。」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就跨上马鞍,依照伙计说的方向找去。不过半里
光景,就看到一座巍峨庄院,矗立在一片修篁之间,等到走近,庄院大门上果然
用清水砖雕刻着冯家庄院四个大字。

  谷飞云还未下马,就有一名青衣庄丁迎了上来,一手拢住马头,躬着身陪笑
道:「公子快请里面待茶,牲口交给小的就好。」

  谷飞云随手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这时另一个身穿青衣的庄丁立即趋了上来,
躬躬身,抬手肃客道:「公子请。」

  谷飞云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冯庄主,果然好客,手下庄丁,对客人礼数如
此周到。」心中想着,就举步跟着庄丁往里行去。

  那庄丁侧身引路,由大门而二门,而大天井,登上石阶,就在大厅门口站定
下来,抬手躬身道:「公子请进。」

  谷飞云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因为自己只是前来借宿的,自己尚未向
管家说明来意,就被一路请了进来。何况冯庄主纵然好客,但不会事先就知道自
己前来借宿,就在大厅等着自己。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但自己已经到了门口,
就不能不进去了,这就大大方方的举步跨了进去。

  大厅上早巳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般。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
者,身穿团花香灰色夹袍,国字脸,浓眉略带花白,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子,颇
有威仪,腰干挺得笔直,掌心还盘着两枚铁胆,笑声爽朗,一看就知是一位久历
风尘的老江湖。他,敢情就是庄主冯镇远了。

  客人有三位,一个是头戴瓜皮帽,身穿蓝布袍,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一
个是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头,颏下一部垂胸黑髯,
没有一根花白。第三个人谷飞云认识,正是在老爷岭许家庄见过的析城山神拳裴
通。

  谷飞云堪堪跨进大厅,主人冯镇远已经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迎
着欢然笑道:「欢迎、欢迎,冯某因几位老友在这里闲聊,致失远迎……」说到
这里回头朝三位客人抬抬手道:「冯某先给公子引见……」他首先指着清癯老者
道:「这位是形意门的谢东山谢掌门人。」

  接着下来指着那个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武当派的归存仁归二
先生。」接着又指向神拳裴通,正待开口。

  裴通已经含笑道:「镇远兄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

  冯镇远哦了一声,呵呵笑道:「这位……」他刚说了两个字,只见一名庄丁
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朝冯镇远躬躬身,结结巴巴的道:「启禀庄主,羊角真人和
项公子来了,方才……方才那位……不是的……」

  冯镇远不禁为之一怔,但瞬息平复,脸上又浮起了笑容,挥了下手道:「快
请。」

  就在此时,只见另外一名庄丁已引着一个瘦道人和一个紫衣青年来至大厅门
口,高声叫道:「羊真人和项公子到。」

  冯镇远慌忙迎了出去,连连拱手道:「羊真人莅临,兄弟有失迎迓,还望多
多恕罪。」

  谷飞云抬目望去,这一位羊角真人,看去只像十二三岁的童子,生得又矮又
小,一张瘦削脸颊上,满布着直条皱纹。如论年纪少说已有六十以上,疏朗朗的
黄眉,配着一对鼠目,颏下留着一把黄苍苍的山羊胡子,头上也只有一层稀疏的
黄发,结了一个道椎,手执一柄拂尘,身上穿一件胸前绣有太极图的蓝布道袍,
倒也有些飘然欲仙的模样。他身后一人,赫然就是方才路上遇的紫衣青年。

  谷飞云暗暗攒了下眉,心想:「这倒叫做冤家路窄。」

  这时候只见听羊角真人呵呵一笑,朝冯镇远稽首道:「贫道已有多年未曾造
府了,冯庄主依然丰采如昔,多福多寿,善哉善哉。」一面回头朝身后一指,说
道:「这就是小徒项中英,西峰山庄项庄主的二公子。」接着吩咐道:「中英,
还不上去见过冯庄主?」

  紫衣青年依言朝冯镇远作了个长揖,说道:「小侄项中英见过冯伯父。」

  冯镇远目光打量着项中英,一面连连抬手道:「羊真人、项少侠请坐。」

  羊角道人一眼看到谢东山、归二先生两人,连忙陪着笑稽首道:「原来谢掌
门人、归二先生也在这里,真是巧极了,二位都是武林中的福人。」

  谢东山、归二先生也还了一礼,口中说着:「不敢。」

  冯镇远指着神拳裴通,笑道:「这位是析城山神拳裴通裴老哥。」

  羊角道人哦了一声,稽首道:「裴大侠的大名,贫道慕名已久,今晚真是幸
会。」

  裴通还礼道:「道长好说。」

  羊角道人目光移到谷飞云的身上,问道:「这位小施主如何称呼?」

  冯镇远望望谷飞云,先前还以为他就是项中英,如今项中英来了,这个青年
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了?谷飞云抱抱拳道:「冯庄主,在下谷飞云,只是
路经贵庄,错过宿头,借宿来的,在下告辞。」正待举步朝外行去。

  冯镇远忙道:「谷少侠请留步。」

  只听项中英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

  冯镇远听得不期一怔,回头道:「项少侠认识这位谷少侠吗?」

  项中英已转过身去,朝羊角道人道:「师父,这个小子就是在路上以石子打
穴,制住项勇、项发,折断弟子长剑的狂妄小子。」

  「这倒真是巧得很。」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鼠目溜过在场诸人,问道:「不
知在座的各位道长之中,可有人认识这位少施主的吗?」

  这人果然是个老奸巨滑。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正是为了不愿意开罪冯镇远的
朋友。

  神拳裴通抱抱拳道:「兄弟和这位谷少侠,曾在陕南有过数面之雅,如果和
项少侠有过什么误会的话,江湖同道,总是以和为贵,何况双方又是都在这里作
客,所以兄弟希望两位少侠给这里的主人一个面子,能和解是最好不过的事。」
他这番话,也是老江湖才能说得出来。

  第一点,表明他和谷飞云虽然认识,但是并无深交。第二点,把事情推向主
人。第三点就是能和解最好,不能和解也与他无关。这几句话,真是说得技巧极
了。

  冯镇远身为主人,正待开口。项中英这回有师父撑腰,更不把谷飞云放在眼
里,闻言冷笑一声,抢着道:「这个姓谷的小子在路上狂妄发横,就算是一场误
会吧,但在下赶到冯家庄门口,才知道有人冒充在下,先来到庄上,诸位前辈请
说,这小子如此行径,还能说是误会吗?」

  谷飞云被他说得气红了脸,不觉双目精光暴射,大喝一声:「住口。」他气
怒之下,这两个字喝的内力迸发,听到项中英的耳中,宛如春雷骤发,震得他耳
鼓嗡嗡作响,半晌听不见声音。

  谷飞云接着向大家抱拳道:「在下和姓项的并不认识,也并无过节,下午在
途中所引起的争执,本来是一场误会,但项中英说的并非事实,在下实有向大家
说明白的必要……」

  当下就把自己无意中超过他一个马头,项中英如何挥鞭抽来,一直说到自己
如何错过了宿头,承镇上店家指点,前来冯家庄院借宿,被庄丁引来大厅,详细
的说了出来,一面接着道:「诸位武林前辈,在下几时说过姓项?冒充他项中英
了?」

  项中英冷笑道:「家师是替我向冯庄主提亲来的,你在途中阻挠我到冯家庄
来,自己却抢先赶了来,分明是想冒充我项某人,来这里招亲了……」

  谷飞云微晒道:「你不但是个纨裤弟子,简直是信口雌黄的无赖,你把我姓
谷的看作何等样人?」

  项中英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羊角道人朝项中英摆了下手,制止他再说,一面朝谷飞云问道:「少施主方
才曾说你是空手折断小徒长剑,可是事实?」

  谷飞云双手一摊,说道:「在下行走江湖,第一是不打诳语,第二是不携带
兵器,空手折断他长剑,何难之有?」这话说得够狂。

  「哈哈!」羊角道人大笑一声问道:「小施主尊师是谁?」

  谷飞云傲然道:「家师孤峰上人。」

  羊角道人微微一楞道:「贫道从未听说过尊师名号。」要知道今晚在座的几
人,都是当今江湖上的知名人物,他们没有听人说过,也就不能算得是成名人物
了。

  谷飞云微晒道:「道长有什么好笑的?道长没有听说过家师的名号,并不足
奇;夏虫不足以语冰,乌雀不足以道鹏鲲,这又何损于家师?」

  羊角道人沉冷的道:「这么说,少施主的尊师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
不知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家师没有门派。」谷飞云笑了笑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孤峰也者?是
指万山之中参天独立的最高峰,家师就是站在这孤峰顶上的人,道长现在明白了
吧?」

  羊角道人一怔道:「尊师的意思,他自称天下第一人了?」

  谷飞云微笑颔首道:「一点不错。」

  羊角道人哼道:「尊师好大的口气。」本来形意门掌门谢东山、武当归二先
生等人对谷飞云还有好感,但听到这里,不觉都嗤之以鼻。

  只听羊角道人续道:「少施主总听说过,许多门派在弟子出师之时,赐予宝
剑,常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说,贫道的门下,虽然没有这项忌讳,但小徒长
剑,乃是贫道所赐,少施主折断小徒的剑,岂不就是折辱小徒师门……」

  谷飞云道:「在下是赤手空拳,令徒却在猝出不意,拿剑刺来,照道长的说
法,在下不能还手,还手可能会折断他的长剑,那就只能等死,让他在胸口刺个
窟窿了?」

  羊角道人怒目瞪了他一眼,嘿然道:「本来贫道之意,少施主尊师可能是贫
道旧识,双方师长有交情,折断小徒长剑之事,也就可以算了。如今少施主的尊
师,贫道并不相识,贫道当然也不会难为少施主,只是要委屈少施主,随贫道往
西峰山庄一行,请尊师前来把少施主领回去,不知少施主意下如何?」这话就是
要把谷飞云擒回去了。

  谷飞云忽然朗笑一声道:「在下跟道长去西峰山庄?道长没说错吧?」

  羊角道人道:「少施主可是不服气吗?贫道自会叫你心服口服。乖乖的随贫
道去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道长只管请划道,在下接着就是了。」

  「很好。」羊角道人回头道:「徒儿,你再去刺他一剑试试。」

  项中英答应一声,呛的一声掣剑在手,霍地跨上一步,喝道:「姓谷的,你
小心了。」

  「且慢。」谷飞云双手往背后一负,说道:「令师要你发剑试试,你先把谷
某双手反绑了再试不迟。」

  一个使剑,一个徒手,已经够吃亏了,他还要人家反绑双手再试,轻轻年纪
的,未免太狂了。厅上众人目光,这一瞬间忍不住全朝谷飞云投去。吹牛人人皆
会,但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没有把握,是没有人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在场的
人,都是武林知名人物,他们看来看去,也只觉谷飞云不过弱冠年纪,除了眼神
充足,不见得有何异人之处?但谁都不敢小觑了他。

  羊角道人听了谷飞云的话,也觉得这年轻人不可小觑,这就点点头道:「徒
儿,这是他自己说的,你就不妨依话去做。」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了,心里也兀自
不相信,反绑了双手还能折得断长剑?

  项中英答应一声,他迅速解下束腰的丝条,把谷飞云背负的双手,绑了个结
实,然后取起长剑,走到谷飞云面前站定,冷声的道:「我可以出手了吗?」

  谷飞云谈然一笑道:「阁下只管出手好了。」项中英突然一声不作,抬手发
剑,刷的一声,精光乍闪,剑尖直射谷飞云胸口。

  他就是在这一招上,被飞云折断长剑的,此次出手,岂会再蹈覆辙?这是经
羊角道人指点,看去虽是老样子,实则暗藏杀机。只见他一支剑光直奔谷飞云前
胸,快到二尺光景,突然间爆出五六点寒星,快如闪电,取天突、双睛。

  这一记中途变招,当真又狠又快,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双方如此接近,身手
再高,也极难躲闪得开。但对谷飞云来说,他自幼练的剑遁身法,就是专门躲闪
兵刃的身法,对方变用之际,他身形轻轻一侧,已经避了开去。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惊啊,啊声极似发自屏后,而且还是一
个女子的声音。谷飞云这一侧身,幅度不大,而且身法极快,几乎没有人能看得
清楚。不,大家看到的是项中英的几点寒芒似乎取穴未难,从谷飞云耳边飞出,
这一剑自然落了空。

  只听谷飞云道:「当着你师父,在下可以让你三剑,绝不还手。」

  其实他不说,项中英一个落空,早就使出第二招来了,他几点寒芒从谷飞云
耳边飞出,业已察觉这一剑落了空。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手腕倏地一转,剑光就
像扇面般洒开,顺势朝谷飞云头颈横切过去。这一剑本来该收剑再发,如今却顺
理成章的横切过去,当然十分快,而且又是在谷飞云说话之际。

  这一下若是被他剑光扫中,谷飞云一颗六阳魁首,就会象切西瓜一般骨碌碌
滚出老远的。谷飞云却毫不在意,左肩斜塌,又是一个轻旋,轻易的闪了开去,
在他轻轻旋出之际,耳中又听到一声轻啊。现在他可以确定是从屏后传出来的,
而且也可以确定这声轻啊声,是出自一个少女之口,敢情她看到惊险之处,还以
为自己躲闪不开了,才忍不住惊呼出声的。

  项中英两剑落空,心头正感气恼,突听师父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速以
玉带围腰,旋风扫叶,两招连续使出,一正一反,扫他中下盘。」

  话声入耳,项中英哪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剑光乍展,化作一道匹练,横扫
而出,心中暗道:「前面两招,都被你轻巧的身法闪了出去,这一记看你如何躲
闪?」

  剑光如舞龙一般,不但朝谷飞云拦腰扫去,也把数尺方圆都圈入在内,剑势
壮阔,极为壮观。这下连旁观的人都认为谷飞云已被剑光网进去了。哪知谷飞云
不知何时,早巳站在离剑光圈子三尺外的地方,含笑道:「项朋友,在下让你的
三招已经满了。」

  项中英听他的话声,才发觉这一记依然没把对方圈住,他心头怒恼的恨不得
一剑穿心,把谷飞云刺上一个大窟窿。因此一言不发,身形一矮,发如旋风,一
下欺近过去,剑光匝地横扫,出手之快,劲风嘶然,几乎用上了他吃奶的力气。

  但你出手快,谷飞云比你更快,你身如旋风,欺近过去,谷飞云身如旋风,
闪了开去,等你剑光出手,早已连谷飞云的影子都不见了。等项中英发觉自己这
一招又落了空,赶紧收剑,怎知谷飞云又是一个旋身,旋了回来,就在旋回来之
际,他出手了,那正是背后旋到项中英收剑之际,右手中指突然弹了出去。但听
铮的一声,项中英手上长剑,突然间齐柄折断,呛当一声,跌落地上。

  这时谷飞云已回到原来的立身之处,脸含微笑,说道:「在下的双手还是绑
着。」说着,转过身去,让人家看个清楚。

  项中英手上长剑突然齐柄折断,这一记厅上众人谁都没有看清楚,好像是长
剑自己断折的。何况谷飞云还被反绑了双手,如何能折得断项中英的长剑呢?这
简直比魔术还要神奇,连两位使剑名家形意门掌门人谢东山,和武当归二先生都
看得耸然动容,几乎怀疑谷飞云使的手法,是不是中原武功?

  羊角道人瘦削脸上,更是似怒似笑,沉声道:「徒儿,还不回来?」项中英
手持断剑柄,木然没有作声。

  谷飞云却朗笑一声道:「令高徒适才被在下点了他二处穴道,现在还没解开
呢。」双手轻崩,就挣得缚着双手的丝条寸寸断落,才潇洒的走近项中英身边,
含笑道:「今天下午,在下曾告诉过你,再去跟你师父练上二十年现在你相信了
吧?」摊着左手掌,在项中英胸前连碰了三下,起下三粒黄豆般大的石子。这下
看得在座诸人骇异不止,一个双手反剪的人,如何打出二粒石子来的?

  项中英突然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右手五指勾曲,作势朝谷飞云脑
门抓去。

  羊角道人喝道:「徒儿,回来。」项中英听到师父喝声,只好硬生生把扑出
去的势子刹住。

  冯镇远身为主人,忙道:「好了,好了,不打不成相识,酒席已备,大家请
入席了。」

  羊角道人没有理他,他目光深沉的望着谷飞云,点点头道:「少施主果然高
明得很,不知敢不敢接贫道一掌?」

  谷飞云微笑道:「在下如果接下了,是不是就不用家师到西峰山庄把在下领
回去了呢?」

  羊角道人嘿然道:「贫道正是此意。」

  谷飞云道:「在下就接道长一掌试试。」

  「好,少施主那就接着了。」羊角道人口中说着,右手抬处,朝谷飞云虚飘
飘的拍来。

  谷飞云因对方是项中英的师父,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右掌当胸,迎着平推而
出,他使出来的是金刚掌,一道掌风应手而生,和对方掌势乍接。但觉羊角道人
好像毫不使劲,任由自己的掌力一直撞到对方身前,没有一点阻力,心头不禁有
点踌躇,急忙收住掌势。

  羊角道人忽然呵呵一笑,把掌势收了回去,朝谷飞云点点头道:「金刚掌,
少施主原来是少林一派。」

  谷飞云道:「在下不是少林派的人。」

  羊角道人没加理会,回头朝项中英道:「徒儿,咱们走。」

  冯镇远听得一怔,忙道:「羊真人和项公子远来,酒菜已备……」

  羊角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冯庄主盛情,贫道心领了。」他率着项中英朝厅
外行去。

  冯镇远心想:「也许是他师徒当着众人面前受挫,脸上挂不住,所以急着要
走。」自己自是不好再加挽留了,心念一动,但依然跟着他们师徒二人身后送了
出去,一面说道:「羊真人、项公子远来是客,如今走得如此匆忙,教兄弟这主
人当真深感不安……」他话还没说完,羊角道人师徒已经越过天井,出门而去。

  冯镇远回入大厅,谷飞云跟着拱拱手道:「冯庄主,在下深感抱歉,给庄主
惹了这场麻烦,在下告辞了。」

  冯镇远听得又是一怔,忙道:「谷少侠借宿而来,事出误会,如何也急着要
走了?」

  谷飞云道:「在下打扰之处,深感不安,告辞。」说完,又朝在座三人抱了
抱拳,回身就走。

  冯镇远叫道:「谷少侠……」

  谢东山道:「冯庄主,不用叫了,这位小兄弟年轻意气,他既然要走,你留
也留不住的。」

  冯镇远道:「这位谷少侠,不过弱冠之年,能有这份造诣,当真是武林后起
之秀。」

  谢东山微嘿道:「狂的也可以。」

  冯镇远心知这位形意门掌门人,看不惯谷飞云的狂妄,一面含笑道:「年青
人咯,意气用事,这也是在所难免,哦,裴老哥知不知道他的来历?」

  神拳裴通道:「兄弟两个月前在老爷岭作客,谷少侠是和酒仙南山老人一起
来的,至于他的来历,兄弟也不大清楚。」

  归二先生矍然道:「他和南山老人在一起,这么说,此子果然是大有来历。
唔,那就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了。」

  冯镇远讶异的道:「归道兄本来认为他有问题吗?」

  归二先生徐徐说道:「羊角道人并非正派中人,他方才那一掌,阴柔无力,
兄弟虽然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阴功,但显然是不怀好意。谷少侠练的如是金刚禅
功,应该可以无事,只是他经验不足,中途收掌太快,可能会有点不利,年轻人
受点教训,也是好的,但他既和南山老人相识,也许就不会出事。」

  这位武当名宿,从他口气中听得出来,他和谢东山一样,似乎也嫌谷飞云少
年气盛,太过狂妄。其实说穿了,还不是因谷飞云年纪既轻,武功又高,每次出
手,使他们自以为一派名宿的前辈高手,看都看不清楚,心中自是不无芥蒂。这
也是武林中长久以来,一直为人所垢病,而永远无法破除的门户之见了。

  冯镇远听得心头一急,忙道:「这怎么办,他可能还不知道呢。此刻他还未
走远,还可以追得上……」一面大步走出厅门,大声喊道:「冯兴、冯勇,你们
快些乘牲口,去把刚才走的石公子追回来,就说我有事相商,务必请他回来。」
冯兴、冯勇在阶下答应一声,立即骑着马匹出发。[/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6

[font=宋体]
             第八章 不白之冤

  谷飞云离开冯家庄,跨上紫驹,走了一段路,觉得腹中有些饥渴,身上也有
些寒飕飕的感觉。但此刻夜色已深,这一带,又是荒山僻野,自然是没有吃的东
西,只好找了一棵大树底下作为休息之所,让马匹去附近吃草,自己就倚着树身
坐下。

  天色刚刚黎明,谷飞云就骑上马匹上路,赶到信阳。正好城门口有一个豆浆
摊,这就跳下马来,在摊边长凳上坐下,要了一碗甜浆,两个烧饼,正在吃喝这
际。只听一阵马蹄声,奔近摊边,一个身穿青衫腰佩长剑的少年,翻身下马,朝
自己含笑问道:「在下可以坐下来吗?」

  谷飞云挪了-下身子,点头道:「兄台请坐。」

  那青衫少年说了声:「谢谢。」就在长凳左边坐下,也要了一碗甜浆和两个
烧饼,一面转脸朝谷飞云道:「兄台十分面善,好像在那里见过,不知尊姓大名
如何称呼?」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

  青衫少年喜道:「原来是谷兄,幸会得很,小弟逢自珍。」

  谷飞云只好和他点头含笑道:「逢兄好。」直到此时,才看清楚他不过十八
九岁,生得修眉凤目,十分清秀,有着一股斯文气息,不觉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逢自珍只是吃了一个烧饼,喝了半碗豆浆,就不吃了,取出碎银,往摊上一
放,说道:「老板,这是我和谷兄的,不用找了。」豆浆摊老板做十天半月,也
赚不到这锭碎银子,自然千恩万谢的收了过去。

  谷飞云道:「我们萍水相逢,怎好叫逢兄破费?」

  逢自珍回过头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谷兄何用挂齿?」站起身,问
道:「谷兄要去哪里?」

  谷飞云跟着站起,发现逢自珍竟然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一手牵着马匹,边走
边道:「在下刚从桐柏山来,经过这里,还没决定要去哪里?」

  逢自珍偏头问道:「谷兄家在桐柏山吗?」

  「不是。」谷飞云抬头望着天空,茫然的道:「我没有家。」

  「对不起。」逢自珍歉然道:「小弟不该问的?触起谷兄的心事来了。」

  「没关系。」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我从小就没有家,已经习惯了。」

  逢自珍关切的道:「那么谷兄在哪里长大的呢?」

  谷飞云道:「是家师扶养我长大的,直到最近,我才知道父母尚在人世,只
是不知道两位老人家的下落,在下刚才说的还没决定要去哪里,就是要去找我父
母,只不知从何找起……」他从小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交谈的人,这回遇上逢
自珍,他关切的问起自己身世,就把自己遭遇说了出来。

  逢自珍宽慰的道:「谷兄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慢慢的自会找到的。」

  谷飞云道:「谢谢逢兄,哦,逢兄要去哪里呢?」

  逢自珍轻哦一声,说道:「小弟是出来游学的,也没有一定去处,今天遇上
谷兄,一见如故,谷兄如不嫌的话,我们不妨结伴同行,不知谷兄意下如何?」

  谷飞云含笑道:「能和逢兄同行,路上有伴,自是好事,只不知会不会耽误
逢兄……」

  逢自珍不待他说下去,忙道:「不会,不会,小弟本来也没有一定去所,能
和谷兄结伴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了。」两人牵着马匹走了一箭来路,忽见十几名
手持钢刀的劲装壮汉,迎着自己走来。逢自珍看出情形有些不对,低声的说道:
「谷兄,他们这群人,好像是寻衅来的。」

  谷飞云道:「我们又没有惹他们,不可能冲着我们来的。」话声甫落,双方
已不到一丈距离,只见对方领头的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冷
峻的道:「你们两个谁叫谷飞云?」

  谷飞云道:「在下就是,阁下找在下有事?」

  为首那人哼了一声道:「那好,你随我们走。」

  谷飞云奇道:「阁下找在下有什么事?」

  为首那人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明白,何用多说?」

  谷飞云怔得一怔道:「在下做了什么事?」

  为首那人沉声道:「你叫谷飞云就好。」一面挥了下手道:「带走。」他喝
声出口,立即有两名壮汉走了上来,喝道:「小子,乖乖的跟咱们走。」

  逢自珍道:「你们是官府的人吗?」

  谷飞云没理那两名壮汉,朝为首汉子问道:「阁下要我去哪里?」

  为首汉子冷笑道:「到了你自会知道。」

  谷飞云道:「你最好说清楚,否则在下不会跟你们去的。」

  为首汉子沉声道:「去不去由不得你……」这时两名壮汉不待吩咐,右手抬
处,两柄雪亮的钢刀朝谷飞云肩上搁来,喝道:「要命就乖乖的束手就缚……」

  逢自珍一手握住剑柄,气道:「你们讲不讲理?」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道:「逢兄,没事的。」他只轻轻侧了下身,两柄钢刀就
搁了个空。

  那两个壮汉怒吼一声:「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一个转身,两柄刀再次
像交剪般朝谷飞云项颈上搁来。这时另有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欺列了谷飞云的身
后。

  逢自珍喝道:「你们想仗着人多?」

  谷飞云依然若无其事的道:「逢兄不用理他们,没事的。」口中说着,人已
从两柄钢刀中间举步走出,朝为首那个人面前走去。

  为首那人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把他拿下?」他手下十几个人恍如不闻,没
人理会。

  谷飞云走到他面前,微晒道:「在下不想伤人,但也不想被你们纠缠,现在
你可以说了,在下和你们无冤无仇,你率众向在下寻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首那人眼看自己带来的十几个人,像中了邪一般,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心头不由得发了慌,忙道:「谷少侠请饶命,这不关小人的事,是庄主派小人来
的。」逢自珍听他口气,才知十几个壮汉全被谷飞云制住了,他惊奇的是根本没
看见谷飞云动手,不知如何把这些人制住的?

  谷飞云冷冷的道:「你不用怕,在下只是把事情问问清楚罢了,你说,你们
庄主到底是谁?」

  为首那人道:「敝庄主叫全耕德,人称开碑手。」

  逢自珍道:「我知道,开碑手全耕德为人正派,怎么会要你们来找谷大哥麻
烦的?」

  为首的汉子看了谷飞云一眼,迟疑的道:「那是……因为……因为……谷少
侠他……」

  谷飞云看他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出来,这就说道:「你但说无妨,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

  为首汉子道:「咱们庄主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小姐,昨晚少侠却意图非礼小
姐……」

  「你说什么?」谷飞云身躯猛地一震,急急问道:「这是什么人说的?怎么
会误会到在下身上的呢?在下根本不知道贵庄主在那里?」

  为首汉子看他一脸惊讶神色,不像有假,忍不住问道:「少侠叫谷飞云没错
吧?」

  「不错。」谷飞云道:「在下就是谷飞云。」

  为首汉子道:「因为少侠意图非礼小姐时被人发现,少侠叫出名号,所以庄
主派出几批人,务必找到谷少侠。」

  「这就奇了。」谷飞云道:「在下今天早晨刚经过这里……」

  逢自珍道:「谷大哥,会不会有人假冒你的名字,有意嫁祸给你的呢?」

  谷飞云道:「这也不可能,我刚到这里,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说到
这里,忽然朝为首汉子道:「好,在下跟你们去见你们庄主。」

  「是啊。」逢自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谷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为首汉子听说谷飞云肯跟自己去见庄主,自是高兴,忙道:「谷少侠光明磊
落,小的十分钦佩,只是这十几名弟兄,还请……」谷飞云潇洒一笑,走过去在
每人身上拍了一掌,替他们解开身上穴道。

  为首汉子神色恭敬的朝谷飞云抱抱拳道:「小的给谷少侠领路。」说完,果
然走在前面领路。

  谷飞云和逢自珍依然各自牵着牲口,跟着为首汉子身后,并肩而行,十几名
壮汉则跟在两人马后。逢自珍悄声道:「开碑手全耕德出身少林,在信阳一带颇
有名气,你要小心些才好。」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们沿着城墙往南,约莫走了
二三里光景,来至一处庄院前面。

  为首汉子脚下一停,说道:「二位少侠请把牲口交给他们好了。」在他说话
之时,早有两名壮汉走上来,接过两人的缰绳。

  为首汉子才弯着腰,抬拾手道:「谷少侠二位请。」谷飞云也不和他客气,
就和逢自珍大步跨进大门。为首的汉子领着二人来到二门,脚下再次一停,回身
道:「二位少侠请稍待,容小的进去通报庄主之后,再来相请。」

  谷飞云道:「你只管请便就是。」为首汉子说了声:「怠慢。」急步朝二门
进去。

  逢自珍傍着谷飞云,悄声道:「谷大哥,两边好像有不少人监视我们呢。」

  谷飞云用手拍怕他的肩膀,含笑道:「不用怕,他们不会无故出手的。」

  逢自珍挺了下胸,说道:「我才不怕呢。」

  不多一会儿,那为首汉子急步走出,拱拱手道:「庄主请谷少侠二位进去奉
茶。」谷飞云、逢自珍进入二门,仍由为首汉子陪同进入大厅。

  厅上,右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神情威严,五十开外的人,不用说
就是开碑手全耕德了,他身后伺立着两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为首汉子领着两人进
入大厅内,就朝上首躬躬身,然后指着谷飞云道:「启禀庄主,这位就是谷飞云
了。」

  开碑手全耕德炯炯目光朝谷飞云点头道:「谷飞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会
跟着田管事前来,这份胆识,倒是值得嘉许。」

  「全庄主大概也已听贵庄田管事说过了?」谷飞云淡淡一笑道:「在下谷飞
云,但并不是昨晚在贵庄的贼人,在下跟田管事来,是希望了解事实真相,究竟
是什么人假名嫁祸?并不是被贵庄捉拿来的犯人。」

  全耕德一手拈须,冷声的道:「年轻人,你既然敢做,怎么不敢承认?」

  谷飞云道:「分明有人嫁祸,在下如何承认?」

  逢自珍忍不住道:「全庄主,我大哥是为了澄清这件事而来,你们这样子能
谈得出什么名堂来吗?」

  全耕德道:「老夫也是想问问清楚。」

  谷飞云道:「逢兄,咱们走。」

  全耕德霍地站起,洪声的道:「你们想走,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全家庄可不
是任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吗?」他这么一喝,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
似有立即出手之意。

  谷飞云微晒道:「全庄主,在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在下只是想把真相
弄个明白,查出作案贼子,究是何人?不料阁下口气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区区全
家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谷某还未必放在眼里,别用这些话唬人了。」

  「反了,反了。」全耕德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贼子给我拿下。」大
厅外早就埋伏了人手,经他一喝,立即有二十几名壮汉手持钢刀,涌了进来。

  谷飞云目光一瞥,背负双手,冷然道:「全庄主,你只有这点阵仗吗?」这
时涌进来的人,已把谷飞云、逢自珍两人团围了起来。

  逢自珍手握剑柄,冷笑道:「你们想动手?」

  谷飞云双足微微一顿,回头笑道:「没事的。」

  就在此时,只听屏后响起一个妇人声音喝道:「你们统统给我住手。」随着
喝声,急步走出一个五十来岁,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和两个青衣小丫环。那
老妇人一头花白头发,皮肤白皙,看去有大家风范,但行动轻捷,分明也有一身
武功。

  她走出屏风,就朝全耕德埋怨道:「庄主也真是的,火爆脾气总是改不了,
人家谷少侠既然来了,总是咱们的客人,有话不会好好的说?」一面朝谷飞云、
逢自珍二人含笑道:「谷少侠二位快请坐下来再说。」接着又回过头去,朝田管
事喝道:「还不叫他们退出去?」

  田管事是知道厉害的,他站在一边,看到围成一圈的庄丁们,手持钢刀,一
动不动,心里已有数,听到夫人的叱声,急忙抬目望望谷飞云,嗫嚅的道:「谷
少侠,请……你老……高抬贵手。」听了田管事的话,全耕德也发觉不对了,二
十几名庄丁怎会在顷刻之间,不言不动,莫非被人制住了穴道?这姓谷的小子连
手也没动,居然一下就制住这许多人的穴道。

  谷飞云只是淡淡一笑道:「田管事,麻烦你在他们每人肩井穴拍上一掌,起
下石子,就可无事。」

  田管事依言走了上去,在每人肩井穴上拍了一掌,果然有一粒黄豆大的石子
应手落下,心中更是暗暗惊凛不止,随即喝道:「夫人要你们退下去,你们还不
快走?」二十几名庄丁很快的退出厅去。

  全夫人傍着全耕德坐下,朝谷飞云抬抬手,蔼然笑道:「拙夫生性耿直,方
才语言容有所冒犯,谷少侠幸勿介意,二位怎么不坐下来呢?有话慢慢的说不好
吗?」谷飞云和逢自珍依言落坐。

  全夫人朝田管事吩咐道:「田管事,快叫人给二位少侠端茶上来。」田管事
答应一声,含笑退了出去。

  全夫人看了一眼丈夫身后的两个青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也下
去吧。」那两名青年也迅即退出厅去。

  全夫人朝谷飞云问道:「谷少侠,这位少侠是……」

  逢自珍没待她说完,就抢着道:「在下逢自珍,是谷大哥的结义兄弟。」谷
飞云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和他认识不到半天,居然变成为结义兄弟了。

  全夫人颔首道:「原来是逢少侠。」一名庄丁给两人奉上了茶。

  「二位少侠请用茶。」全夫人接着问道:「不知谷少侠是何方人氏?」

  谷飞云道:「在下也不知道,因为在下是家师抚养长大的。」

  全夫人又问道:「谷少侠一身武功,出类拔萃,尊师一定是武林高人了,不
知道号如何称呼?」

  谷飞云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全夫人又道:「谷少侠今年贵庚多少了?」

  谷飞云道:「二十。」

  全夫人笑意盎然道:「真巧,谷少侠和小女竟是同庚。」

  逢自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道:「这倒似在相亲了。」

  谷飞云道:「全夫人,在下今晨路过信阳,才听田管事说出贵府之事,本来
天下之人,同名同姓的人何止千百?只因为贵庄找上了在下,在下岂能不前来贵
庄,说明白了,避免被人假冒姓名,嫁祸在下……」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说的,老身方才在屏后都听到了。」全夫人蔼然一
笑,站起身道:「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谷少侠请随老身到后堂去坐。」谷飞云
只好跟着站起,逢自珍也跟着站了起来。

  全夫人含笑回头道:「逢少侠且请在这里稍候。」这话自是表示不欢迎逢自
珍到后堂去了。

  全耕德一直没有开门,这时忽然呵呵一笑道:「逢少侠请用茶,咱们就在这
里聊聊好了。」

  逢自珍心中暗道:「这全夫人笑得有些暖昧,莫非有什么诡计不成?」

  后堂,陈设颇为精雅。丫环送茶之后,又端上了四式精美细点。全夫人简直
把谷飞云视同娇客,只是笑意盎然的殷勤劝食。谷飞云喝了口茶,就望着全夫人
道:「夫人……」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别急……」不多一会,只听环佩丁冬,一个面垂轻
纱的玫红衣裙少女,一手扶在小丫环肩头,低垂额头,从堂后走了出来。这少女
虽然面上蒙着轻纱,但脸型隐约,眉目依稀,都可以显示出美丽的轮廊来,尤其
身材苗条,肥瘦适度,十足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

  全夫人脸含慈笑,说道:「依云,来,这位就是谷飞云谷少侠。」接着又指
了指玫红衣裙少女,朗谷飞云含笑道:「她就是小女依云。」

  谷飞云为了礼貌,只好站起身拱拱手道:「全小姐好。」

  全依云一双盈盈眼光透过蒙面轻纱,盯着谷飞云看了一眼,说道:「娘,他
不是那个贼子……」双手掩面,转身欲走。

  全夫人慌忙一把挽住她手臂,一手拍着她肩膀,柔声安慰着道:「乖女儿,
你且坐下来,娘知道他不是那个恶贼,但他却是真的谷飞云……」

  全依云道:「他是真的谷飞云与我何关?女儿要找的是那个贼子,女儿一定
要手刃恶贼,把他碎尸万段。」

  全夫人拉着女儿在身旁坐下,一面含笑道:「依云,你干么戴着面纱,快取
下来。」

  全依云娇急的道:「娘……」

  全夫人笑了笑道:「谷少侠又不是外人,你……」

  全依云倏地站起,说道:「娘,女儿有些不舒服,上楼去休息了。」说完,
扶着小丫环急步行去。

  全夫人轻轻唉了一声,歉然道:「小女任性惯了,谷少侠幸勿介意。」

  谷飞云道:「夫人好说,小姐心情不好,这也怪不得她。」

  全夫人抬眼望着谷飞云,徐徐说道:「谷少侠,老身有一件事奉恳,不知少
侠能不能成全。」

  谷飞云道:「夫人言重了,有什么事只要是在下可以办得到的,自当尽力而
为。」

  全夫人喜道:「谷少侠这是答应了?」

  谷飞云问道:「在下先想知道全夫人说的究竟是何事?」

  全夫人含笑道:「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谷少侠只要点个头就成了。」

  谷飞云攒了下眉,正容道:「请全夫人还是明说的好。」

  全夫人点点头,双目望着谷飞云,流露出慈蔼和诚恳的神色,说道:「小女
依云,今年二十岁了,尚未字人,多少富家子弟前来求亲,都因她一向眼界高,
她爹和老身拗不过她,也就只好随她了……」

  顿了一顿,接着道:「不料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清白得保,但传
出去毕竟名声不好……」她接着又道:「谷少侠既然肯来,在少侠来说,虽是为
了澄清清白,但也可以说是上苍的安排,如果小女昨晚没有这场磨难,少侠也断
不会到寒舍来的了……」谷飞云依然没有开口。

  全夫人接下去道:「方才小女脸上虽然蒙着轻纱,但少侠总可以隐约看到一
点轮廊,就算不能像古人说的沉鱼落雁,但也足可当得如花似玉这四个字,少侠
尚未成亲,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女得以奉侍君子,这场事情,也就能够圆满的得
到解决了,不知少侠心意如何?」

  谷飞云听得给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想到突如其来的事,一时不觉嗫嚅的道:
「夫人……这个……在下……」

  全夫人不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少侠这是同意了,本来嘛,少侠名叫飞
云,小女却叫依云,注定小女终身是要靠少侠的了。」她越说越高兴,接着喜孜
孜的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老身这就去告诉庄主,让他高兴高兴,拣日不如
撞日,今天就给你们两小口子完婚,也可以了却愚夫妇一桩心愿。」

  谷飞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拱拱手,正容道:「承蒙夫人厚爱,只是在下实在
恕难从命……」

  「少侠方才不是答应了?」全夫人怔怔的道:「怎么又翻悔了呢?」

  谷飞云道:「在下方才并没答应夫人所提婚事。」

  全夫人目光紧盯着他说道:「这是一件双方都好的事,少侠年纪也不小了,
成了亲,咱们只有这个女儿,今后全家庄诺大的产业,等于就是你的了,少侠也
就用不着终年流浪江湖……」

  谷飞云道:「夫人原谅,在下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全夫人又道:「那么少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谷飞云诚恳的道:「不瞒夫人说,在下自小由家师扶养长大,直到最近,才
知双亲尚在人世,只是不知下落,在下身为人子,天涯海角,务必找到两位老人
家……」

  全夫人笑了,接着道:「少侠一番孝心,甚为难得,这事容易,少侠成亲之
后,咱们庄里多派些人手,南七北六,到处去查访,老身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令
尊令堂,那时把他们接到庄上来住,你们两夫妇晨昏定省,不是可以尽你人子的
孝心吗?」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在下真是抱
歉,告辞……」

  全夫人也站了起来,叫道:「谷少侠。」

  这时,屏后响起了全依云的声音叫道:「娘,随他去吧,不用说了。」[/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6

[font=宋体]
             第九章 无耻恶道

  谷飞云、逢自珍离开全家庄,已经快近响午,两匹马驰出十来里路,老远就
看到路旁柳林间高挑着酒帘。逢自珍扬鞭朝前一指,说道:「谷大哥,咱们到前
面打尖去。」两人在柳荫间下马,拴好马匹,走入路边的小酒店,找了一张板桌
坐下,一名伙计送上两杯茶,两人要了两碗面,伙计退出之后。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着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
事,这时候丈母娘早就吩咐厨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来招待娇客了,
小弟我自然成为陪客,还用得到在这路边小酒店里吃面吗?」

  谷飞云笑道:「逢兄……」

  「唉,慢点。」逢自珍伸出手来,掌心朝谷飞面前摇了摇,说道:「小弟口
口声声的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逢兄,这不是见外了吗?」

  「对了。」谷飞云笑着道:「咱们是结义兄弟,我是大哥,就该叫你兄弟才
对。」

  逢自珍脸色微红,偏头道:「怎么?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吗?」

  「配、配。」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愚兄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高兴还来不及
呢,只是……」

  逢自珍问道:「只是什么?」

  谷飞云道:「咱们既是结义兄弟,就该真的磕头才成,所谓撮土为香,八拜
结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实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小
弟,小弟心里永远有你这个大哥就够了,何用形式?」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来,咱们以茶代酒,结为口盟兄弟,
干杯。」两人同时举起茶杯,一口喝干。

  也同时叫了声:「大哥。」

  「贤弟。」逢自珍脸上浮现出不胜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
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呢?」

  谷飞云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应那门亲事吗?我因为天涯海角,尚
不知双亲下落,所以不答应的,其实那全小姐确实长得如花似玉,和贤弟你倒是
一对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逢自珍玉脸泛红,说道:「大哥,你坏……」正好伙计送
上面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逢自珍却把自己一碗面,朝谷飞云面前推了过去,
说道:「大哥,我吃不下这么大一碗,你分一半过去好不好?」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飞云道:「好吧。」他果然把一碗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的碗内,一面说
道:「这样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点去嘛。」

  谷飞云道:「这一点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逢自珍用筷挑着,
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飞云看着他道:「大概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摇摇头道:「不是的,我食量本来就不大,这时候好像不很饿,所以
就吃不下了。」

  谷飞云道:「就因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会这样单薄。」

  付过帐后,两人跨上马匹,继续上路。逢自珍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呢?」

  谷飞云问道:「贤弟知不知道西峰山庄在哪里?」

  「西峰山庄就在大别山西峰坳。」逢自珍偏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大哥要
去西峰山庄作甚?」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我从桐柏山下来,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更谈不上和人
结怨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峰山庄的项中英,他败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
以挑选了和少林有渊源的开碑手全耕德的女儿,意图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
企图嫁祸于我。还好被人及时发现,没有让他得逞。这个武林败类,我非废了他
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单人匹马要去闯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西峰山庄闯不得吗?」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逢自珍急道:「项中英的爹,叫做项继楚,人
称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头不小,项中英是他二儿子,项继楚和黑白两道的人都
有交情。西峰山庄卧虎藏龙,他两个儿子,拜在两位异派高人门下,大儿子项中
豪的师父是天机子,二儿子项中英的师父是羊角道人,这两人一身武功,都是高
不可测……」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天机子我倒是没见过,羊角道人却也不过
尔尔……」话声未落,突觉迎面吹来的风,似有一股寒气直袭骨髓,不由自主的
打了一个冷噤,同时身上也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觉。心中不禁
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气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头问道:「兄弟,
你是否感觉到天气很冷?」

  逢自珍听得一怔,说道:「天气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
对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刚才风吹来有些冷,没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谷飞云道:「我没事,不用休息的。」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坐在马上,
迎面吹来的风,一阵又一阵,生似透过衣衫,一直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
颤。先前还能勉强支持,后来愈来愈冷,几乎支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路
支撑了下去。

  现在太阳渐渐偏西,但离罗山还有二十来里。谷飞云冷得浑身发抖,在马上
几乎坐不稳了,心知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勒住马缰,口中叫道:「兄弟,我……
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听得吃了一惊,急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怎不早说?」

  谷飞云道:「我觉得好冷……」

  逢自珍在说话之时,已经抢先一跃下马,过来拢住大哥的马头,眼看大哥嘴
唇发紫,身子颤抖得很厉害,心头更是发慌,目光左顾右盼,焦急的道:「这怎
么办,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哦,那边松林间,好像有一户人家,大哥,
你坐稳了,咱们找他们去打个商量。」他一手拢着大哥的马头,一手牵着自己的
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着右首松林间走去。

  这片松林间有着一条石砌的小路,只是丛草杂生,好像已有很久没有人经过
了。小径尽头,果然有一座屋宇。那是一座破庙,上面一方横匾,写着三官堂三
个大字还可辨认,敞开着两扇破损的大门,一眼望到里面也已破损不堪,显然已
经久无香火,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比没有好。

  逢自珍牵着两匹马,走入大门,先是把自己的马匹放开,然后拢着大哥的马
头,越过了天井,走近阶前,说道:「大哥,我扶你下来。」他扶着大哥走上大
殿,找到-个破蒲团,用手拍拍灰尘,说道:「大哥,你且坐下来。」

  谷飞云由他扶着坐下,颤声的道:「真邪门,愚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摆子
来了?」

  逢自珍道:「这该死的妖道,一定是他。」

  谷飞云间道:「你说……谁呀?」

  逢自珍气愤的道:「不是羊角妖道,还会是谁?大哥不是和他对过一掌吗,
一定中了他的邪门掌功,大哥,现在怎么办?」

  谷飞云心中不觉一动,想起了昨天和羊角道人对过一掌,但他却好像毫不使
劲,等自己收回掌势之际,确实感觉到有一丝丝寒意,看来果然是那妖道使了诡
计。同时也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自己练的金刚禅功,乃是佛门无上神功,练到十
二成可以水火刀剑不伤,诸邪不侵,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自己火候太浅,只不
过三成光景。

  最近南山老人要醉道人转交自己练的玄门太清心法,则是道家上乘神功,同
时可以克制旁门阴功,可能是自己初学乍练,才为妖道所乘。啊,不,自己昨晚
只在大树下打了个盹,直到此时,还没运气行功,可能运一回气,就会把渗入体
内的阴气,驱出体外,一念至此,正待开口。

  逢自珍双眼紧注着大哥,焦急的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谷飞云道:「我在想,可能运一回功,就会把侵入的阴气逼出体外。」

  逢自珍忙道:「那大哥就快些运功了,我给你护法。」说话之际,迅速抽出
长剑,站到大哥身边,催道:「大哥,可以开始了。」

  谷飞云冷得连牙齿都会发颤,盘膝坐好后,身子依然稳不下来,索性不去管
它,只是摒除杂念,缓缓吸了口气,依照太清心法,专心一志,运起功来。

  说也奇怪,他把一口真气缓缓提升,顿觉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气,由尾闾循督
脉直上,刹那之间,布达全身,如汤沃雪般,阴寒之气也随着消失,心中自是高
兴,暗想:「早知如此,自己昨晚运一次功,不是早就没事了?」

  要知他身兼佛道两种神功,不论哪一种神功,都有克制旁门阴功的能力,只
是功力尚浅,还不到立生反应,故必须依法运功,才能把阴邪之气化去。天色渐
渐昏暗下来,谷飞云运功完毕,觉得体内寒气全已化,就缓缓呼气,睁开眼来,
人也跟着胯下蒲团。

  逢自珍咦道:「大哥,你这么快就运好了?」

  谷飞云笑道:「我已经把寒气化去了,自然好了。」

  「不成。」逢自珍道:「既然把寒气化去了,再多运一回气,不是更好吗?
方才你抖得那么厉害,真把人吓死了。」接着啊了一声,又道:「天黑的真快,
我们晚餐怎么办呢?」

  谷飞云笑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去吃一顿。」

  「大哥真的完全好了?」逢自珍望着他,迟疑的道:「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
了,附近又没有较大的镇,就算有吃的地方,也没有住宿的地方呀,我看……就
在这里住上一晚算了,只要找些吃的东西来就好,你说好不好?」

  而谷飞云看他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宛如闪着星星一般,流露出欢愉之色,这
就点头道:「好吧,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

  逢自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含笑道:「我很快就回来的。」说完,就往庙外走去。

  逢自珍想说:「大哥,我也去。」但话声还没出口,谷飞云早已掠出庙门,
一闪就不见了。他一个人留在黝黑的破庙里,心中未免有些胆怯,只好在殿前的
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会工夫,忽然听到庙前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好像到门口停住,只是外
面太黑了,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心想:「这人一定不会是大哥,如果是大哥回来
了,就会很快进来,那么这人会是谁呢?」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摸摸身边的长
剑,正待站起,忽见庙门外出现了一个矮小人影,缓步跨进庙门,走了进来。

  逢自珍只觉这矮小人影极为眼熟,陡然间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羊角道人?
这下心头不禁暗暗感到紧张,大哥正好不在,以自己的武功,决不是他的对手。
羊角道人渐渐走近,黑暗之中,他闪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盯住着逢自珍,阴恻恻
笑道:「小施主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逢自珍故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贫道乃羊角真人是也。」羊角道人手中拂尘朝前上甩,眯着眼睛,深沉的
道:「小施主不是还有一位同伴吗?他人在哪里?」

  逢自珍故意拿目光偷偷的朝殿后一瞥,说道:「你有什么事?」虽在黑夜,
但这偷偷的一瞥,如何能瞒得过羊角道人?这不是等于告诉羊角道人,人躲在殿
后吗?

  羊角道人沉笑了一声,喝道:「谷小施主,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自己出来
吧。」大步朝殿上走去。

  逢自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拦着喝道:「你要做什么?」

  羊角道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手中拂尘抬处,一下卷住逢自珍的长剑,口中
喝了声:「滚开。」拂尘带过,把逢自珍一个人向右摔出去三四步之多,身形闪
动,一下掠到神龛后面,目光一凝,那有什么人影?

  但是谷飞云中了自己一记子午阴掌,今晚子时以前必然发作,没有人能顶得
住,他马匹犹留在天井里,人不可能逃走,那么一定躲在附近了。逢自珍被他一
记拂尘就摔了出去,心头不大服气,口中怒喝一声:「你这老道士到底想要做什
么?」一个箭步,直欺过去,长剑挥动,刷刷刷一连三剑,急疾刺出。这三剑,
快如电光,倒也使得相当凌厉。

  但羊角道人是何许人?他身子随着转了过来,手中拂尘轻轻一圈,就把逢自
珍的长剑压住,霎着小眼,讶异的道:「小施主是桐柏宫门下?贫道和灵风道长
乃是素识,你快住手。」

  逢自珍猛力抽回长剑,愤愤说道:「我不是桐柏宫门下,我不认识你。」

  羊角道人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道:「但你使的明明是桐柏剑法,贫道岂会
看不出来?贫道问你,你那同伴躲在哪里?」

  逢自珍道:「你是问我大哥?」

  羊角道人道:「你是谷飞云的兄弟,他人呢?」

  逢自珍眨眨眼,问道:「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今天中午以后,你的大哥是不是一直喊冷,全身发
抖?」

  「是啊。」逢自珍故意朝他笑了笑道:「大哥说,他中了邪,后来画了一道
符,烧灰吞下,就好了。」

  羊角道人沉笑道:「吞一道符就能治好子午阴掌,还有人花几十年功夫练武
吗?」

  逢自珍披披嘴道:「我大哥说,那是邪法,根本不是什么武功。」

  羊角道人目能夜视,眼看逢自珍说话之时,脸上隐有笑意,心知上当,一面
问道:「好了,那你大哥呢?」

  逢自珍咭的笑道:「方才你走进来的时候,大哥还是坐在这里,我只当他躲
到神龛后面去了,神龛后面既然没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噢,我大哥会石子打穴
的,小心你的身后啊……」

  羊角道人虽然不信谷飞云吞了一道符,会治好自己的子午阴掌,但谷飞云石
子打穴,手法奇妙,却也不敢太意,敌暗我明,不得不防,闻言倏地转过头去。
逢自珍左手早已骈指若戟,趁他回头之际,那还怠慢,手腕抬处,闪电朝他左胸
将台穴上点去。

  羊角道人阴笑一声,左手五指一翻,一把扣住了逢自珍的手腕。逢自珍口中
发出一声尖叫,右手长剑就朝羊角道人当头劈落。羊角道人拂尘朝上挥起,轻轻
一卷,就把逢自珍长剑卷飞出去,口中阴恻恻笑道:「原来是个小丫头,说,谷
飞云人呢?」

  逢自珍挣扎着哼道:「我偏不说。」

  羊角道人看着他,沉笑道:「看来你一定就是谷飞云的相好了,贫道把你拿
下,不怕谷飞云不出来。」

  「你少胡说。」逢自珍尖声叫道:「快放开我,我不知道……」

  就在此时,从山门外鱼贯走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宏声喝道:「羊角真人,
你拿住的是什么人?」

  羊角真人阴笑道:「她是谷飞云的相好……」

  逢自珍听出来是爹的口音,不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爹,快来救我。」
原来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那是冯家庄庄主冯镇远、武当归二先生归存仁、神拳
裴通,另外两个一身青布劲装的则是两名庄丁冯兴、冯勇。

  冯镇远听到逢自珍的叫声,不觉一怔,目光暴射,说道:「会是珍儿……」
一面朝羊角道人冷声道:「羊真人请高抬贵手,她是小女小珍。」

  羊角道人听说自己拿住的竟会是冯镇远的女儿,一时也傻了眼,口中轻咦了
一声,慌忙的松开五指,歉然的道:「贫道方才问过她,唉,冯小姐,你怎不早
说?」

  冯小珍(逢自珍)可得理不饶人,羊角道人五指一松,堪堪放开她玉手?她
右掌一扬,拍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不偏不欹掴在老道的尊颊上。这要是换在平
时,你冯小珍就是扬上一百次,一千次玉掌,也休想掴着羊角道人的脸颊,但今
晚可不同,一来羊角道人碍着冯镇远的面子,没加提防。

  二来冯小珍和羊角道人站得极近,你打别人耳光,手掌要朝上扬,被掴的人
就站在你面前,自然看得十分清楚,立时可作决定,躲闪或者封格。但羊角道人
长得又矮又小,比冯小珍还低了半个头,她要掴他耳光,只要把手掌提到胸前就
成,比掴别人要节省一半距离,自然轻而易举,一拍即中。

  羊角道人被掴得楞了一楞,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挨女人的耳光,
一手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阴恻恻说道:「你打得好,贫道先前并不知道你是冯府
千金,等到知道你是冯大小姐,就立即放手,几时得罪你了?」

  冯镇远也觉得女儿太过份了,羊角道人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当众掴他的耳
光,岂不使他难以下台,这就喝道:「珍儿,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怎么可以对
羊真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向羊真人赔罪?」

  冯小珍冷冷一笑道:「爹,这妖道方才满口诬蔑女儿,难道女儿不该打他耳
光吗?我才不向他去陪礼呢?」

  羊角道人怪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冯大小姐千金之躯,和
一个采花淫贼,孤男寡女,深夜之间,同处无人荒庙,贫道纵或误会,也属人之
常情,岂能全怪贫道呢?」

  冯小珍气道:「你胡说些什么?」

  冯镇远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把小姐送回庄去。」

  冯小珍尖声道:「我不回去。」忽然喜道:「大哥,你回来得正好。」

  众人一齐回头望去,果然看到有一个人从大门外往里走来。这个人就是谷飞
云,他手中还捧着一大包东西,看到庙中来了这许多人,也不觉微微一怔。羊角
道人首先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说道:「好小子,你在信阳全家庄企图采花,
幸被人发现而未能得逞,还敢诱拐良家闺女,如今人脏俱获,你还有保说?」

  归二先生一直紧闭嘴唇,这时斜着不屑的眼光瞧了谷飞云一眼,哼道:「小
小年纪,就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来,再过上十年二十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来的?这种败类,武林中当真容不得他。」他是武当名宿,说出来的话,自是极
有份量。

  谷飞云听了羊角道人的话后,不觉剑眉一剔,喝道:「羊角道人,你在说什
么?」

  羊角道人阴笑道:「贫道说什么,大家都听到了,你会听不清楚吗?」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今天早晨,曾去过全家庄,昨晚之事,分明有人冒在
下之名,意图嫁祸,业经全家大小姐当面指认,证明并非在下,此事在下正在调
查之中,只要捉到贼子,即可真相大白……」

  他口气微顿,接着指指冯小珍,又道:「至于这位冯姑娘,在下是在今天早
晨在信阳城外,一处豆浆摊上认识的,她身着男装,自称逢自珍,和在下极为谈
得来,才结伴同行,在下直到此时,才知她是女儿之身,怎能说在下诱拐良家闺
女?你是因为在下昨天胜了你宝贝徒弟,一直怀恨在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身为三清弟子,这种坏人名节无中生有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

  冯小珍抢着道:「大哥到全家庄去,是和我一起去的,他说的话,我可以证
明,至于我和大哥结为口盟兄弟,清清白白,这有什么不对?」

  「住口。」冯镇远大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还不把她押回庄去?」

  冯小珍负气的道:「我说过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冯镇远一张紫膛脸气得煞白,两道充满怒意的目光一下投注到谷飞云脸上,
沉喝道:「小子,老夫今晚非劈了你不可。」随着喝声,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冯小珍却一下子闪到谷飞云身前,急叫道:「爹,你相信女儿。我们是清白
的。」

  冯镇远气怒己极,嗔目喝道:「贱婢,你还帮着他。」呼的一掌朝女儿当头
劈落。

  归二先生忙道:「冯庄主息怒。」随着话声,右掌朝上推起,他出手看去极
缓,正好架住了冯镇远劈落的掌势,等他架住冯镇远手肘,才发现谷飞云早已带
着冯小珍闪了开去。

  羊角道人却在谷飞云闪出之际,沉笑-声:「小子还不躺下?」手中拂尘陡
地拦腰扫去。

  谷飞云虽然是带着冯小珍一同闪出,但他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你拂尘朝左挥
去,他一个轰旋,带着冯小珍朝相反的方向旋出。冯镇远厉喝一声:「小子,你
还不把小珍放下?」一面朝冯兴、冯勇喝道:「给我截住他。」冯兴、冯勇一左
一右朝谷飞云欺身过去。

  谷飞云放开了冯小珍,冷笑一声道:「冯庄主,在下是希望你弄清楚是非曲
直。」

  羊角道人沉声道:「小子,你已成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缚?」右手一挥,
呼的一声,一蓬拂丝化作千百缕银针,锐利如锥,急袭而至。

  谷飞云听得剑眉挑动,怒声喝道:「好个妖道,你那宝贝徒弟才是真正的淫
贼,你却指鹿为马,故意诬蔑在下,还诬蔑冯姑娘。今晚之事,都是你挑拔而起
的,在下一再忍让,你还以为在下怕了你吗?」

  身形突如逆水游鱼,乘隙欺入,右手一探,一把就扣住羊角道人执拂右手,
左手一下夺过拂尘,人巳回到原处,把夺来的拂尘,朝地上一掷,微晒道:「羊
角道人,你还不是谷某的敌手,谷某不想伤你,你可以走了。」

  如论真实功夫,羊角道人数十年修为,谷飞云决不会是他对手,但谷飞云刚
才使出来的乃是南山老人传他的捉云手,虽然招式简单,却是神妙无方,不仅是
羊角道人,连归二先生和神拳裴通、冯镇远等都看得耸然动容,给他唬住了。

  羊角道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打挣扎的余地,就被人家夺下拂尘,这对
他来说,当真几十年还是第一次。他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何况还有归二先生、
神拳裴通、冯镇远等人在场,纵然心有未甘,也不能耍无赖。只是怔得一怔,就
点着头道:「小施主中了我一记子午阴掌,仍能安然无恙,就足见高明,贫道也
许真的不是你对手,今晚贫道认栽。」说完,俯身从地上拾起拂尘,往外就走。

  冯镇远一脸怒容,向冯小珍沉喝道:「珍儿,为父和归、裴二位伯父是因你
无故失踪,前来找你的,你随为父回去。」

  冯小珍道:「爹,女儿和谷大哥结为兄弟,是清白的,爹幸勿误会,女儿要
回去,自己会回去的,不是在爹心存误会之下被逼回去的……」

  谷飞云道:「兄弟,你应该随令尊回去,你我结为兄弟,是因为我并不知你
是一位姑娘,结伴同行,自无不可,但如今已经知道你是女的了,路上就诸多不
便,你还是回去的好。」

  冯小珍眼中蕴满泪水,哽声道:「好,我回去。」说罢,急步趋出大殿,从
天井右首牵着马匹,朝庙外走去。

  冯镇远朝归二先生、神拳裴通二人拱拱手道:「二位道兄请。」归二先生回
头看了谷飞云一眼,心中很想规劝这年轻人几句,免他误入歧途,但看了这一眼
之后,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是因为他对谷飞云总是有先入之见,觉得这年轻人生性桀傲,不可救药,
日后总是武林之患,因此不禁脸露不屑之色。举步就走。裴通、冯镇远和两名庄
丁一起退出三官庙大门之时,冯小珍早已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匹发出一声长
嘶,洒开四蹄,绝尘而去。

  冯镇远眼看女儿负气而去,气得直是跺脚,怒声道:「这贱婢简直反了。」

  谷飞云目送众人走出山门,才发现冯小珍方才说的是气话,她竟然一个人负
气走了,一时不禁又替她担心起来,她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微微摇了下头,伸
手从神桌上取下纸包,里面有馒头、卤牛肉、卤蛋,足够两个人吃上两顿,这是
他从二十几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了,缓缓走到檐前石阶
上坐下,打开纸包,撕着馒头慢慢的吃着。

  方才场面那么热闹,现在就显得孤单冷清了。自己和冯小珍相处不过一天时
间,从她走后,自己竟然会不时的想起她来,好像失落了什么似的。接着他又想
起宇文澜,和西风女状元许兰芬、女探花荆月姑、女榜眼祝秀珊。一个个笑颜如
花的倩影,电光般在面前浮现。

  最后一个是面蒙轻纱的姑娘——全依云,从她面纱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的面貌
轮廓,清丽之中含有刚毅之气,口气也在娇柔之中,含有斩金截铁的坚决。她虽
然侥幸得以保全清白,但说来她的不幸遭遇,实因自己而起。谷飞云双手紧握着
拳头,切齿的道:「我就算不杀死他,也誓必废去他的武功。」这一决定,也就
决定明日的路程,准备找上西峰山庄去。[/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7

[font=宋体]

             第十章 通天宝笈

  第二天一早,他就牵着马匹走出庙门,行没多远,就遇上一个老农夫,谷飞
云跳下马背,迎着拱拱手道:「请问老伯一声,大别山的西峰坳,不知是如何走
法?」

  那老农夫道:「西峰坳老汉是不知道,但小哥要去大别山,要朝南去才行,
约莫六十七十里光景,到了宣化店,再问一声,就差不多了。」

  「多谢老伯。」谷飞云拱拱手,就翻身上马,依照他说的方向,朝南首一条
石板路上行去,赶到宣化店,还不到午牌时光。这里倒是一个大城镇,大街上商
店林立,行人车马,往来络绎。

  谷飞云在一家茶楼门口下马,一名小厮过来接过马匹,一面抬抬手道:「客
官请高升楼上雅座。」谷飞云跨进大门,迎面就有一道宽阔的楼梯,写着楼上雅
座四个金字。楼上,果然是雅座,每张八仙桌,都有八把雕花太帅椅,显得古色
古香,走道宽敞,人声较静。这时茶客不多,不过三成座头,谷飞云找了一张临
街的座头坐下。

  伙计过来问道:「客官要喝什么茶?」

  「清茶就好。」谷飞云随口说了,接着问道:「伙计,你知不知道大别山西
峰坳离这里远不远?」

  伙计道:「从咱们这里入山,就是大别山的起点,山区可大啦,听说有几百
里方圆,西峰坳这名词,小的好像听说过,只不知在哪里,待会小的去跟掌柜问
问,他一定知道,回头再来告诉客官。」

  谷飞云道:「多谢你了。」

  伙计道:「不用谢。」转身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着茶碗送上,一面说
道:「小的已经问过掌柜了,西峰坳还在东首,客官到了金家寨,再问好了。」

  谷飞云问道:「从这里到金家寨,不知远不远?」

  伙计笑了笑道:「小的没去过金家寨,不知还有多远,但小的料想客官一定
会这样问的,所以也问了掌柜,据掌柜说,咱们这里离金家寨还远着哩,大概总
有两三百里吧。」

  谷飞云道:「谢谢你。」

  「不谢。」伙计问道:「客官要在这里用饭吧?要些什么酒菜,小的先给你
吩咐下去,待会到了吃饭时光,就可以早些给你送来了。」

  「也好。」谷飞云点了酒菜,伙计退去之后,就随后端起茗茶,轻轻喝了一
口。

  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共有五匹马在斜对面的一家客店
门前停住,此时已纷纷翻身下马。第一匹马上是一个身穿灰色香灰绸衫的青年,
赫然是自己要找的项中英,业已朝客店中走入。后面四骑,当然是他的随从了,
跟着走入客店。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得自己
长途跋涉找上西峰坳去了。」接着想道:「啊,他这时候就投店,看来在这里有
事,那么今天就不会走,自己不如晚上再去找他。」想到这里,不觉又喝了一口
茶,才把茶杯放下。

  这一瞬工夫,楼上食客渐渐多了,人多了,谈话的声音也自然吵杂起来。他
又回头朝街上看去,瞥见一个苗条人影,正朝对面客店中走入,虽然只是惊鸿一
瞥,但他直觉得这位姑娘的后影十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快近晌午,伙计果然第一先给自己送来酒菜。

  谷飞云要找的人,就在对面客店中,下午也就不用再赶路了,偷得浮生半日
闲,也就自斟自酌的喝了起来。现在,楼上已经全堂爆满了,两名伙计忙得满头
大汗,接应不暇,靠近山区的一个小镇甸,生意居然会有如此兴隆。

  谷飞云目光一瞥,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那全堂食客,几乎全是随身携
带兵刃的纠纠武夫,没带兵刃的大概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只有左首靠中间一
张桌上的父女两个人了。一个是身穿一袭青衫的中年人,年约四旬左右,肤色白
净,隐隐泛着晶莹光彩,嘴唇上留了八字胡,颔下有一把黑须,看去像个饱读诗
书之士,连指甲都留得很长。

  一个是身穿紫色衣裤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生成一张苹果脸,还有一双
黑白分明灵活的大眼睛。谷飞云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里来了这么多的武林
朋友,决非无因,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心中想着,也就注意起邻桌上的谈话
了。

  只听有人走近右首一桌,哈了一声道:「张老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

  这时右首桌上有人站了起,大笑道:「原来是郭老哥,来,来,快请坐下,
兄弟给你介绍。」他介绍了同桌的两人,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那姓张的问道:
「郭老哥远从大洪山赶来,莫非也是到白山关去吗?」

  姓郭的道:「不瞒张老哥三位说,兄弟是奉山主之命,赶来了解情况的,白
山关究竟发现了什么古怪事儿,张老哥能否赐告一二?」

  姓张的道:「来,郭老哥先喝一杯,听兄弟慢慢的说。」于是两人对干了一
杯。

  姓郭的道:「张老哥现在可以说了?」

  姓张的道:「详细情形,兄弟也说不上来,从白山关进去,约莫二十来里,
有一处百丈高的石崖,因为无处可以攀登,大家都叫它通天崖。大概在半个月之
前,附近居民大睡梦之中,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通天崖的活佛下凡……」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和武林人物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张姓的续道:「十天前,附近居民在睡梦中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轰然巨
响,接着红光满天,大家纷纷赶去,红光渐渐隐去,通天崖山谷崩塌,裂开了一
个黑黝黝的石窟。」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心中好奇,扎了几枝火把,进入石窟,才发现石
窟内相当广大,可容数百人。北首一处石壁上,三丈高处,天生成一个半圆形的
座位,底下是一个白石雕刻的莲花座,上面瞑目枯坐着一个白发垂地、白须过腹
的黄衣老僧,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言不动……」

  那姓郭的忍不住问道:「这老和尚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知道。」那位姓张的道:「那莲花座下,另有一方两尺见方的石碑,写
着,有缘之人,得我通天宝笈,列我门墙。大家有此发现,纷纷跪下叩拜,当时
一传十,十传百,立时传了开去,方圆百里赶来的人不在少数。到了第三天,地
底传出隆隆之声,石壁上的莲花座和座上黄衣老僧倏然隐去,石壁上不留丝毫痕
迹。三天来不少人找遍了石窟,也找不到通天宝笈,大概就是这样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事倒是新鲜得很,这些人大概都是想去找通天宝笈的,
自己何不跟他们瞧瞧?」伙计送上面来,谷飞云匆匆吃毕,回头看去,中年人父
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子,食客们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纷纷付帐下楼,邻桌四人也已
吃毕,正待离去。

  谷飞云等他们付帐下楼,跟着会过酒帐,下得楼来,顺手取了十几文钱,交
给小厮,告诉他自己的马匹暂时存放在这里,就远远跟着前面四人走去。其实他
后面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下来,这些人同是往通天崖去的,自然成了同路之
人。

  从宣化店到白山关,不过是二三十里路程,而且还是一条大路,但从白山关
起,已是崎呕逼仄的山径。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地头,一座峻拔的高峰
左侧。是一个幽深的山谷,途中有许多大石,一看就知道是从高山上滚下来的,
遮断了去路,必须时起时落,越过大石前进,因此没有武功的人,就会走得十分
吃力。

  石窟,就在山谷尽头,洞口足有一人多高,可容四五个人并肩走入,里面相
当黑暗,差幸进去的人,都备有千里火一类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萤火般在黑
暗中浮动。谷飞云前面四人都带了火摺子,跟在他们后面极为方便。

  石窟内果然极为广大。此刻差不多也有上百个人在四处活动,敲敲打打、寻
寻觅觅,但看去还是有疏朗朗的感觉。前面四人进入石窟之后,就一路朝北首石
壁行去。这是所有进入石窟的人必须经过的路程,纵然北首石壁上莲座和黄衣老
僧早已隐去不见,但初来的人,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瞻仰这座石壁了。

  谷飞云跟在他们身后,走近石壁,那姓张的和姓郭的两人不约而同举起火摺
子朝石壁上下,仔细察看着。谷飞云自然也凝足目力看去,但觉这方石壁浑然天
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中暗道:「如果真如姓张的所说,石壁上本来有一个
半圆形的窟窿,一个白石莲座,座上瞑目跌坐了一个老僧,三日后忽然隐去,这
岂不是个奇迹?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呢?」

  正寻思之际,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极其低沉,细如蚊蚋的苍老声音说道:「小
施主远来,正是有缘之人,可于今晚初更再来。」

  谷飞云听得出这人是以千里传音这术说的话,心头不觉一楞,自己居然会是
有缘之人,这许多人中,他居然会选中自己。心中想着,目光瞥处,忽然看到项
中英和他四个随从也在人丛之间,心想:「好小子,等你出去,再找你算帐。」
一面举步朝石窟外行去。

  走出山谷,只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师公,你看这座石窟的出现,
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师公是个清朗声音,笑着说道:「天下将乱,必有妖孽,这也并不足奇。」

  谷飞云抬目望去,右首一片松林前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人,正是在茶楼上见
过的青衫中年文士和紫衣小女孩。中年文士看到谷飞云,就微笑颔着。谷飞云心
中有事,也只和他点着头,就匆匆过去,一直来到了白山关附近,地势才渐趋平
坦,这就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下来休息。

  这样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从通天崖退出来的人络绎不绝,终于看到项中
英和他四个随从一路走来。谷飞云等他走近,霍地站起身来,喝道:「项中英,
你还认得谷某吗?」

  项中英微微却步,冷然道:「你是谷飞云,找本公子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谷某已经在这里等侯多时,就是要向你讨个公道?」

  项中英依然冷峻的道:「本公子和你毫无瓜葛,你要讨什么公道?」两人这
一相峙,立时有许多经过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听有人低声说道:「他是西峰山庄的二少庄主,那个是什么人?」

  另一个道:「不知道,但他敢向西峰山庄项二少庄主寻衅,只怕也是大有来
头的人物呢?」

  「哈哈。」谷飞云仰首朗笑一声,双目精光陡射,沉喝道:「项中英,你在
信阳假冒谷某之名,做得好事。」

  项中英身后四名随从中有人冷笑道:「我们二少庄主会冒你的名,你是什么
东西?」

  另一个道:「这小子也不撤泡尿去照照,江湖上有谁知道你尊姓大名?」

  谷飞云冷然道:「项中英,你说,你冒谷某之名,在信阳企图做出天人共愤
的采花勾当,你承不承认?」

  「这小子简直胡说八道。」

  「他是没事找事,活得不耐烦了。」

  「揍他,上。」四个随从呼喝着,各自亮出单刀,正待一拥而上。

  谷飞云嗔目喝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马上给我站住?」口中
喝着,右足在地上轻轻蹴了一下,飞起几粒石,打中四人穴道,立即如响斯应,
站立不动。

  谷飞云傲然一笑道:「好了,项中英,现在你老实说,自己做得事情,你承
不承认呢?」

  项中英色厉内荏,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声出剑发,疾刺谷飞云小
腹。他自知不是谷飞云对手,先下手为强,这一剑乃是孤注一掷的拼命招式,急
闪如电,倒也十分凌厉。

  围观的人眼看项中英四个随从掣出钢刀,作势欲扑,又忽然停住,正感到奇
怪?如今又看项中英这一剑说刺就刺,谷飞云手无寸铁,又和他站得如此之近,
只怕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古人说得好,棋差一着,缚手缚脚,谷飞云的武功,
自然要比项中英高出许多,他没待对方长剑刺到,左手一探,就一把扣住了项中
英的执剑右腕,冷笑的道:「说,你承不承认?」

  项中英右腕被他捉云手抓住,宛如毒蛇被扣住七寸,全身力道半点也使不出
来,心头急怒交迸,切齿的道:「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

  谷飞云道:「我只是问你,冒我之名的是不是你?」

  项中英气得胀红了脸,怒声道:「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

  「那好,你终于承认了。」谷飞云道:「我要把你送到信阳……」

  「啊。」项中英大叫一声,右手急忙掩住右眼,忽的倒纵出去,血从他指缝
间流了出来。

  谷飞云也突觉手腕一麻,五指无力,松开手,急忙低头看去,自己曲池上,
不知何时被打中了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才拿不住项中英的。便急忙用左手两个
指头,起下银针,用食指在穴道上按了两下,这一耽搁,再抬目看去,项中英已
走得不知去向。

  谷飞云心头不禁暗暗纳闷,忖道:「这放针的人,一支射中项中英的右眼,
分明是不齿项中英的为人,才会打瞎他一只眼睛,以示惩戒,但为什么又打自己
一针?迫使自己放开项中英,任他逃走呢?」接着跨上两步,用手掌在项中英四
名随从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起下石粒,然后转身就走。

  项中英右眼中针,痛彻心肺,他只当是谷飞云下的手,心头虽然怒恨已极,
但依然十分清楚,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决不能落入谷飞云的手里。此时挣脱谷
飞云的五指,慌不择路,一路只是提吸真气,奋力奔掠而行,不知不觉又回到了
通天崖下。

  只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项中英,你右眼中的是盲师太的度
厄金针,快些停下来,让老僧来瞧瞧,若是血流的过多,只怕要永远变成独眼龙
了。」

  项中英奔行之中,听到话声,不觉脚步一停,仰脸问:「老师父就是要弟子
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老师父吗?」原来项中英被约在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由
此可见被约到通天洞来的有缘之人,不止谷飞云一个,老和尚葫芦里究竟卖什么
药呢?

  只听苍老声音笑道:「除了老衲,你说还会有谁?」

  项中英喜道:「果然是老师父。」

  苍老声音道:「你上来吧。」

  谷飞云因通天崖石窟有人以千里传音之术要自己初更再去,年轻人总是有好
奇心的,自然想去一觑究竟,因此没有再回宣化店去。傍晚时分,就在白山关附
近一家馒头铺里,买了几个馒头充饥,等到天色渐黑,就往通天崖山径行来。

  抵达石窟,离初更还早了半个多时辰,就在窟外一个大石上坐下,因为苍老
声音约的是初更,自己来得早,自然要等到初更再进去。哪知刚在大石上坐下,
就听到耳边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施主果然信人,而且向道虔诚,实是
可喜,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谷飞云听得一怔,急忙站起,恭声应了声是,
就举步往石窟中行去。

  刚跨进石窟,只听见苍老声音又道:「好,小施主站着勿动,现在要记好步
数,先朝前走七十二步,再听老纳口令。」谷飞云答应一声,依言朝前走了七十
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现在身向右转,再走七十二步。」谷飞云只觉他声音在耳
边响起,却分辨不出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依言身向右转,又走了七十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左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走了七十
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右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是七十二
步,现在已经深入石窟右首。他纵然修习佛道二门内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至
此也感到眼前一片黝黑,无法看清周围景物。

  只听苍老声音又道:「好,你现在站着勿动,在你前面有一个石窟,你先要
伸出右手,扶住石壁,弯腰走入,一路都须扶着石壁而行。」

  谷飞云眼睛看不到东西,只好缓缓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了一堵凹凸不平的石
壁,左手接着也伸出去向空摸索,然后弯着腰缓慢的跨出步去。走了两步,发觉
自己果然已走入一个狭仄的洞窟之中,不,应该说是像一条夹道,两边是粗利的
石壁,中间仅容一个人通行。而且极为弯曲,脚下又时高时低,走得稍一不慎,
不但会撞得你头破血流,至少也会把你衣衫勾破。

  这一段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更不知这样弯弯曲曲的走法,已经走了多
少远近?只听苍老声音说道:「好了,你前面不远,再有三步光景,有一块很大
的崖石,阻住去路,你要从石上爬过来,不过要注意,这崖石和窟顶相距不到两
尺,小心碰破了头。」

  谷飞云口中答应一声,心里暗暗奇怪,他以千里传音指点自己路径,这点并
不奇怪,但奇怪的他怎知自己已经走到哪里了?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甚至连步数
都算得如此精确。心中想着,就摸索着朝前走了三步,果然手指已可触摸到粗嶙
的崖石,这就手足并用,往石崖上爬去。

  石崖不过两丈来高,就爬到顶端,用手朝上摸去,距窟顶还不到两尺,大概
仅容一人扑卧着爬过去,当下不再思索,头先身后,朝前爬去。爬过石崖顶端,
大约三丈左右,崖石开始成为极陡的斜坡。谷飞云慢慢的倒转过去,成为头上脚
下,再手脚并用朝下爬去,也不过二三丈光景,就踏到实地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行。谷飞云依然一手扶着石壁,缓步行去。所经之处,极
像一条长廊,约莫走了八九丈远,业已走到尽头处,右手摸到右首石壁间像是一
道门户,这就身向右转,举足跨入。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室中已有灯光。
虽然一灯如豆,但至少已可使自己看到事物。

  石屋正中间,有一张石榻,边上有一个石几和一个石凳,几上有一盏油灯,
整个摆设,仅此而已,因此更显得是地方宽敞。谷飞云心中暗道:「这苍老声音
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用意?」心念方动,只听苍老声音已从石壁间传
了过来,说道:「小施主,现在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谷飞云细审苍老声音果然是从正中间石榻上面的壁间传出来的,但整堵石壁
毫无半点痕迹,忍不住问道:「老师父,你在哪里呢?」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老衲就在这座石壁中,你相不相信?」

  谷飞云纵然不信,但口中依然说道:「老师父是有大神通的神僧,在下自然
相信了。」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先请坐下来,老衲有话要说。」

  谷飞云依言在石凳上坐下,面对石榻,说道:「老师父请说。」

  苍老声音问道:「小施主姓甚名谁?」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

  苍老声音又道:「小施主何方人氏?」

  谷飞云道:「在下不知道。」

  苍老声音讶异的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呢?」

  谷飞云道:「在下从小是家师扶养长大的。」

  苍老声音问道:「你师父是谁呢?」

  谷飞云道:「家师法号孤峰上人。」

  苍老声音再问道:「是哪一门派的?」

  谷飞云道:「家师没有门派。」

  「如此甚好。」苍老声音欣然道:「令师既然不属哪一门派,小施主是否愿
意改拜老纳为师?」

  谷飞云听得一怔,他没想到苍老声音,会提出要自己拜师的话来,不觉迟疑
的道:「这个……老师父请原谅,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在下从小又
是恩师抚养长大的,在下岂可见异思迁呢?」

  「好,小施主能够不忘本,不见异思迁,果然是一个好青年。」苍老声音又
道:「但自古以来,带艺投师多得是,江湖上更有不少人艺成之后,到处访求名
师,终成大器,所以转求多师,才能集诸家之所长,只要你不叛师背道,违反师
训,并不算是忘本。」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何况小施主与老纳有缘学成通天宝笈,不
出十年,即可独步武林,傲视天下,此一机缘,小施主若是当面错过,一生追悔
莫及,好了,老衲给你一天的时间,小施主仔细考虑考虑。」

  谷飞云叫道:「老师父。」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小施主可是愿意了?」

  谷飞云道:「在下想请问老师父的法号如何称呼?」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你到时自知。」

  谷飞云已从苍老声音的语气中,听出这老和尚决不会是正派中人。因为正派
中人,绝不会山崩窟现,自称活佛下凡,再以通天宝笈为饵,吸引武林中人来此
造成如此神秘气氛了,但是他究竟有何目的呢?像他刚才要收自己为徒这一点看
来,那是想以收徒为名,扩展势力了。

  「自己既不想拜他为师,那就不再留在这里了。」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
想从来处退出去。哪知目光一注,方才自己进来之处,明明有一道门户,这时已
经变成一堵石壁,哪里还有什么门户?他凝足目力,仔细察看,但因整座石壁凹
凸粗糙,即使有门户痕迹,也不易看得出来的。

  「这里会有机关?自己被关在这座石室之中,看来不拜他为师,是不会放自
己出去的了。」谷飞云废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从种种
迹象看,这苍老声音的老和尚,武功一定很高,自己决不能拜他为师,但不拜他
为师,又如何能脱身呢?

  就在他心思起落之际,突听身后右侧发出极为轻微的声响,急忙转身看去,
但见右首下方石壁业已裂开了一条大缝,正有一个人探首伸了进来。这间石室略
呈长方,如果是朝正南的话,那么石榻是在石室北首,石几和石凳靠近右榻,是
在西边上首。

  谷飞云是从东边下首的一道门进来的,今门户不见了,已成为一堵石壁,这
回石壁间裂开一条大缝,是在西边下首,也是谷飞云进来时那道门户的正对面。

  这是一张颇为清新可喜的苹果脸,还霎着一对灵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
就是在茶楼上见过,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的紫衣女孩,她才探进头来,人也很快
闪了进来。谷飞云看着她惊奇的道:「你……」

  他刚说出一个你字,紫衣女孩立即伸出了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轻嘘了一
声,才压低声音道:「快别作声,我是师公要我来救你的,快跟我出去。」

  谷飞云低声问道:「那老和尚呢?」

  紫衣女孩道:「有十几个人和你一样,被他骗了进来,现在正在逐个谈话,
不会注意到你,你才有逃走的机会。」接着催道:「快走了,被他发现,我们就
走不了啦。」说完,当先朝右首石壁缝中闪了出去。

  谷飞云知她说得不假,急忙跟着从石缝中闪出,这是一条通道,每隔丈许,
壁间都有一盏灯架,是以并不黑暗。紫衣女孩等他闪出,就回头悄声道:「你脚
步要尽量放得轻些,别惊动了老魔头。」谷飞云点点头。出紫衣女孩领着他由通
道转入一条逼仄小径,就没有灯光了。

  紫衣女孩伸过手来,说道:「喂,你拉着我的手走就好。」

  谷飞云奇道:「你看得见吗?」

  紫衣女孩咭的笑道:「我自然看得见了。」谷飞云心中有些不信,自己从小
练功,少说也练了十几年,还看不见,你小小年纪,难道内功会强过自己不成?
心中想着,还是伸出手去,牵住了对方小手。

  走没多远,发现紫衣女孩前面依稀有光,不觉笑道:「原来你早就准备了火
摺子。」

  「才不是呢。」紫衣女孩转过身来,眨着眼睛笑道:「你看,这是个火摺子
吗?」原来她胸前挂着一条极细的金练,镶了一颗有葡萄大小的浅紫珠子,闪发
出浅紫色的珠光。这条练子本来挂在长衫里面的,到了小径中才取出来的。

  谷飞云道:「你这颗珠子,一定很名贵了。」

  紫衣女孩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一边道:「还能去毒呢。」

  谷飞云道:「你怎么进来的?」

  紫衣女孩道:「我是跟着人家身后进来的,他们一行一共有四五个人,才不
致被老魔头发现,如果只有一个人,我跟在他身后进来。就算脚步再轻,也瞒不
过他的耳朵。」

  谷飞云道:「这老和尚有这么厉害?」

  紫衣女孩道:「要不是他正在专心和人谈话,我们经过长廊,就会被他发现
了。」

  谷飞云问道:「对了,你师公是什么人?」

  紫衣女孩道:「师公就是师公咯。」

  谷飞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师公姓甚名谁?」

  紫衣女孩甩了下头道:「师公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
问他老人家吧?」

  石缝小径,一路曲折而行,不多一会,就已走到一座高旷的石窟。谷飞云认
得出这里就是自己进来时的石窟,只是自己进来时,是在石窟右首,现在是在石
窟的左首靠壁处。紫衣女孩一手迅速用手掌掩住胸前珠光,一手拉着谷飞云蹲下
身子,低声的道:「不可出声。」

  谷飞云跟着蹲下,紫衣女孩拉着他又道:「快走。」谷飞云任由他拉着,两
人紧贴石壁疾行,直等绕到石窟出口,紫衣女孩拉着他点足纵起,朝石窟外飞掠
出去。谷飞云但觉她这一掠,竟然带着自己飞纵而起,宛如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
飞行一般,眨眼就穿出石窟,落在离石窟五丈之外。

  紫衣女孩五指一松,放开谷飞云的手。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谷飞云道:「你发现了什么?」

  紫衣女孩睁大眼睛说道:「刚才你没看到老魔头的徒弟吗,他就站在那石壁
下,要是给他看到,就麻烦了。」

  谷飞云道:「那我们从石窟纵出来,他没看到吗?」

  紫衣女孩哦了一声,笑道:「他只在石壁下停了一会,就闪身走了,所以我
们要走得快些才行。」谷飞云听得暗暗惊奇,她说的这些,自己几乎一无所觉,
不禁看着紫衣女孩怔怔的出神。

  紫衣女孩被他看得苹果脸上不由一红,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师公还在外
面等着我们呢。」说完甩着发辫,转身朝前掠去。

  谷飞云随着掠起,紧跟在她身后,一面问道:「在下蒙姑娘相救,还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女孩回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你去问师公吧。」身形突然加快,一
路上大石垒垒,她在石上宛如点水蜻蜒,起落如飞。

  谷飞云跟在她身后,不甘落后,立即提吸真气,展开轻功,一路紧追,也只
能保持现状,和她相距两丈远近,再也无法拉近距离。心中止不住更是惊讶,此
女一身内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她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那么她该是中年文士
妻子的徒弟了。只不知中年文士夫妻是何来历?退出峡谷,紫衣女孩却朝东首一
条小径奔去。

  谷飞云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紫衣女孩一面跑,一面回头道:「师公要我带你去见他,你不是也想去见见
我师公吗?你怕我把你卖了?」说话之时,前面路上正有一方大石。

  谷飞云急忙叫道:「小心,大石。」

  紫衣女孩依然没有转过头去,门中笑着说道:「放心,它不会碰上我的。」
果然在她说话之时,身子已经像一缕轻烟般从大石上飘飞过去。

  谷飞云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她这是什么身法?」思忖之际,紫衣女孩忽
然舍了小径,朝一座小山上登去,谷飞云跟着她上去。小山并不高,转眼工夫,
便巳登上山顶,背衫文士就坐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下。

  「师公。」紫衣女孩纵身凌空飞扑过去,身在空中,说道:「弟子遵命把他
带来了。」话声甫落,人也翩然落到青衫文士身边。

  谷飞云急忙趋了上去,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谷飞云见过前辈,
多蒙前辈援手……」

  青衫文士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言谢,我和令师多年方外之交,遇
上了焉得不管?」

  紫衣女孩奇道:「师公早就认识他了?」

  青衫文士含笑道:「会蹴石打穴的,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师公岂会看错?」

  谷飞云道:「前辈和家师既是旧识,请恕晚辈不知之罪,前辈道号不知如何
称呼?」

  青衫文士微笑道:「我叫岳维峻。」

  「啊。」谷飞云惊奇的望着青衫文士,说道:「前辈就是那昆仑派的岳掌门
人?」他心里明知对方是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但总是有些不敢相信。岳维峻五
十年前就出道江湖,就算他那时候是二十岁,如今也该有七十岁了,但眼前的岳
维峻只不过四十五六岁。

  紫衣女孩朝他披披嘴道:「师公不是昆仑派掌门人,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不
成?」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是听谁说过我的贱名?」

  谷飞云道:「晚辈曾经听南山老人说过,五十年前,前辈和金母动过手的故
事。」

  「哈,那就对了。」岳维峻朗笑一声道:「无怪小兄弟还会葛前辈的捉云手
法。」

  谷飞云望着他,问道:「前辈……」

  岳维峻没待他说下去,指指身边大石说道:「小兄弟心里一定有许多事想问
对不?你且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说。」谷飞云依言在他右首一方大石上坐下。

  岳维峻指着紫衣女孩说道:「她叫珠儿,从小拜内子为师,武功还不错,只
是调皮了些。」

  「师公。」珠儿叫了起来,说道:「你老不能这样,和人家一见面就说我坏
话呀。」

  岳维峻笑道:「谷小兄弟也不是外人,以后江湖上有什么事,师公会差你去
办,所以要和谷小兄弟介绍清楚才行。」

  珠儿听说师公以后有事会差遣自己,不觉眨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喜道:「师
公,你说了要算数。」

  岳维峻含笑道:「你人小,没人会注意,像这次你潜入通天崖洞窟,没人发
现你,就是一例。」

  谷飞云忍不住问道:「前辈,通天崖洞窟中的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岳维峻道:「此人昔年原是一个独行大盗,犯案垒垒,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竟然剃度出家,西去天竺,回来之后,自称阐教教主,开山立派,专门和各大门
派为敌,连少林方丈无尘禅师都伤在他掌下……」

  珠儿道:「师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年前。」岳维峻道:「但是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又失去他的踪
影,前几天我经过此地,听说通天崖山崩,露出一个石窟,传言活佛出世,我就
怀疑又是他弄的玄虚,因为三十年前,他创立阐教之时,曾在四川演过同样的把
戏。」接着问道:「小兄弟是怎么进去的?」

  谷飞云把下午自己因一时好奇,参观石窟,老和尚以千里传音约自己初更前
来,以及今晚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岳维峻颔首道:「他重出江湖,缺少亲信,
所以要吸收武功已有根底的江湖上人,加以训练,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珠儿抢着道:「他以通天宝笈为饵,所以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一旦发现他是
骗人的,还会有谁相信?」

  「通天宝笈,倒是并不骗人。」岳维峻微微一笑道:「他化了三十年时间,
把天竺学来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写出来的,确是一部不可
多得的秘笈。」

  珠儿奇道:「师公怎么知道的呢?」岳维峻含笑不言。

  珠儿哦了一声,说道:「师公一定也进去了,你老有没有把它毁了?」

  岳继峻道:「人有邪正,学无邪正,他写的这部通天宝笈,化了三十年的心
血,毁了岂不可惜?」

  珠儿咭的笑道:「师公果然进去过了。」

  岳维峻感慨的道:「此人心术不正,但伪装得很好,二十年后重出江湖,不
知又要如何掀起-场大风暴呢,小兄弟今后行走江湖,务必多加注意。」

  谷飞云应着是,一面抬口望着岳维峻道:「晚辈有一件事想请教前辈。」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谷飞云道:「前辈知不知道武林中,可有外号东风的人?」

  「东风?」岳维峻听得一怔?说道:「没有听说过,哦,你怎么会有这样一
个问题呢?」

  谷飞云道:「这是南山老人给晚辈的两句指示,欲寻父母,须问东风。连醉
道长都想不出来。」

  「葛前辈游戏风尘,就喜欢跟人打哑谜。」岳维峻微笑着问道:「小兄弟父
母失踪了吗?」

  「不是。」谷飞云就把此次从西陲回来,醉道人交给自己父母存留之物,南
山老人要他交给自己一个密柬,柬上就是这两句话,详细说了一遍。

  「晤。」岳维峻一手抚须,微笑道:「照葛前辈的意思,这东风二字,应该
并不是作人名解释。」

  珠儿眨动眼睛,问:「师公,那么做什么解释呢?」

  岳维峻笑道:「东风就是东风。」

  珠儿不依道:「师公,人家谷大哥是诚心跟你请教,你老人家怎么也打起哑
谜来了?」

  岳维峻道:「师公几时打哑谜了?」

  珠儿道:「那你怎么说东风就是东风?还不是打着哑谜?」

  岳维峻含笑道:「你怎不仔细想想?」

  珠儿道:「这样的哑谜,怎么想得出来?」谷飞云也想不出来,但他没有开
口。

  岳维峻含笑道:「你再仔细想想,一定会想出来的。」

  珠儿偏着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点也想不出来,哦,师公,这样吧,你
老再提一点提示好不?」

  岳维峻问道:「东风怎么吹的?」

  珠儿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风咯,哦,我知道了,葛老人家的意思,是
要谷大哥到东方去找了?」

  岳维峻含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那是没错,但要谷小兄弟向东方去
找,就不对了。」

  珠儿道:「难道东风会到西方去找?」

  「不错。」岳维峻笑道:「葛老人家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珠儿不服的道:「为什么?」

  岳维峻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但它是往西吹的,譬如东风吹起-片
树叶,它飞落的地方,应该是在西方了。」

  珠儿咭的笑道:「听起来好像是蛮有道理。」一面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大
哥,师公已经指点你朝西去找寻了。」

  岳维峻正容道:「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葛老前辈为什么和你打哑谜吗?」

  谷飞云道:「晚辈不知道。」

  岳维峻道:「打哑谜的原意,通常只有两种因素,一是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
事,有所顾忌,不好明言。一是不想让人很快知道,要你慢慢去想,葛前辈这东
风二字,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想到,让你慢慢的历练。」

  珠儿偏着头问道:「这又为什么呢?」

  岳维峻道:「谷小兄弟从小跟尊师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这一种禅功至大至
刚,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水火不侵,刀剑不伤,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是佛门禅
功,愈到后来愈难,练上数十寒暑,未必练得成功,如果用在武功上,只要有三
成功力,就可使金刚掌了……」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所以葛前辈要醉道兄和你回转桐柏山望仙
观,转授太清心法,这是玄门正宗,修练的是先天真气,只要勤加修习,容易精
进。他所以要和你打哑谜,就因为你功力尚未有相当火候以前,不可贸然找去,
务必痛下苦功,方有和令尊堂重聚之日。」

  从他的口气当中,可以听得出来,好像他隐约间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谷飞云
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会永远记住的。」

  岳维峻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谷小兄弟后会有期。」
说完,牵着珠儿的手,翩然行去。

  珠儿回头道:「谷大哥再见。」谷飞云目送两人身形在树林间消失,自己也
就匆匆下山,一路朝宣化店赶去。

  回到宣化店,还不到三更时分,离天亮还有两个更次,只好在镇外一棵大槐
树下,倚着树身坐下,闭目假寐。正在恍惚入睡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
衣袂飘风之声,疾然在自己四周飞落,心头顿生警兆,人也立即清醒过来,睁眼
看去,只见四个黑衣动装汉子,围着自己走来。

  正面一个冷然喝道:「谷飞云,你还不站起来,跟咱们回去。」

  谷飞云站了起来,目光环顾,望着正面那个汉子说道:「兄台是什么人?找
在下又有何事?」

  正面那人道:「废话少说,快跟咱们走。」

  谷飞云道:「在下和朋友素不相识,朋友要在下跟你们走,要去哪里?究有
何事?也总该和在下说个清楚才行。」

  正面那人嘿然道:「谷飞云,你少装腔作势了,你从那里逃出来的?就该回
到哪里去,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在下从哪里逃出来的?」谷飞云怔得一怔,忽然轻哦一声道:「朋友说的
是通天崖石窟了?四位原来是老师父的门下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正面那人冷笑道:「你既已投入了通天教,岂可出尔
反尔,教主念你初犯,只要跟咱们回去,自可从轻发落,好了,你现在总明白了
吧?」

  谷飞云含笑道:「老师父大概弄错了……」

  正面那人沉喝道:「你敢对教主如此不敬?」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并未如朋友所说投入通天教,只是老神仙约我初更前
去会面,要我拜他为师,在下没有答应,就循原路退了出来,怎能说在下逃出来
的?还要在下跟你们回去,当真荒谬得可笑……」

  正面汉子大喝一声:「大胆叛徒,还敢狡辩?拿下。」他喝声出口,站在谷
飞云左、右、后三方的黑衣汉子陡然欺上,各自挥手攻到。

  这一攻之中,左首一个使的是掌,出手之际,呼然有声,一听就知他练的是
开碑手、铁砂掌一类外门功夫。右首一个使的爪功,五指勾曲,宛如钢勾,练的
是鹰爪,螳螂门的武学。身后一个使的是拳,捣来的拳风,有如石破天惊,压力
奇重。

  谷飞云不期一怔,这三人简直无一不是高手。不,应该是四个。正面那人喝
声出门,却并没有立即出手,直等其他三人出手之后,才突然扬手,迎面抓来,
使的是大擒拿手。他要等三人出手后才出后,是要其他三人吸引分散谷飞云的注
意,他才能有一击奏功。

  其实在四人之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这出手-抓,虽然比其他三个慢了半
拍,但他出手如电,又准又快,几乎和其他三人的掌、爪、拳同时攻到。

  谷飞云怒声道:「朋友,你说什么?」身形一个轻旋,从四人合击的一招中
脱身而出。

  但这四人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谷飞云堪堪从左首那人身边闪出,他已听
风辨位,迅疾转过身来右爪闪电横扫而出,不过毫厘之差就可劈上谷飞云肩头。
其余三人也因第一招落空,第二招迅疾无比的迫袭而至。正面那人手先人后直欺
过来,口中喝道:「难道你不是叛徒?」

  「你们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谷飞云身形疾侧,左手同样扬起五指,一把
扣住了左首那人横扫过去的右掌,轻轻一带,把他朝正面那人抓来的擒拿手中送
去。同时右手也五指一探,扣住右首那人箕张的右手,趁着侧身之际,把他朝身
后那人撞去。

  他这一记双手同时施展捉云手,当真奇妙无比,那两个人被他扣住手腕,糊
里糊涂的带出,还弄不清是如何被人捉住脉腕的?但他们总究是身手不弱,警觉
不对,立即收手,拧身跃退,才没自相残杀。四人才一跃退,又快若旋风,一下
落到谷飞云左右前后,依然把他围在中间。

  正面那人狞笑道:「小子,你逃不走的。」

  双手齐发,一连三式,招使缚虎擒龙大擒拿手,十指箕张,忽上忽下,取的
悉是身前大穴。其他三人同时扑攻而上,拳掌爪分从三面攻到。这四个人联手围
攻,声势着实凌厉,谷飞云展开身法,避招还击,但对方四人身手俐落,你纵然
闪避得快,他们反应也不慢,你刚刚闪出,他们也立即变招,追击而至。这样一
来,以一敌四,就渐渐感到吃力起来。

  刚打到十四五招左右,瞥见正面那人左手箕张,快要抓到肩头,心头一怒,
冷哼一声,右掌突发,迎着击出。正面的那人左手忽然一缩,收了回去,右手直
立,及时迎出。这十几招当中,双方从未正面交击过,这一掌还是第一次硬打硬
接,双掌击实,但听砰的一声。

  谷飞云使的是一记金刚掌,顿时把对方震得往后摔出一丈来远,但他在双掌
交击之际,陡觉掌心似被极细的尖锐之物刺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不,隐隐有
些发麻。

  这时其他三人已急攻而至,一时无暇察看,身形一个轻旋,堪堪闪开攻势,
陡觉整条右臂业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觉。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连使身
法,脱出三个包围,纵身掠起,哪知才起落,就感到眼前一黑,砰然跌倒在地。

  三个赤衣汉子因为首一个被谷飞云一掌震出,跌倒在地,没有站起来,自是
伤得不轻,分出一人奔了过去。其余两人却长身掠起,朝谷飞云扑来。两人身形
堪堪落地,突觉右眼如中流矢,剧痛无比,不约而同大叫一声,以手掩目,往后
暴退。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一条纤小人影,俯身抱起业已昏迷不省人事的谷飞云,低
头疾奔而去。她是面蒙黑纱,一身青绸劲装,肩头披袭黑色披风的女郎,这一阵
奔行,手中又抱着一个大男人,自然使得她胸口起伏,娇喘不已。现在总算奔回
宣化店了,她急步朝横街上的兴隆客店大门奔入。一名正在打盹的伙计朦朦胧胧
刚叫了声:「姑娘……」

  青衣女子脚下没停,口中说道:「他是我大哥,负了伤……」话未说完,人
已冲入后进,一手推开房门,进入房中,把谷飞云放到床上,回身掩上房门,然
后打亮火摺子,点起油灯,照着仔细看了一遍。

  但见他双目紧闭着,脸色发青,嘴唇色呈紫黑,心想:「达情形极似中了剧
毒,但怎会找不到伤处的呢?」接着低哦一声,忖道:「他曾经和一个贼党对过
一掌,莫非对方练的会是毒砂掌一类功夫?」

  一念及此,立即伸手取起谷飞云的右手,果见掌心发黑,稍偏有针尖般一点
黑血凝结成珠。心中不禁一呆,忖道:「这是什么暗器伤的?自己身边虽有解毒
药丸,不知管不管用呢?」当下立即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粒药丸,一手
捏开谷飞云牙关,用茶水灌下,另处又倾了三粒药丸,在口中嚼烂,敷在谷飞云
掌心,然后就在床前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这一阵折腾,天色已现鱼白,但服药后的谷飞云依然没有醒来,连手掌上的
黑色都丝毫未褪,由此可见喂他服下的解毒药丸,并不管用。这下可把青衣女子
看得十分焦灼,自己把他救了出来,总不能弃之而去,但他中的毒药暗器,多半
是独门练制,没有对方的独门解药,恐亦无济于事,这该怎么办好?

  她看着中毒昏迷的谷飞云,当真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来,忽然听到房门上
响起剥啄叩门之声。只当是店伙,起身拉开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
紫衣女孩,举步走了进来。青衣女子还来不及问:「你找谁?」

  紫衣女孩已经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道:「我没打扰你吧?」

  青衣女子被她问得脸上一热,以身拦着她,问道:「小妹妹,你有事吗?」

  紫衣女孩伸手指指躺在床上谷飞云,问道:「他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生气的道:「他是我的大哥,有病在身,小妹妹,你没有事就请出
去。」

  「咭。」紫衣女孩轻笑了一声,才道:「他是你大哥,那么你就是他的妹子
了,这就奇了,他明明是谷大哥咯,我怎没见过你呢?哦,姐姐,你把面纱取下
来给我瞧瞧可好?」

  青衣女子后退半步,看着紫衣女孩,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给姐姐开玩笑的。」紫衣女孩笑吟吟的从怀中取出了一颗核桃大的蜡
丸,说道:「我是奉师公之命,给你送这颗药丸来的,谷大哥中的剧毒,除了对
方独门解药,只有百草丹能解。」

  青衣女子并未伸手去接,问道:「你师公是谁?」

  紫衣女孩道:「还是救人要紧,我没时间和你多说,不会是毒药的,你快拿
去吧。」

  迅快伸过手来,把蜡丸塞到青衣女子手中,接着哦了一声道:「我忘了还有
句话,最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呢。」话声一落,迅快的跨上一步,用于遮着嘴唇,
附在青衣女子耳边,低声的道:「百草丹要你在口中嚼烂,再哺给你大哥服下,
否则药效就差得多,好了,我走了。」说完,轻快的连蹦带跳,走出房去。

  青衣女子看着她出门,一时不禁怔怔出神。因为她方才以身阻拦紫衣女孩,
自然对她存有戒心,但紫衣女孩伸手把蜡丸塞到自己手中,然后又附着耳朵低声
说话。这些,看去好像十分自然,实则自己几乎毫无戒备,任由她把药丸塞到手
中,任由她附着自己耳朵说话,来不及有半点抗拒的时间。由此看来,这紫衣女
孩的武功,高过自己不知多少,她说要自己把药丸嚼烂,哺他服下。

  直到此时,她才感到耳根一阵燥热,他此刻中毒昏迷,确实无法吞咽,而且
除了自己确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救他。想到这里,就举步走去,闩上了房门,然后
捏碎蜡丸,鼻中已可闻到一股浓馥的异香,里面是用纸包着的一颗药丸,纸上有
朱书百草丹三个细字。

  打开纸包,就把一颗乌黑有光的药丸迅速纳入口中,嚼了好一会儿,才把药
丸嚼烂,但觉满口生津,香沁肺腑,心知这颗百草丹决非寻常解毒丹药。

  抬头望望床上的谷飞云,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乱撞,但到了此时,已经顾不
得男女之嫌,急步走近床前,俯下身去,一手迅疾捏开谷飞云牙关,低下头把樱
唇紧紧合在他的嘴上,然后缓缓吸了口气,把嚼烂的药丸,连同满口津液,一齐
哺了过去,再用真气逼下他的咽喉。

  这件事说来简单,但青衣女子却宛如费了吃奶的力气,不但连自己一颗心都
将从口腔里跳出来,还全身颤抖不已,香汗浃背。哺完药,心慌意乱,赶快替他
合上牙关,直起身,退回木椅上坐下,一个人好像作贼似的,全身都瘫痪了,只
是不住的喘着大气。

  同时她也听到谷飞云肚中咕咕作响,敢情药力已经迅速发散了。心中暗自忖
道:「他剧毒一解,很快就会醒来了,自己该早些离开才是。」

  谷飞云醒来,已是午牌时分。他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这间
房像是客店的房间。心中想着,人已翻身坐起,一面思索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什么人送自己到客店来的呢?一时感到十分困惑,自己几时住进客店来
的?

  他从初更进去通天崖想起,老和尚声音要自己拜他为师,后来如何关闭石室
门户,如何由紫衣女孩领着自己离开石窟,在小山顶上见到了昆仑派掌门人岳维
峻。后来自己在一颗大树下休息,来了四个黑衣汉子,硬指自己叛离通天崖要自
己跟他们回去,就这样动起手来。

  后来自己和正面那人硬接了一掌,掌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手臂就感到麻木
不仁,后来没有了,以后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那么自己一定是中
毒昏迷,有人救了自己,送来客店的,这人会是谁呢?

  谷飞云举起右手,摊开手掌,凝目看去,掌心果然有一点极细针孔,敢情就
是受伤之处了,再试一运气,全身气机通畅,毫无负伤的感觉。这就披衣下床,
开出门去,口中叫了声:「伙计。」

  店伙听到声音,赶紧答应着赶了过来,陪笑道:「客官贵恙痊愈了,小的给
你去舀脸水。」谷飞云道:「伙计,慢点,我有话问你。」

  店伙道:「客官要问什么?」

  谷飞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道:「咱们这里是宣化店。」

  谷飞云又道:「昨晚是什么人送我来住店的?」

  店伙觉得他问得奇怪,答道:「这间房本来是一位女客人住的,昨晚四更光
景,她抱着客官回来,说是负了伤,要休养一二天……」

  谷飞云问道:「不知这位女客人是怎样一个人?」

  店伙脸有惊奇之色,说道:「她说客官是她大哥,客官不认识她吗?」

  谷飞云搔搔头皮,笑道:「我有三个妹子,还有两个表妹,都很淘气,不知
是哪一个呢?」

  店伙道:「这个女客人可没有说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我是说,她的长相如何?」

  店伙道:「小的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因为这位女客人脸上一直蒙着一方黑
纱……」

  谷飞云心中一动,暗道:「会是全依云。」一面急急问道:「她人呢?」

  店伙道:「她今天一早就走了,连房钱都已付清了,临走吩咐转告客官,好
好休养。」

  「果然是小表妹。」谷飞云含笑道:「没事了,谢谢你。」

  店伙退去之后,谷飞云想起昨天自己在对面茶楼上看到的苗条人影,朝客店
中走入,自己当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原来就是全依云。哦,还有,昨天傍晚,自
己在白山关附近,明明已经拿住项中英,他忽然啊了一声,右眼流血,同时自己
右腕曲池上也被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打中,拿不住项中英,才被他逃走,这银针
莫非是全依云打出来的?

  全依云分明是追踪项中英下来的,她用银针打瞎项中英右眼,再用银针打自
己曲池穴,这是告诉自己,她要亲手对付项中英,不要自己插手了。她险些被项
中英侮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帮她什么忙,她却救了自己性命。

  正思忖之际,店伙已经端着脸水走入,说道:「客官洗脸了。」放下脸盆,
退了出去。谷飞云盥洗完毕,到柜前退了房间,掌柜果然说房钱业已付清,走出
了客店一脚来至对面茶楼。

  小厮看到谷飞云连忙哈着腰陪笑道:「客官昨晚去了哪里?你老的马匹,小
的昨晚、今晨都加了料。」

  谷飞云含笑道:「昨晚我去朋友家,喝醉了酒,很晚才到对面客店休息,多
谢你了。」

  小厮道:「不用谢,客官请上楼吧。」

  谷飞云走上楼梯,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放眼看去,偌大一座楼厅,已经有了
八成座头,这些食客之中,几乎有半数以上都是纠纠武夫,细听他们所谈的,几
乎又全是通天崖出现活佛和通天宝笈之事。心中暗想:「每天有这许多江湖上人
闻风跟来,老和尚只要稍加挑选,把身手较高的人引入石窟,收为门徒,不需多
久,就可形成一股极大势力,称雄江湖了。」

  伙计过来,谷飞云要了一壶清茶,一碗卤面和一盘包子,伙计刚刚退下,瞥
见楼梯口走上一个青衫佩剑少年,目光扫视全堂,似在找人模样。这人生得眉清
目秀,看去不过十七八岁,哦,这人眉目之间,似曾相识。

  就在此时,那青衫少年也已看到谷飞云了,不觉欣然一笑,急步朝谷飞云走
来,喜形于色,说道:「谷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谷飞云一怔,慌忙站起,含笑道:「兄台……」

  青衫少年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我是
荆月姑呀。」

  谷飞云看着她,口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荆……」

  荆月姑怕他说出姑娘二字来,连忙接口道:「兄弟。」

  谷飞云又噢了一声,点头道:「是的,荆……荆兄弟,你一个人?来,快坐
下来。」

  荆月姑喜孜孜的在他横头坐下,说道:「我是和老仙长一起来的,不然,爹
才不肯让我出来呢。」

  谷飞云喜道:「老人家也来了,他人呢?」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老仙长还在望仙观,没来。」伙计过来问荆月姑
要些什么?

  荆月姑道:「给我来一碗鸡丝面好了。」

  伙计退去,谷飞云望着她,说道:「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荆月姑轻嗔道:「人家是找你来的,你好像一点也不……」她晕生两颊,没
有说下去。

  谷飞云看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幽怨神色,底下的话,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一
定是关心人家。她要跟着南山老人到桐柏山来,就是为了要找自己,看她看到自
己的一刹那,何等欣喜?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这就难怪她要生气了。想到
这里,不觉凑过头去,低声道:「对不起,你生气了?」

  荆月姑道:「才没有呢。」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荆月姑嫣然一笑道:「这一路上,大家都传说着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好多
人都赶来看热闹,我想你离开桐柏山,一定也听到了,可能也会赶来,所以就来
找你,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上你,谷大哥,吃过饭,我们也去瞧瞧好不?」

  谷飞云低声:「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荆月姑睁大一双妙目,好奇的问道:「谷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到底
是不是真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待会儿再说吧。」

  荆月姑点点头,正好伙计送上两碗面和一盘包子。两人匆匆吃毕,谷飞云付
过帐,下楼梯,小厮连忙牵着马匹过来。谷飞云接过缉绳,又赏了他小厮。荆月
姑道:「大哥还有马匹。可惜这里买不到马匹,那怎么办呢?」

  谷飞云道:「没关系,我这匹紫驹,善解人意,我们在前面走,它会跟着来
的。」说完,就把缰绳圈了几个圈,挂在鞍上,用手拍拍马颊,说道:「我们走
吧。」两人并肩走着,紫驹果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8

[font=宋体]
             第十一章 有女投怀

  荆月姑喜道:「啊,这匹马儿真乖呢。」忽然偏头问道:「大哥,你去过通
天崖石窟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她本来还叫他谷大
哥,现在连谷字都省去了。

  谷飞云就把昨天经过这里,在茶楼上大家争着说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自己
也因一时好奇,赶去瞧瞧,听到一个苍老声音以传音术说自已是有缘之人,初更
再来。

  「好啊。」荆月姑举手掠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说道:「大哥去了没有?」

  「当然去了。」谷飞云接着把昨晚初更赶去石窟,经苍老声音一路指引,来
至一间石室,苍老声音如何要收自己为徒,后来发现石门已闭,幸有昆仑派掌门
人岳维峻派珠儿领着自己出来,详细说了一遍。

  荆月姑听得一怔,说道:「这么说,这个老和尚野心极大,可能又要创立什
么教了?」

  「正是如此。」谷飞云道:「不然为什么要到处散播谣言,说要把『通天宝
笈』赠送有缘,来吸引武林中人?」接着叹了口气道:「看来江湖上又会从此多
事,这叫做天下将乱,必有妖孽,我真是想不通真会有这许多无知愚民,盲目崇
拜,如绳附膻的被人牵着鼻子跑。」

  荆月姑道:「大哥好像很感慨。」

  「我是听珠儿说的,已有几十个江湖人士拜老和尚为师了。」谷飞云接下去
道:「这些江湖人士中,多的是地痞流氓,但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就是因为利
欲薰心,就抿灭了他们的良知。」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荆月姑偏头道:「大哥现在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沉吟道:「这个……我还没决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荆月姑偏脸问道:「那你本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道:「我本来要去西峰山庄找项中英算帐,现在已经不用去了。」

  荆月姑看着他,说道:「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的,你说给我听好
不好?」

  谷飞云笑道:「说来话可长着哩。」

  荆月姑道:「你慢慢的说好了,人家爱听嘛。」

  「好,好,我说。」谷飞云拗过不她,只得从随醉道人前往望仙观说起,一
直到目前为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冯小珍和自己同行的事说出来。

  荆月姑啊了一声道:「原来大哥遇上了许多事。」他们边走边说,只是沿着
大路走下去,不知不觉走了二三十里光景,经过定远店,已是未牌时光。

  谷飞云道:「我们要赶到罗山城里,才能买到马匹,这里离罗山大概还有几
十里路,荆月姑,你还是骑着马匹先走吧。」

  荆月姑偏头问道:「那你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要紧,我赶得上的。」

  荆月姑脚下一停,凝眸望着谷飞云道:「这里也没有什么行人,不怕被人听
见,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大哥,所以也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姑娘姑娘的,被人
听到了怪不好意思的你应该叫我……」

  谷飞云没待她说下去,抢着道:「好、好,你叫我大哥,我以后就叫你妹子
好了。」

  荆月姑粉脸骤然红了起来,心里面感到一阵甜蜜,口中却不了一声,低低的
道:「人家现在穿着男装,你怎好叫我……叫我……妹子?我……是你……兄弟
咯。」

  「好、好,兄弟就兄弟。」谷飞云连连点头,接着又抬抬手道:「贤弟请上
马了。」

  荆月姑朝他嫣然一笑,依言胯上马鞍,回头道:「大哥,还可以坐得下,你
也上来吧。」

  谷飞云笑道:「算了,我赶得上的,你只管走好了。」荆月姑只抖了一下缰
绳,紫驹立即洒开四蹄,不徐不疾,得得的朝前奔行,谷飞云也立即展开轻功,
不即不离的跟在马后,果然没有落后半步。

  荆月姑回过头来,咭的笑道:「大哥,你累不累?」

  谷飞云含笑道:「马跑得并不快,我自然也不会累了。」

  傍晚时光,赶到罗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叫罗山老栈的客店下榻,两人要了
两间上房。饭后,荆月姑赖在谷飞云的屋中,并没有回自己的房中。谷飞云看天
色已晚,于是道:「月妹,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荆月姑闻言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满脸娇羞地低下头,低声道:「大哥,我留
下来陪你好吗?」

  谷飞云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道:「月妹,你……」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我想把自己交
给你。」沉默一会,看谷飞云没有动静,他不知道谷飞云正在天人交战,还以为
谷飞云不喜欢她呢?泫然欲泣道:「大哥,你不喜欢我吗?」

  「不,月妹,大哥也好喜欢你。」这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荆月姑的大胆
示爱,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明白,如果他此时拒绝,将会让荆月姑非常难
堪,搞不好的话,荆月姑可能会因此而失去生趣。最主要的是,他也从心底喜欢
荆月姑。

  一旦解开心防,谷飞云也放开了,这种事情总能无师自通,谷飞云低下头,
吻住了她的两片红唇。荆月姑伸出丁香舌尖,二人猛吻猛舐起来。于是谷飞云的
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一手伸进荆月姑的衣襟内,摸着那一双尖挺的乳房,一
手伸入亵裤内,插入那长满阴毛的阴阜抚摸起来。谷飞云不需任何人教,手指一
弯,插入她的小穴洞中,轻轻的挖扣起来。

  荆月姑叫道:「大哥……嗯……嗯……啊……大哥……不要这样嘛……轻点
嘛……哦……哦……难受死了……哎呀……又痒又痛……啊……」她的淫水被谷
飞云扣挖得涛涛而出,弄得谷飞云的手和她的亵裤都湿透了。

  「大哥……抱妹妹到床上去……好好爱我吧……」谷飞云知道她已被挑逗得
受不了啦,抱起荆月姑,将她放在床上,顺手将她的衣服脱光,再把自己的衣裤
脱个精光,半躺半坐在她的旁边,慢慢欣赏这个大胆自荐的小娇娃。

  荆月姑虽然鼓足勇气自荐枕席,但是现在被谷飞云脱得浑身一丝不挂,由谷
飞云肆无忌惮的欣赏,少女害羞的本性在所难免。她羞红着粉脸,紧闭着一双媚
眼,一只手扪着双乳,一只手则按在阴阜上面,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一副等待
爱的滋味的模样。

  谷飞云拿开她的手,尖挺的乳房上面,两粒鲜红山樱桃的乳顶。高高隆起像
个肉包似的阴阜上,长满一遍阴毛。两片肥厚的大阴唇,紧紧的夹成一条红色的
肉缝肉缝下面,微微的风露出一个小洞,真是美艳极了。

  谷飞云一只手伸入她的三角地带,揉摸着她的阴毛和大阴唇,再扣揉她的阴
蒂。荆月姑感到阵阵麻酥酥,痒丝丝的,浑身肉一阵颤抖,小穴里的淫水潺潺而
流,口中叫道:「大哥……好难受……」

  谷飞云一看她的淫水流了那么多,想再给她尝尝异味,于是将自己从车夫、
走卒等听来的经验搬了出来,他用舌头和嘴唇,吻、吸、吮、咬、舐的玩弄着荆
月姑的小穴。

  「哎呀……云哥哥……你舔得我痒死了……呀……轻点咬嘛……好难受……
求求你……好哥哥……别再舐了……哦……哦……我被你吮得要……」说着她浑
身不停的抖动,急促的喘息声,紧跟着一股滚热的淫水直冲而出。

  「云哥哥……脏……妹妹……尿……出来了……」谷飞云笑道:「傻妹妹,
这不是尿,是被得舒服时流出来的淫水。」

  荆月姑道:「你怎么知道?难怪跟平常小便时的感觉不一样。云哥哥,那接
下去再怎么样呢?」

  谷飞云被她那天真的答话听得开口一笑:「傻妹妹,来,先替大哥套套大宝
贝,弄得越硬越好,插进你的小穴里,你就越痛快。」荆月姑娇羞的握着谷飞云
的大宝贝,轻轻的套弄起来。

  荆月姑叫道:「啊,云哥哥,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好怕人呀。」谷飞云看
她那种没经人道的模样,就已够魂销骨得散了。于是骑到她的身体上面,分开她
的粉腿露出红通的小洞。握着粗长硕大的宝贝,对准她的小洞口狠狠一挺。

  只听到荆月姑一阵惨叫:「啊呀……大哥……痛死我了……」她的小肉洞,
被谷飞云的大龟头弄得张裂开来。她急忙用手抚在谷飞云的腰肢之间叫道:「大
哥……不要……好痛啊……小穴太小了……我真受不了啦……好哥哥……」

  谷飞云说道:「好妹妹,等一会就不痛了。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後会更
痛的。」

  「真的吗?」荆月姑天真的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谷飞云道:「大哥怎么会骗你嘛?」说着笑道:「大哥跟你一样,也是第一
次,不过我从一些江湖走卒、镖师口中,听到过不少这方面的经验……」

  荆月姑道:「那么……大哥要轻点……」谷飞云再用力一挺,那粗长的大宝
贝,整根塞到荆月姑的紧小肉洞里。荆月姑又是一声惨叫,用手一摸阴阜,摸得
了一手红红的鲜血,惊叫道:「大哥……流血了……」

  谷飞云笑道:「月妹妹,那不是流血,是你的处女贞血,过了这一关,以後
就不会有痛苦,只有痛快和舒服了……」谷飞云开始轻抽慢送,荆月姑还是痛得
惨叫,粉脸发白,浑身颤抖。

  片刻之后,谷飞云柔声问道:「月妹妹。还痛吗?」

  荆月姑道:「稍稍好一点……还有点痛……」

  谷飞云道:「我知道,月妹妹,等一下你就会尝到苦尽甘的滋味了,再忍耐
一下吧。」

  谷飞云一面玩著那双肥翘的乳房,再加快宝贝的抽送,渐渐的荆月姑的痛苦
表情在改变着,变成一种快感骚媚的淫荡起来了。她浑身一阵冲动,花心里冲出
一股淫水,浪声叫道:「云哥哥……妹妹又要尿……尿了……」

  谷飞云道:「傻妹姝,那不是尿,是精,知道吗?」

  荆月姑道:「哦……我知道了……大哥……我的穴心……被你顶得好……好
舒服……也好好痒……哥……真痒死了……」谷飞云看她两颊赤红,媚眼如丝,
一副淫浪的模样,知道她已进入高潮了,于是使劲猛抽狠插,大龟头次次直捣花
心,搞得她骚声浪叫,欲仙欲死。

  荆月姑叫道:「云哥哥……你真的要搞死妹妹了……真不知……会有这么痛
快……云哥哥……你再用力一点……使妹妹……更痛快些好吗……云哥哥……」

  谷飞云听她叫着再用力点,于是猛力抽插,口中说道:「月妹妹,你还真是
浪,大哥要搞得你叫饶不可。」

  荆月姑道:「哎呀……大哥……我被你的大宝贝……搞得快要上天了……你
的宝贝顶死我了……好酸呀……我……我又要了……」

  谷飞云听她说又要了,拼命加紧猛抽猛插,说道:「月妹妹……快把屁股挺
高一点……大哥要射了……啊……射了……」

  荆月姑道:「哎啊……烫死人了……」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互相死死的搂紧
对方身体,四肢酸软无力的躺在床上。

  良久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荆月姑一看,自己赤裸着身体和谷飞云搂着,
想起刚才激烈的交欢情形,真是美死了,不觉羞红着脸说道:「大哥,妹妹已把
身体给了你,希望你日後要好好的爱我,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爱心。大哥,好
吗?」

  谷飞云道:「月妹妹,你放心,大哥会好好爱你。」

  荆月姑说道:「云哥哥,我好高兴哦。」她抱紧谷飞云是又亲又吻的,实在
难形容她内心的喜悦。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大哥,你会不会嫌我太……太浪
了……说实在的,如果你刚才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谷飞云心中暗惊,也为她的情意感动,激动地吻着她道:「好妹妹,大哥爱
你还来不及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大哥还真得感谢你,要不然我是无
论如何不敢这样的,我怕唐突了佳人。」

  荆月姑低声道:「大哥,我是太爱你了,我知道大哥很招女孩子喜欢,所以
我存了一点私心,希望能在大哥心中先占有一席之地,大哥不会笑我吧?」

  谷飞云摇摇头道:「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笑你呢?」说着,笑着低声
道:「妹子拔了头筹,在大哥心中自然排第一啦。」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你坏……」

  谷飞云笑着道:「好了,好了,夜已深了,我们睡吧。」

  「嗯……」荆月姑娇哼一声,娇羞地搂着谷飞云,两人都有些疲惫,所以很
快就堕入了梦乡……

  第二天,因为荆月姑刚破瓜,身子不便,所以两人就一直呆在客栈。闷了一
天,傍晚时分,两人盥洗一番,谷飞云在房门口叫道:「兄弟,我们上街去吃饭
吧。」

  荆月姑梳洗走出,她虽然男装打扮,却显得满面春风,容光照人,娇柔一笑
道:「大哥,走吧。」

  两人相偕走出,刚来至店堂,就看到一名青衣汉子陪着笑迎了上来,连连拱
手道:「二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少侠?」

  谷飞云看他模样,像是一位管家,但自己并不认识他,这就跨前一步,颔首
道:「在下谷飞云,不知有何见教?」

  那青衣汉子连忙拱手道:「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奉请谷少侠二位驾临
敝庄一叙,门前马车已经备妥,就请二位少侠上车。」

  谷飞云问道:「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青衣汉子为难的道:「这个……公子没有交代,在下就无可奉告,要请谷少
侠原谅,其实谷少侠二位到了敝庄,和我家公子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看他言词闪烁,连主人是谁都不肯说,不觉轻哼一声道:「你连你们
主人是谁都不肯说,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青衣汉子陪笑道:「在下人微言轻,说的话二位少侠自然不会相信,但谷少
侠有一位义弟,已在敝庄作客,就可证明在下说的不假了。」

  「我义弟已在你们那里作客?」谷飞云怔得一怔,问道:「你说的是谁?」

  青衣汉子深沉一笑道:「冯少侠冯自珍,他说是谷少侠的义弟,应该不会错
吧?」

  谷飞云又是一怔,冯自珍,不就是易钗而弁的冯小珍?那天晚上,她不肯跟
她爹回去,负气走了,从此不知下落,原来一直没有回去。

  荆月姑低声问道:「冯自珍是谁呀?」

  谷飞云没有答她的话,就朝青衣汉子道:「好,我们走。」青衣汉子连忙抬
手道:「二位少侠请。」

  谷飞云道:「兄弟,你去柜上结帐。」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二位的帐,
在下已经结过了。」

  谷飞云道:「这个怎好由管家代付?」青衣汉子道:「这是我家公子吩咐过
的,谷少侠不用客气。」

  谷飞云和荆月姑走出客店,果然有一辆双辔马车停在客店门口,青衣汉子急
步趋上,打开车门,说道:「二位少侠请上车……」

  谷飞云道:「我还有一匹马……」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的马匹,已经系
在车后了。」

  谷飞云看他办事周到,点了下头,就和荆月姑一起登上马车,青衣汉子立即
关上车门,爬上前座,和驾车的坐在一起,马车就辘轳起程。车内相当宽敞,坐
垫又软又厚,极为舒适,车身两边有窗,可以闲眺景物。

  荆月姑想着和大哥一起去作客,总不能说自己叫荆月姑,这样,不就告诉人
家自己是一个女子吗?这就偏过头去,低声说道:「大哥,你看我叫什么名字好
呢?」

  谷飞云轻唔一声道:「你有没有想好?」

  荆月姑道:「就是没有咯,所以才要你替我取一个的。」

  谷飞云想了想道:「有了,你叫做月姑,月光最是明亮了,你就叫荆飞明好
了。」

  「荆飞明这名字取得很好。」荆月姑高兴的道:「你是我大哥,我也是你义
弟了。」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口中轻哦一声,问道:「大哥,那个叫
冯自珍的,是什么人呢?」

  谷飞云昨天虽把此行经过,都告诉了荆月姑,但和冯自珍相识经过,就略过
没提,在女孩子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子,总是敏感问题,能不说,总是不说的
好,谁知道这回会碰在一起的?

  荆月姑这一问,可把谷飞云问得脸上不禁一热,但差幸中间已经有一段时间
的缓冲,总算有了准备,这就凑过头去,低声说道:「我没告诉你的原因,是我
和她认识不过一天时间,就分手了,说不说无关重要……」

  荆月姑道:「认识只有一天,就和他结为兄弟了?」

  谷飞云赧然的道:「她要这样叫我,又有什么办法?」荆月姑问道:「你们
怎么认识的呢?」

  谷飞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天早晨,赶到信阳城门口,在豆浆摊上认
识的,在路上就遇全家庄十几个庄丁,这样一同去了全家庄。」

  荆月姑又问道:「你们既然结伴同行又怎么会分手的呢?」

  谷飞云道:「当天下午,我中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全身发冷,找到一处
破庙落脚,运功逼出寒气,因天色已晚,我出去找食物……」他把在三官堂一段
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荆月姑嗤的轻笑一声道:「原来她是位姑娘,难怪大哥瞒着我不肯说了。」

  谷飞云红着脸道:「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荆月姑披披嘴道:「不知道大哥还有几个红粉知己的义弟,没跟我说呢?」

  谷飞云用手轻轻的碰了她一下,低声的道:「前面有一座庄院,大概快要到
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车窗外还可看到道旁两排整齐的参天古柏,像行
云流水般往后驰去。迎面矗立着一座覆盖极广的庄院,却越来越近。荆月姑轻咦
一声道:「方才我们只顾说话,没看清楚怎么走的,这里已是什么地方了呢?」

  谷飞云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地方?」说话之时,马车
已经越过一片广场,渐渐缓慢下来,在接近庄院大门前面之际,完全停住。

  先前的青衣汉子迅快下车,替两人打开车门,陪笑道:「到了,二位请下车
了。」

  谷飞云、荆月姑相继下车,才看清庄院大门前面,高挑八盏气死风灯,左右
两边雁翅般站着八名青布劲装的佩刀汉子,一个个外形健壮,看去身手不弱。就
凭这一点,已可推想得到他们的主人,决非寻常之辈了。青衣汉子朝两人抬抬手
道:「我家公子已在花厅恭候多时,两位少侠请进。」

  谷飞云摸不透这里庄院主人是友是敌?一面抬手道:「管家不用客,只管请
走在前面。」

  青衣汉广道:「在下替二位少侠领路。」话声一落,就走在前面领路。进入
大门,就折而向东,经过长廊,来至东花厅。

  刚到厅前,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从里面迎了出来,含笑拱手道:「谷
少侠远来,恕兄弟有失远迎,请到里面奉茶。」这青年看去约莫三十来岁,两道
剑眉生得极浓,眼神极足,只是鼻尖下钩,是个极具心机的人。

  谷飞云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辱承宠邀,还没请教兄台大名?」

  「此处不是待客之所,二位请。」锦衣青年抬手肃客,把两人延入厅中,灯
火通明,如同白昼。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迅快站起,奔了过来,喜孜孜的道:「大哥果然来了。」
他正是那晚独自离去的冯小珍。

  谷飞云含笑道:「贤弟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冯小珍道:「今天中午,是这里公子把我接来的,说大哥也快到了……」

  锦袍青年笑道:「兄弟没骗冯兄吧?」冯小珍不认识荆月姑,何况荆月姑又
穿了男装,她总是姑娘家,不便向荆月姑打招呼哩。

  谷飞云指着冯小珍朝荆月姑道:「他就是我义弟冯自珍。」一面又朝冯小珍
笑道:「他也是我义弟叫荆飞明。」

  冯小珍听说荆月姑也是大哥的义弟,口中寒喧着,一面忍不住朝荆月姑打量
起来。这一打量,她发现这位荆飞明身材高矮和自己差不多,面貌也长得甚是清
秀,还有着一股妩媚之气,心中不禁暗自忖道:「这姓荆的莫非和自己一样,是
个女的?」荆月姑已经知道冯小珍是个姑娘了,自然更要看得仔细一些。

  就在两位姑娘互相打量时,主人锦袍青年含笑道:「三位都是兄弟的贵宾,
快请坐下来再说。」四人分宾主落坐,一名庄丁送上香茗。

  谷飞云朝锦袍青年抱拳道:「兄台尊姓大名,还未见告?」

  锦袍青年浅浅一笑道:「兄弟钟豪,钟鼎的钟,豪杰的豪。」

  谷飞云道:「原来是钟兄,不知道钟兄把咱们兄弟三人,邀约来此,有何见
教?」

  「请用茶。」钟豪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没有什么,日前兄弟
听到江湖传说,谷兄徒手击败了羊角道人,兄弟极为钦佩,经多方打听,才知谷
兄和另一位少侠正朝敝邑而来,所以特地要下人去半路上迎接,不料谷兄来得较
快,已在城中客店落脚了,无端把三位请来,实在不好意思。」

  说话之际,几名庄丁已在厅上摆起酒席,一名庄丁躬身道:「公子可以请贵
客入席了呀。」

  钟豪站起身,含笑抬手道:「谷兄三位,难得光临,兄弟命厨下作了几色家
常菜,不成敬意,聊可佐酒,藉以闲话家常,三位请随便坐好了。」

  谷飞云连说不敢,四人各自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手捧银壶,从里首走出
来,给四人面前斟酒,两名青衣使女就轮流端上菜来。菜肴果然盘盘精致可口,
色香味俱佳,酒是陈年女儿红,色如琥珀,醇而且馥。

  主人钟豪频频向三人敬酒,谷飞云眼看钟豪对自己三人似无恶意,只是想和
自己结交而已,先前一点戒心,至此已不复存在。

  尤其三人之中,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不善饮酒,喝了一两杯酒,就是晕
生双颊,主人又酒兴甚豪,也只有自己和他还可干上几杯,这一来,不觉高谈阔
论,放怀畅饮起来。一席酒下来,钟豪和谷飞云两个人差不多都已有了八九成酒
意。

  钟豪吩咐两名青衣使女送三人至宾舍休息,他就拱拱手道:「兄弟已不胜酒
力,恕不奉陪了。」

  谷飞云忙道:「钟兄请便。」钟豪脚步踉跄的朝外行去。

  宾舍就在东花厅左首,花木扶疏之间,一排五间精舍,谷飞云等三人,每人
住一间房,青衣使女把他们领到房中,然后给三人送来三壶茶,一面说道:「三
位少侠还需要什么,但请吩咐了。」

  荆月姑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那使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谷飞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觉一股清馨浓馥的茶香,直沁心脾,口中赞
许的道:「这茶很香。」随着又喝了一口。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起茶杯,喝
了一口。喝了酒的人,都喜欢喝浓茶,因为浓茶既可解渴又能解洒。三人现在喝
的就是浓茶,茶香虽然浓馥,但也略带苦涩,浓茶嘛,总是会有些苦味的哩。

  谷飞云一指荆月姑,朝冯小珍含笑道:「冯姑娘,她叫荆月姑,是我义妹,
你们二位以后多多亲近。」冯小珍没有说话,荆月姑也没答腔。

  谷飞云只当两人是多了心,才不说话的,不觉轻笑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呢?」两人依然没有开口。

  谷飞云这才感到奇怪,仔细瞧去,两人眼皮微阖,竟似在磕睡,这下,心头
止不住蓦地一懔。暗暗的道:「她们这一情形,莫非着了人家的道?问题若是出
在茶水之中,自己何以一点感觉也没有呢?」这就伸手摇了摇荆月姑的肩膀,叫
道:「兄弟,你怎么了?」

  荆月姑本来坐着的人,这一摇,她一个娇躯软绵绵几乎倾跌下来,急忙双手
扶住,把她抱到床上躺下,然后又把冯小珍抱起,让她们一起躺下。细看两人都
已昏迷不省人事,自己身边既无解迷毒的药物,又不知她们中的是什么迷药?

  一时又急又惊又怒,心想:「这一定是钟豪使的诡计,他把自己引来,主要
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怎知自己反而没事,却把她们两个迷翻过去了。现在自己
该怎么办呢?是自己也装作昏迷,看他如何对付自己?一是立即去找钟豪,逼他
交出解药来。」

  他略为沉吟,决定去找钟豪。当下一口吹熄灯烛,闩上房门,推开后窗,飞
身而出,这时东花厅早已没有了灯火,他沿着长廊,朝前进掠来。前进,大厅东
首,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屋宇,此时依然灯火通明,还有人在纵声谈笑。

  谷飞云掩到北首窗下,侧身看去,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起居室,钟豪正好
和两个中年汉子在一张小圆桌上围坐喝茶。这两个中年汉子一个年约四十出头,
身穿藏青夹衫,浓眉大眼,个子高大壮健,一看就知是北方人。另一个正好和他
相反,生得又瘦又小,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獐头鼠目。

  此人穿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竹布长衫,已有四十五六岁,这时正摇头晃脑的
道:「这个大公子只管放心,兄弟这迷仙散只要喝上一口,假如没有兄弟的独门
解药,要三天三夜才能醒来,而且醒来之后,依然四肢无力,无法运行真气,要
过七天才解,大公子要把他们押解回庄,保证万无一失。」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好,这番话等于他的招供,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不
然真不知道找谁要解药呢?」

  浓眉大汉笑道:「师弟办事,一向谨慎,其实有你毒手郎中秦老哥出马,就
算十个姓谷的小子,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

  谷飞云暗道:「听他口气,好像是钟豪的师兄。」

  毒手郎中呵呵一笑,连连抱拳道:「孔大侠过奖,兄弟这点雕虫小技,算得
什么?」

  钟豪起身道:「秦老哥、大师兄,时间不早了,二位也请早些休息,明天一
早,咱们就要动身了。」

  他们走出起居室就分开了,钟豪就住在书房里,大师兄和毒手郎中,则在书
房右首的两间特别客房里。因为他们住得很近,谷飞云不敢跟过去,隐身暗处,
等了一会,看到一名青衣使女从走廊退出,立即闪身过去,掩近毒手郎中的房门
口,伸手一推,房门居然应手而启。

  谷飞云举步跨入,看到毒手郎中还没有睡,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没待对方开
口,右手已经扬起,打出五粒石子,一下就制住了他五处穴道。谷飞云从容的掩
上房门,上了闩,才缓步走到毒手郎中面前,把他推到床沿上坐下。

  目光一转,看到床前小茶几上,放着一把八寸长的小刀,绿鲨为鞘,象牙为
柄,看去极为精致,低声道:「你只要一出声,我保证你喉咽立时会被割断。」

  毒手郎中是多年老江湖,心知对方用刀抵住自己喉咽,决不会真的下手,因
为要杀自己的话,早就下手了,他翻着两颗鼠目,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谷飞云道:「快说,迷仙散解药放在哪里?」

  毒手郎中道:「兄弟双手穴道受制,如何取法?」

  谷飞云道:「你说出放在哪里就好,我会拿的。」

  毒手郎中无可奈何的道:「在药箱里。」

  谷飞云早就看到茶几上有一只朱漆小木箱,一面问道:「放在药箱哪里?」

  毒手郎中道:「你先打开药箱,我再告诉你。」

  谷飞云转过身去,取下铜锁,打开了箱盖,正待回头问话,毒手郎中已经说
道:「药箱有上下两层,你先把上层端起来。」谷飞云依言把上层端起,放到茶
几上。

  毒手郎中又道:「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谷飞云转过身,沉声道:「你还有两处穴道受制,别耍什么花样。」

  毒手郎中两颗鼠目盯着谷飞云直瞧,神色极为古怪,问道:「朋友,双手有
没有什么感觉?」

  谷飞云双手一摊,问道:「我双手有什么不对吗?」

  毒手郎中张口结舌道:「你……双手竟会没事,你不畏剧毒?」

  谷飞云叱道:「废话少说,迷仙散解药呢?」

  毒手郎中道:「从右边数过去,第二排、第三个小药瓶就是了。」

  药箱下层,排列着二三十个拇指大的药瓶,谷飞云取起第二排第三个药瓶,
瓶上贴着一张小标笺,果然是专解迷药四字。这就问道:「如何服法?」

  毒手郎中道:「每服一丸……」谷飞云把小药瓶塞入杯中。

  毒手郎中急道:「朋友,你去救人,只要几颗就够了,这一瓶有一百多颗,
你全拿去了也没用处……」

  谷飞云没加理会,把手中小刀返入鞘中,一面偏脸含笑道:「这把小刀,颇
合我用,多谢了。」说着把刀也纳入怀中。

  毒手郎中听得为之气结,说道:「你不能……」

  谷飞云已经落指如风,连点了他三处穴道,把他身子放平,附耳说道:「你
好好睡一觉吧。」闪到左首窗下,轻轻推启窗户,穿窗而出,然后又轻轻推上,
才双足一点,长身掠起,回转宾舍,仍从后窗进去,落到地上,目光一注,不由
猛地一惊,因为刚才自己把她们抱到床上躺着的二位姑娘,竟然人去床空。

  她们中了迷仙散,当然不会是自己走的,那么一定是被人掳走了。这里的主
人钟豪,不可能,他在茶水中暗使迷仙散,已把自己三人迷翻,准备明天押解回
庄,虽然不知他们要押解到哪里?但可以断言,他听了毒手郎中的话,心里笃定
得很,所以不可能会来把荆月姑和冯小珍掳去。那么另有其人,这人会是谁呢?

  蓦一抬头,看到壁上用一支竹筷,钉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要找人,出
南门。」六个斗大字。救人如救火,自然要立时赶去不可。

  谷飞云忽然心中一动,不觉嘴角间有了笑意,立即一个转身,双掌骤发,砰
然一声巨响,把两扇窗户震得直飞出一丈多远,落到地上,又发出了砰然一声大
响,他人也随着射出窗外,隐了起来。

  时在深夜,这两声大响,自可传出老远,惊动屋中人了。首先闻声出来的是
住在宾舍里伺候的青衣使女,她睡眼惺忪,堪堪奔出。接着但见两道人影,有如
星丸堕地,疾然泻落,那是钟豪和他大师兄。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两人身手相
当高明。」

  青衣使女看到钟豪,慌忙躬身道:「小婢见过大公子。」

  钟豪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衣使女道:「小婢听到两声大响,刚赶出来,还……」

  钟豪没待她说下去,回头道:「大师兄,咱们快进去瞧瞧。」

  大师兄目光一注,及时发现其中一间的两扇窗户已被震飞,这就说道:「师
弟,咱们从窗户进去吧。」两人飞快的穿窗而入,但没有多少时间,又从窗户退
出,他们当然已经发现中了迷仙散的三人被人掳去,也看到钉在墙上的那张字条
了。

  大师兄道:「师弟,秦老哥一直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事,你快去看看。」

  钟豪道:「咱们……」

  大师兄道:「咱们要去南门,也该招呼秦老哥一声,大家一起去才好。」

  钟豪点点头道:「小弟这就去。」他长身朝长廊奔去,过了好一会工夫,才
见两人勿匆过来。

  毒手郎中讪讪的道:「让孔大侠久等了,兄弟……咳、咳,居然有人潜入房
中,在睡梦中着了人家的道。」

  大师兄惊异的道:「秦老哥看清什么人吗?」

  毒手郎中耸耸肩,嘿然道:「兄弟若是看清他是谁,还会让他逃走吗?」

  钟豪催道:「大师兄,咱们走吧。」

  大师兄微晒道:「此人留条的目的,就是要咱们赶去找他,咱们没去,他是
不会走开的。」三人出了庄院,就长身掠起,一路往南掠去。谷飞云远远跟在他
们身后,已可认出这座庄院是在城西。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城门上并没有人,前面三人各展轻功,登上城墙,再往
下纵落,谷飞云也跟着越城而出。南门外地势辽阔,是一片空田,中间有一条泥
路,两边草长过人。前面三人一直奔行了十来里路,才看到前面路旁有一棵覆盖
如伞的大镕树,树下负手站着一个人。

  钟豪等三人老远就看到了,奔进大树两三丈远,就停了下来。就在此时,谷
飞云也一下隐入草丛之中,远远的绕了过去。树下那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请报上名来?」

  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道:「天机门下孔必显、项中豪和毒手郎中秦大山,朋
友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谷飞云听得暗道:「原来那大师兄叫做孔必显,钟豪却是项中豪,天机门下
不知是哪一门下,不知是什么门派?哦,项中豪,莫非是项中英的哥哥?」

  「哈哈。」大镕树上响起一声大笑,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在三人面前,打了个
稽首道:「来的怎么会是三位?」

  项中豪同样一怔道:「怎么会是道长?」原来从树上飞下来的,正是羊角道
人。谷飞云心里登时明白了,羊角道人掳走二女,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羊角道人道:「贫道掳来谷飞云两个义弟,是要谷飞云前来赴约的,不
想却惊动了大公子三位。」

  项中豪奇道:「道长没把谷飞云掳来吗?」

  羊角道人道:「贫道若是擒到了谷飞云,何用再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掳来?」

  「会是两个丫头?」项中豪惊奇的道:「不对,谷飞云明明中了秦老哥的迷
仙散,怎会不见了呢?」

  毒手郎中心中暗道:「难道进入房中,强逼自己交出迷仙散解药的会是谷飞
云,难道他不畏迷仙散,哦,不错,那个小子双手明明沾上了涂在药箱上的沾衣
毒,他居然若无其事,如此看来,那小子果然是谷飞云了。」这对他来说,是脸
上无光的事,因此只是在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来。

  大师兄孔必显沉吟道:「莫非谷飞云没中迷仙散,给他跑了?」

  羊角道人抬目问道:「大公子此来,就是为了对付谷飞云吗?」这话,也正
是谷飞云想知道的。

  项中豪道:「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务必把谷飞云擒回去,因为随舍弟中英出
来的四名庄丁赶回去报告,舍弟被谷飞云用暗器打瞎眼睛,不知去向,家父极为
震怒,非把谷飞云碎尸万段不可。」谷飞云暗暗哦了一声。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中英被他用暗器打瞎双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
姓谷的小子,贫道绝不会放过他的。」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目光四顾,说道:「这么看来,这小子可能也跟
来了。」

  孔必显道:「道长说得极是,是他故意震飞窗户,惊动咱们的,由此可见,
他已暗中跟随咱们来了。」

  项中豪怒声道:「搜。」

  孔必显摆了下手,然后朝羊角道人问道:「道长把两人藏在何处?」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藏在五里外江边一艘篷船之中。」两人话声说得极
轻,谷飞云隐身之处,相距较远,是以无法听到。

  孔必显道:「走,只要两人在咱们手中,谷飞云就非就范不可。」回头朝毒
手郎中道:「秦老哥,咱们这一走,这个小子自会暗中跟着下来,现在就看你的
了。」

  毒手郎中微微摇头道:「没用,这小子好像不畏剧毒,兄弟药箱上涂了沾衣
毒,普通人只要沾上少许,就会全身麻庳,这小子似乎并未中毒,还把箱内迷仙
散解药都取走了哩。」

  「会有这种事?」孔必显道:「那好,反正有两个小妞在咱们手里,等他跟
来,凭咱们这些人,还怕捉不住他?那就走吧。」话声一落,几人立即匆匆往北
行去。谷飞云看他们一起往北行去,也就远远尾随下去。

  就在他走了半里光景,两边草丛中同时闪出八个黑衣汉子,这八人身手相当
敏捷,一路跟在谷飞云身后,同样朝北首奔行而来。

  五六里路程,自然不须多时,就已赶到江边。这里已是陆地尽头,面前横着
一条大江,江水滔滔,几乎一望无际。岸边,果然停泊着一艘篷船,船上的人,
敢情已经睡了,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

  羊角道人走近船边,叫道:「徒儿,你们出来。」

  船上有人应声道:「你两个徒弟睡着了,还没醒呢?」

  羊角道人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问得好生奇怪。」船上那人道:「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

  羊角道人道:「你不是。」

  船上那人也轻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也听出此人口气有异,一起围了过来。这时
谷飞云也早就赶到了,他仍隐身在草丛之中,一面暗道:「这人又是谁呢?」

  羊角道人沉声道:「你给本真人上来。」

  船上那人轻笑道:「你是羊角道人,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不过也唬不到
人,上来就上来。」随着话声,果然从船尾蓬下钻出一个人来。[/font]

ysdxshui 2011-11-7 00:19

[font=宋体] 第十二章 二女脱困

  这个人举止从容,身上穿着一件青布长衫,此时一手撩起长衫下摆,缓吞吞
的举足跨上江岸,右手拿一把竹柄摺扇,朝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指了
指,笑道:「原来还有毒手郎中和天机子的两位高徒,当真幸会。」

  羊角道人等四人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人身材不高,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淡眉细
眼,肤色白净,说的是一口苏州话,看去举止斯文,越是如此,就越觉得令人莫
测高深。不,像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都算得是老江湖了,竟然不识此人来历,
连听也没听说过,但从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态看来,又决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羊角道人目光直注,问道:「朋友眼光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人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轻轻摇了两摇,含笑道:「说起来见笑得
很,在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是说出来了,四位也未必听过。」他不肯说。

  羊角道人嘿然道:「你躲在船中,把贫道两个小徒怎么了?」

  青衫人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道:「二位令徒只不过是小睡片刻而已。」

  羊角道人再也忍不住,口中尖喝一都:「你敢对本真人如此放肆。」喝声当
中,右手拂尘已如春云乍展,直拂出去。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有话好说,火气何用如此大法?」他口中轻描谈
写,身形也极为从容,只是轻轻一侧,就避了开去。羊角道人沉嘿一声,拂交左
手,右掌当胸,正待推出。

  「道长且慢。」孔必显急忙一摆子,接着道:「这位朋友连万儿也不敢亮。
道长出手,不但胜之不武,也太以抬高了他的身份,不如由在下先会会他。」话
声一落,就迎着青衣人走去,说道:「来,阁下身手好像不弱,孔某先来领教领
教如何?」

  青衫人手摇摺扇,微笑道:「天机子以剑法驰誉武林,他门下弟子自然精于
剑击,阁下只管亮剑好了。」他虽在微笑说话,但口气极为托大,丝毫没把孔必
显放在眼里。

  孔必显心里不禁有气,冷然道:「阁下兵刃呢?」

  青衫人摇着摺扇,呵呵一笑道:「在下就以这把摺扇,会会你的高招。」他
手中仅是一把极普通的竹骨纸扇,要用来和孔必显的百炼精钢长剑交锋,此人当
真够狂。

  孔必显怒哼道:「休敢小觑孔某?」

  青衫人笑道:「那倒不是,在下二三十年来,一直以这把摺扇随身,也会过
不少高人,天下之大,人上有人,在下更不敢小觑天下英雄,胜负之事,要交手
后才知,阁下既要赐招,那就请出手好了。」

  「好,看剑。」孔必显心头怒极,喝声甫出,右手急抡,身随剑进,洒出一
片绵密剑光,仅此一招,已可看出天机子门下首徒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哪知青衫人竟然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直等剑光逼近他身前一尺光景,右手
摺扇一收,倏地从剑光中穿入,扇头啪的一声敲在孔必显手背指骨之上。这下痛
得孔必显整条右臂骤然一麻,五指无力,长剑当地堕地,差幸他为人机警,立即
往后疾退出去五步之多。

  再看青衫人却依然站立原地,手摇摺扇,面含微笑,并未追击过来,这下直
把孔必显羞得满脸通红,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把羊角道人、毒手
郎中二人看得一怔,谁也没想到天机子首徒,竟然会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出。

  青衫人举足轻蹴,把地上长剑挑起,朝孔必显飞来,一面含笑道:「阁下接
住了,如果不服气的话,尽管使来,咱们不妨再试上几招。」

  孔必显一把抓住长剑,怒声喝道:「你……」

  项中豪忙道:「大师兄不可中他激将之计,还是小弟上去试试。」

  孔必显总究练剑多年,心知盛怒出手,乃是使剑的大忌,这就呛的一声返剑
入匣,哼道:「在下不慎失手,自有师弟代我出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师
弟小心,此人招式怪异,不可逞强。」

  项中豪道:「小弟知道。」举步走上,随手掣出了长剑,抬目道:「在下领
教。」

  青衫人依然轻摇摺扇,看着他,点点头道:「西峰山庄的项大公子,很好,
你只管发剑好了。」

  项中豪长剑当胸直竖,说道:「有僭。」左足胯进,身形倏地左转,一下旋
到对方右首,剑势乍发,一道剑光射向对方右腰。这一记回马发枪,身形飞旋,
快到无以复加。

  青衫人不慌不忙,跟着他身后右旋,这回连摺扇也并未收起,只是随着转身
之势,右手扇面朝下覆下,一下就把项中豪刺去的长剑压住。不,他压住长剑,
身形并未停住,依然继续向右旋去。项中豪长剑被他摺扇扇面压住,照说应该立
即抽了回去,怎知对方扇面上似有极大吸力,怎么也抽不问来,对方身形继续右
旋,你就不得不跟着他向前俯冲过去。

  直等到青衫人转了一圈,脚下倏然而住,口中喝了一声:「去吧。」摺扇一
松,项中豪再也站立不住,往前冲出数步,摔扑下去,跌了个狗吃屎。青衫人依
然站在原地,分毫没有移动,脸上也依然含着微笑,目光徐徐从羊角道人毒手郎
中面上扫过,说道:「二位大概也想试试了?」

  豁,他把摺扇一收,插到束腰带上,空着双手,续道:「在下久闻羊角道人
的『子午阴掌』,武林中罕有人敢接,毒手郎中左手练成『毒沙掌』,更是剧毒
无比,二位如有兴趣,不妨一起下场,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
掌』的厉害。」

  这话说得更狂,毒手郎中秦大山虽是以行医走江湖,但擅于用毒,尤其左手
练成毒沙掌,无人敢和他对掌,武功自是不弱。羊角道人成名数十年,更是一流
高手之列,不然,西峰山庄庄主素有白面霸王之称的项继楚,以一方霸主之尊,
也不会令次子中英拜羊角道人为师了,他上次败在谷飞云手下,真可以说是阴沟
里翻船,冤枉之至。

  如今青衫人居然说出要他和毒手郎中联手同上的话来。这岂不令他无比的难
堪。一时怒恼已极,尖笑一声道:「不用,施主有此豪情,贫道十分钦佩,至于
要贫道和秦道兄联手一节,且等施主胜了贫道一招半式,再说不迟。」

  毒手郎中也觉得对方太以过份,接口道:「道长,还是让在下先向这位朋友
领教……」

  「不用。」羊角道人深沉笑退:「道兄不妨暂作旁观,俟贫道接不下来,道
兄再出手可也。」他把拂尘插到背后,朝青衫人森然一笑道:「咱们就徒手走上
几招,施主请吧。」

  青衫人意态自如,潇洒的道:「这是在下向道长讨教,自该由道长先请。」

  羊角道人已知此人来者不善,既敢口发狂言,自非易与,何况方才他只在一
招之间,连败孔必显、项中豪二人,自己竟然会看不出他的奇妙之处,因此丝毫
不敢小觑了他,闻言呵呵一笑道:「好,好,贫道那就占先了。」说话声中,左
足跨上,右手抬处,五指下垂,用手背轻飘飘的朝前拂出。

  这一拂,看去缓吞吞的,表示了长者的风度,不想占青衫人的便宜,实则中
含四五个变化,只要对方一出手,立可变招,成为杀着。青衫人口中虽然说着要
见识见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和毒手郎中的毒沙掌,但心中也未尝不知厉害,因
此羊角道人反手拂出,他立即身形飞旋,一下向左旋出,拧身发掌,双掌一前一
后,相继拍出。

  羊角道人有意试试对方内力,同样一个拧身,不退反进,同样双手疾发,一
前一后朝前迎去。这一下双方一来一去势道均急,说什么也会碰上了,但青衫人
就在双方掌势要接未接之势,身如轻烟,一下从羊角道人右侧闪出,左手在闪出
之际,横拍羊角道人右肩。

  羊角道人反应也不慢,右肩一沉,右手一记龙尾挥风,向右后方挥去。两人
身形也同时岔了开去。谷飞云隐身草丛,正看得出神,忽然发觉有人欺近,心中
警兆慌生,只见一个小巧身形,已经一下钻到自己身边。一时之间几乎连人影都
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是我。」

  谷飞云定睛看去,原来竟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是你,我正愁一个人
应付不了呢,你赶来帮我的?」

  珠儿咭的笑道:「我是奉命救人来的,你的两个结义妹子。」

  谷飞云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还没开口,珠儿已经接着道:「这人姓束,心计
武功都很厉害,他是为你来的,所以你最好不露面。」

  谷飞云道:「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珠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接着哦道:「谷大哥,你把解药交
给我。」谷飞云从怀中取出药瓶,交给了她。珠儿塞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叮咛
着道:「还有,你要记住了,明天中午,我们在西首长台关附近的三官庙见。」
说完,弯着腰,悄悄的朝右首草丛间钻去。

  这时,毒手郎中也上场了,和羊角道人联手,双战青衫人,三条人影倏忽盘
旋,起落如飞,一时很难分出高低来。原来青衫人和羊角道人打过三招之后,双
方攻守平衡,保持现状,青衫人忽然使了一记挪移身法,一下逼近毒手郎中的面
前,笑道:「秦老哥也该出手了。」右掌突发,迎面拍去。

  毒手郎中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口中大笑一声,喝道:「好哇。」左手迅疾格
出,右掌流星追月,直向对方胸口按去。青衫人身形一晃,便自闪出,原来羊角
道人已从身后追击而至。

  毒手郎中因他正在和羊角道人交手,却乘隙来向自己挑战,分明是瞧不起自
已,心头这一怒,哪容青衫人轻易闪出?身形闪电右移,口中喝道:「阁下慢点
走。」右手未收,左掌紧接着拍出,右掌再接着拍出。

  青衫人大笑道:「难得之至,二位终于联手了。」原来他有意逼毒手郎中出
手,好符合他方才说的话,要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掌的厉害。

  「哈哈。」羊角道人不怒反笑,尖声道:「原来施主真人不露相,非要贫道
和秦老哥联手,你才肯见真章。」虽说他口中说着,心头动了真怒,双手疾挥,
各自攻出了一招。

  青衫人立觉羊角道人出手之际,比方才三招,已经加重加速,显然要和自己
硬拼了。毒手郎中有被人戏侮之感,自然要把最厉害的招式使出来。因此三人这
一动上手,当真有如兔起鹘落,人影飞闪,掌势漫空,打得好不激烈。不,青衫
人好像越遇上人家猛攻,他就越发从容不迫,双掌挥洒,人影飘逸,任你羊角道
人和毒手郎中联手,攻势凌厉,他都漫不在乎。

  就在动手之际,羊角道人耳边响起青衫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道长,十
招已过,你在十招之中,连使了三记子午阴掌,在下都接下了,家师曾交代过在
下,道长成名多年,不可使你过份难堪,方才天机子门下二徒,一招不到,就败
在手下,在下不敢对道长无礼,还是请道长自己收手的好。」

  这话已说得极为明白,你能打出十招,是我手下留的情,你再不收手,那就
要自取其辱了。武林中人,头可断,盛名绝不能损,当然没有人肯自取其辱的。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喝道:「秦老哥,咱们不用打了。」

  毒手郎中双手一收,愕然道:「道长,咱们并无败象。」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道:「凭贫道和秦老哥联手,十招之内,犹未占得上风,
何用再比呢?」

  毒手郎中点点头道:「道长说得也是。」

  青衫人微笑抱拳道:「家师对二位久幕大名,有亲笔函在此,要在下面呈,
请二位过目。」

  伸手从怀中取出四封信函,把上面两封,送给了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然后
又朝孔必显、项中豪二人含笑道:「家师也另有两封亲笔函,给孔兄令师和项兄
令尊,就烦二位转呈。」说完,又把手中两封信分别送给了孔必显、项中豪。他
没待四人开口,忽然转过身来,面向东首草丛间,含笑说道:「兄台作壁上观已
有多时,现在该可以请出来了吧?」

  谷飞云听得一惊,心想:「原来他早已发现了自己了。」思念未已,陡听自
己左首嘶的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凌空飞起,朝青衫人面前泻落,咭的笑道:「怎
么?你师父也有亲笔函要我转呈师父吗?」

  这个人竟然是珠儿了,谷飞云暗暗吁了口气,心想:「自己还当珠儿已经走
了,原来她隐身附近,是有意替自己解围的。」

  青衫人原以为隐身草丛间的准是谷飞云,想不到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小
女孩,不禁为之一怔,望着珠儿,讶异的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不识珠儿来历,但看她从草丛间凌空飞起的身法,捷
如飞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竟有如此高妙的轻功,自是大有来历之人了。珠
儿俏皮的道:「我就是你叫兄台的人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珠儿披披嘴道:「天下之大,我一人哪里不能去,难道还怕什么人不成?」

  青衫人道:「天下坏人比好人多,你小小年纪,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口
中说着,右手五指一探,朝珠儿手腕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不但十分快速,也
出其不意。

  啪,珠儿右手一翻,用手背拍在青衫人抓来的手背上,咭的笑道:「你如果
是坏人,我如果使的是剑,你这只右手就不属于你的了。」她不但出手奇快,连
说话也似连珠一般。

  青衫人不由得一怔,她说得不错,她这一记如果使的是剑,自己这一只右掌
就没有了,这个女娃使的会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快法。一面却故作镇定,含笑
道:「我只是试试你而已,小姑娘身手高明得很,师父是谁?」

  珠儿道:「我不能告诉你。」

  青衫人道:「为什么?」

  珠儿道:「我师父说过,她老人家名号是不能轻易告诉人的,只有在万不得
已的时候才能说。」

  青衫人问道:「什么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呢?」

  珠儿偏着头道:「我师父说,譬如遇上江湖上最难缠的大魔头,他要把我捉
去的时候,我只要悄悄告诉他我师父的名号,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青衫人道:「在下也要把你捉回去,你还不说吗?」

  珠儿笑着拍手道:「你好赖皮,方才不是已经输给我了?」

  「好。」青衫人又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到这里来作甚?」

  珠儿道:「我是奉命来办事的。」

  青衫人问道:「奉谁之命?」珠儿俯下身去,伸手摘了一片东西,送到青衫
人面前,说道:「是他老人家要我来的。」

  青衫人看她手里拿的是一片葛草,心头不觉一震,忖道:「会是酒仙南山老
人?」一面问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珠儿道:「当然不是。」

  青衫人道:「那么他老人家怎么会派你来的呢?」

  珠儿道:「今晚我跟师父路上遇见他老人家,他说要差我办一件事,就这样
咯。」

  青衫人问道:「他要你办什么事呢?」

  珠儿道:「他说他老人家到凤翔去喝酒,就住在姓荆的小丫头的家里,那小
丫头很巴结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总不能看她被人家绑票,才要我来要人的。」

  青衫人可以从她话中听出来,这小女孩的师父一定是一位非常人物,和酒仙
南山老人极熟,而且南山老人可能就在附近,再说,看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自
己掳来两个丫头,本来是希望把谷飞云引来,如今谷飞云既然没来,酒仙南山老
人却要小女孩来向自己要人,自己如果不放人,岂不得罪了南山老人?

  师父一再交代,江湖上有几个人要自己特别小心,不可得罪了,南山老人就
是其中之一,说不定这个小女孩的师父,也是其中之一。他方才已试出珠儿的身
手,是以更相信珠儿说的不假,这一沉吟,不觉颔首道:「好吧,人就在那艘船
上。」

  珠儿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不早说,还要我费了这许多唇舌?」
话声甫落,人已一个飞旋,就像风飘柳絮,一下飞起,就飘落到三丈外的篷船之
上,俯身钻进篷去。光是这一式身法,就看得羊角道人等人暗赞不已。接着船篷
被推开,珠儿在船舱中叫道:「怎么还有两个臭男人?你们给我上去。」

  呼、呼两团人影从船中飞起,朝岸上摔来。这两人正是羊角道人的门下,羊
角道人赶忙一个箭步,纵身而起,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接住。珠儿又在船上尖声叫
道:「喂,我来的时候,有八个穿黑衣的人,都被我点了穴道,你回去顺便替他
们把穴道解开来,谢谢你啦。」蓬船离岸,缓缓向江面驶去。

  青衫人只有苦笑,他带来的人手,居然全被一个小女孩制住了,一面朝羊角
道人等人拱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谷飞云因这里已有珠儿应付,自己马匹仍在庄院之中,紫驹善解人意,自己
不能舍之而去,这就悄悄后退,直到退出十数丈外,才展开轻功,赶回庄院,找
到紫驹,它看到主人,不禁低下头发出轻嘶。

  谷飞云用手掌拍拍它的脸颊,同时看到还有一匹全身如雪的白马,生相极为
神骏,心想荆月姑一直嚷着要买一匹马,不如把这匹白马带回去送给她。这就过
去牵出白马,然后跨上紫驹,出了马厩,就在马上双掌扬处,砰然一声巨响,震
开栅门,两匹马响起一阵急骤蹄声,冲了出去。后面有人大声叫着:「有偷马贼
啊……」但谷飞云早已远去。

  第二天中午,谷飞云依然骑着紫驹,牵了白马,找到了长台关,再往北三里
光景,西临大江,果然有一座三官庙。谷飞云堪堪走近,就看到泊在江边的一艘
船,探出一个头来,喂了一声问道:「客官可是要过江吗?」

  谷飞云看到探出头的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原来你们已经先到了。」

  珠儿咭的笑道:「两位姐姐,都是急性子,巴不得长出翅膀会飞,一路上帮
着划桨,我们很早就到了,晤,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呢。」谷飞云正想问她,荆月
姑和冯小珍呢?珠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神秘的笑了笑道:「两位姐姐这时候忙着
呢,谷大哥,你想不想去见她们?」

  谷飞云自然急着想见她们,但脸上不好意思流露出来,只点头道:「好。」

  珠儿从船舱上一跃而出,落到谷飞云身边,娇笑道:「那就走吧。」

  谷飞云问道:「她们在哪里?」

  珠儿道:「我怕他们会暗中跟着来,所以躲在船上守着,现在看来,他们不
会来了。」说完,一蹦-跳的朝三官庙中奔去。谷飞云两手牵着两匹马,跟在她
身后走去。

  三官庙有两进殿宇,进门是一个大天井,谷飞云把马拴在右廊。珠儿在大殿
前石阶上站停,问道:「谷大哥你这两匹马哪里来的?蛮神骏的咯。」

  谷飞云笑道:「一匹本来是我的,另一匹大概是项中豪的,我就是看他蛮骏
的,所以顺手牵来了。」

  珠儿咭的笑道:「人家顺手牵羊,你却顺手牵马了。」

  谷飞云道:「谁叫他把我骗去的?」

  珠儿问道:「他们庄上还有没有马匹?」

  谷飞云道:「怎么?你也想顺手牵一匹来?」

  珠儿点着头道:「你猜对了,我正有此意呢,附近找不到马匹,只好到他们
庄上去牵了。」

  谷飞云道:「他们马厩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匹马,但没有像这匹白马这样神
骏的了。」

  珠儿喜道:「只要有就好了,我们进去吧。」他们绕过大殿,来至第二进,
一排五间,除了最右边一间,住了两个道士,其余房舍,本来就是留给附近的施
主们借用的,所以都空着,而且已经十分破旧。

  珠儿领着谷飞云走到右首一间,进门一间中间放着一张板桌和四把长凳,敢
情是道士们平日用膳之所,后面则是间厨房。珠儿一下抢到厨房门口,就娇声叫
道:「两位姐姐,你们看谁来了?」

  厨房里两位姑娘家穿着一身男人服装,一个在切,一个在炒,好像很忙。切
菜的是冯小珍,目光一抬,喜孜孜的道:「是谷大哥来了。」

  炒菜的是荆月姑,忙道:「叫他外面坐咯,别到厨房里来。」

  珠儿回过身来,笑道:「谷大哥,她们不欢迎你到厨房里面去,还是外面坐
吧,我该进去帮忙了。」

  谷飞云道:「好吧。」就在方桌旁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

  珠儿进去没多久,就端着两盘莱走出,接着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着莱肴
走出,一起放到桌上,居然有竹笋炒肉片,清蒸鱼,和两碗蔬菜,还有一个汤,
看来极为丰富。珠儿盛了四碗饭,分给大家,一面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尝尝
看,莱不错吧?都是我设计的,野兔是我捉来的,这条鱼也是我用竹竿刺来的,
但做莱是两位姐姐的事,没我的份了。」

  谷飞云举筷吃了,不觉赞不绝口的道:「好极了,就是著名的菜馆里也吃不
到这样美味。」

  冯小珍道:「都是荆姐姐做的,我只会洗洗切切,帮她做个下手而已。」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快些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位姑娘都只吃了一碗饭,谷飞云却连吃了三碗才停筷。收过碗盘,冯小珍
泡了一杯茶走出,说道:「谷大哥,请用茶。」

  谷飞云奇道:「你们哪来的茶叶?」

  冯小珍笑道:「是庙里的,我们给了一锭银子,他们就把整个厨房都借给我
们用了。」

  谷飞云道:「就是为了煮这一顿饭?」

  「晚上还有一顿,还有明天早晨哩。」珠儿接着道:「我们要明天早晨才动
身呢,自然要吃得舒服些,再说也可以让两位姐姐试试手艺呀。」

  「明天早晨才动身?」谷飞云奇道:「今天还有什么事呢?」

  「没有事。」珠儿笑嘻嘻的道:「昨晚两位姐姐都受了惊,所以今天要休息
一天咯。」

  谷飞云看看荆月姑、冯小珍,问道:「明天你们要去哪里呢?」

  珠儿抢着道:「从现在起,我和你们都在一起了。」

  谷飞云问道:「你师公呢?」

  珠儿道:「师公找葛老人家喝酒去了,要我和你们在一起的。」

  冯小珍道:「珠儿妹子,你怎不和谷大哥说清楚呢?」

  谷飞云唔道:「原来你果然有事。」

  「不是我的事。」珠儿道:「那是你的事。」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的师公要她留下来,帮你去找东风。」

  谷飞云道:「珠儿,你知道东风是什么人了?他在哪里?」

  「远着哩。」珠儿故作神秘的道:「我会领你们去的,但师公吩咐,这一路
上,你要把内功练好了才成。」接着又道:「师公还说,你内功没练好以前,见
到了东风也没用。」

  谷飞云道:「真神秘。」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说,我们三人和大哥一起走,就是为了给大哥护法,
大哥可以安心练功了。」

  谷飞云道:「我们就住在这里?」

  「不。」荆月姑道:「我们明天上路,晚上可以练功呀。」

  谷飞云道:「这么说,这趟路程一定很远了。」

  「一点没错。」珠儿笑了笑道:「路还远得很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不用卖关子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不能说。」珠儿咭的笑道:「反正我会带你们到目的地的。」

  荆月姑道:「谷大哥,你不用问了,珠儿妹子说过,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说
的。」

  谷飞云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好、好,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珠儿眨眨眼珠,说道:「谷大哥,你不是生我的气吧?」

  谷飞云道:「你不是叫我大哥吗?大哥怎么会生小妹子的气呢?」

  珠儿欣然道:「你不生气就好了,两位姐姐,我们走啦。」

  谷飞云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冯小珍道:「你不用多问,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茶已经给你泡好了,你就
坐在这里喝茶好了。」

  谷飞云道:「有这么好的事?」

  珠儿道:「谁要你是我们大哥?」说着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font]

ysdxshui 2011-11-7 00:20

[font=宋体]
             第十三章 二女联欢

  谷飞云知道珠儿武功很高,不虞有失,只得任由她们去了,一个人果然只是
坐着喝茶。心中却在忖道:「上次珠儿说过,东风是从东往西吹的,意思就是说
要往西去找才是,现在珠儿说要领自己去找东风,那一定是往西去的了。」继而
想道:「既然有珠儿领路,自己还猜测什么呢?」

  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已把一杯茶喝完,又去厨房冲了一杯走出。这样来回
冲了几次茶水,三个人已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依然没见她们回来,心想:「这
三个女孩儿家,不知到哪里去了?」这样一直等到黄昏时候,才看到三人兴匆匆
的走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大把青蔬、野菇、竹笋等类的东西,原来她们是
到附近山野去掘来的。

  谷飞云笑道:「你们怎么不要我一起去呢?」

  珠儿耸耸肩道:「你去了就不好玩了,两位姐姐一直都在讲你的故事哩。」

  谷飞云道:「讲我的故事?」

  珠儿道:「是呀,你有许多故事,我从没听说过,蛮新鲜的。」接着哦了一
声道:「从现在起,不能再叫她们姐姐了,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道:「为什么?」

  珠儿道:「她们都穿着男装,叫她们姐姐,给人家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笑了笑,问道:「她们谁是二哥,谁是三哥?」

  冯小珍从厨房走出,接口道:「你猜呢?」

  谷飞云道:「看样子你一定是三哥了。」

  冯小珍道:「为什么?」

  谷飞云道:「你也是蹦蹦跳跳的,和小妹子比大不了多少,所以只能作三哥
了。」

  冯小珍披披嘴道:「你也大不了多少呀。」

  谷飞云大笑道:「但我总是你们的大哥,这总不假吧?」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珠儿点上了油盏,冯小珍跑到厨房里去帮荆月姑的忙,
一会工夫,两人端着饭菜走出,虽然山野素蔬,却也做得极为可口。饭后,四人
围坐着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就寝。因为两间客房,所以冯小珍问道:「只有两
个房间,怎么办?」

  荆月姑噗哧一笑道:「当然是你和大哥一间,我和珠儿小妹子一间了。」

  冯小珍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和大哥一间,为什么你不和大哥一间?」

  荆月姑笑着道:「跟大哥一间,大哥也不会吃了你呀?」说着冲谷飞云使了
个眼色,又低声在冯小珍耳边说了几句,冯小珍螓首低垂,满脸通红,但是没有
再分辩。荆月姑笑着对珠儿道:「小妹子,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说着,带着
珠儿到隔壁房中休息。

  谷飞云看冯小珍低着头不说话,不由笑道:「珍妹,怎么不说话?」

  冯小珍娇羞地道:「我怕……」

  少女羞态,自然迷人。谷飞云看得心中一荡,一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把嘴
贴在她耳边道:「怕什么?」

  冯小珍满脸通红,娇羞地道:「怕……怕……你吃了我……」说完,嗤嗤娇
笑起来。

  谷飞云笑道:「好啊,你敢笑话我,我可真的要吃你了。」说着,低头就吻
了下去。冯小珍嘤咛一声,瘫软在谷飞云的怀中。谷飞云把舌头伸入她的口中,
又吸又吻她那丁香的樱桃小口。冯小珍变得温驯、可爱的棉羊一般,软绵绵地,
任他宰割。

  谷飞云吻得心头火起,将冯小珍抱起来,往床边走去。将冯小珍放在床上之
后,他一个饿虎扑羊,冯小珍闪避不及,整个人被压在床上。谷飞云采取三路夹
攻,他猛力地亲吻,双手紧压着乳房,同时把小腹猛烈地顶着她的阴户。

  虽然是隔衫打虎,但是如此的爱抚,使得冯小珍全身一阵酥、痒、麻,而不
知如何形容她的感觉。冯小珍驯服了,像一只绵羊般。相反的,她紧紧地抱着他
的脖子,并把她香舌伸入他的口中。她用力吸、吮、搅、顶着。

  谷飞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于是,他将她上衣钮扣由上而下,一个个地解了
开。当他开了她上衣的钮扣后,把她的衣服向两边掀开了。冯小珍马上袒露出她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当他看到她的胴体,欲血翻腾。但是,他抑制了冲动,先把
她的肚兜扯了下来,然后再脱去她的下裳。

  冯小珍那一身洁白滑嫩的肌肤,两个不大不小的乳房,恰好一手一个。两片
滑润的阴唇,高高耸起,柔若无骨,丰厚而有余。在那短而不长,细而不粗的一
片片阴毛掩护之下,使得肉缝若隐若现,一切尽在眼前,直看的她羞答答地绻伏
着娇躯。

  这一看看得使谷飞云一时失措,而失去知觉,不如到底他是兴奋或是紧张。
冯小珍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毫无动静,就娇滴滴的望着他,说:「大哥,你怎么
啦?」她的一声呼唤,使的失魂的谷飞云如同大梦初醒。他挥动双手,三扒两剥
之下也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

  于是,谷飞云把头低了下去,伸出舌头,往她的玉体猛舐着。他由上而下,
舐着粉面、酥胸,抵达草原到了百慕达神秘三角洲。冯小珍的玉体根本就不曾被
男人抚摸过,更谈不上用舌头舐过。因此,她那经得起如此刺激的挑逗。一时之
间,她的血脉贲张,柳腰猛摆,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冯小珍嘴里也不停地哼着:「唔……嗯嗯……唔……哎哟……」她将双腿打
开,使得阴户暴露无遗,她自己也不知道。

  谷飞云便用手把阴唇向两边拨了开,他上半身俯下去,用舌头触她的阴户,
猛舐着,饥渴地吸着仙津玉露。处女的她要塞受到攻击,冯小珍哪熬得住,不由
自主地把他的头给拉了开,她才获得稍稍喘气的机会。但是此时此刻的谷飞云,
正尝到甜头,因此那肯就此罢手。

  他扑在她的身上,挺动屁股,挥动着那只长鞭,朝着小穴顶去。谷飞云也感
觉得到龟头已微微陷入,于是他用力一顶。这下只听噗滋一声,那根宝贝已进入
了半截。他的龟头感觉得出,里头好像有一道坚纫的膜挡住去路。于是,他奋力
一击,又是噗滋一声,大宝贝已经长驱直入。

  「哎哟喂……痛……痛死了……大哥……你……你好狠……也……也不管人
家死活……一下子就那么用力……唔……唔……快……快抽出来……否则小穴会
裂开……」冯小珍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同时把双腿挟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

  谷飞云低声安慰道:「珍妹,你忍耐一下,这是第一次,总是难免会痛的,
稍后就会好了。」说着,他把宝贝给抽了出来,随着而来的阵阵淫水,加上片片
地血丝。吱吱的流了出来。然后,他一手紧按在她的穴口,轻轻的挑拨。

  冯小珍的欲火又再度上升,那只手又伸出了中指,进入了洞穴中。谷飞云慢
慢地抽、插、撩、扣、挖、磨、转,几乎样样都来。冯小珍在他的挑逗下,娇躯
不停的颤抖,双肩摇摆,双腿用力挟的紧紧地。她紧咬着牙齿,娇躯嘘喘:「我
的小穴里又麻又痒……唔……大哥……大哥……快……快干我……快……快……
快插进来……那只手指头太小了……一点也不管用……」

  谷飞云见她如此的娇呼,而且他的宝贝一厥一厥地抖着。于是他马上刺了进
去,把屁股一挺,腰部力道一下沉。噗滋一声,从阴户里发了出来,宝贝全部没
入里面。

  「嗯……嗯……」冯小珍呻吟起来。谷飞云的欲火已被焚烧了片刻,一点也
不能再等待了。他立即发动一阵猛烈攻击,长驱直入,直达花心。他一下接一下
抽送着,冯小珍刚一开始觉得阵阵酥痒遍及全身,但经过他一阵抽送时,那美妙
的阴唇一吞一吐,渐渐地裂开了。

  谷飞云一阵子抽送了三十多下,使得冯小珍由快乐转变成为痛苦。她极力的
抑制了痛苦,咬紧了牙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呻吟道:「唔……哎呀……大
哥……你轻点好吗……还是会痛的……」谷飞云心一软,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
他马上减少了马力。

  宝贝浅进浅出,反反覆覆地抽动着。他把头埋在她酥胸里,用手把玩那两个
富有弹性的乳房,同时,也用双唇紧挟两个乳头,就像婴儿吸母奶一样,又吸又
舐。谷飞云柔柔地叫:「珍妹,还会痛吗?」

  冯小珍羞答答地道:「大哥……现在不太痛了……」谷飞云这一回,可真蹩
得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气,情急之下,挺住上身提了起来。双手紧按住乳房,下
身悬空,以双脚尖为支点,然后猛然落下。

  宝贝塞得阴道饱饱的,两片大阴唇向外翻了出来,那一张一合,就像会说话
的嘴巴,说道:「大宝贝哥哥,你真可爱。」彷佛就和活塞一般,一上一下返覆
抽送着。那淫水被宝贝挤出了噗滋噗滋的声音,加上谷飞云和冯小珍的小腹对撞
清脆的啪啪作响。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就跟跳踢踏舞一样的清脆,可分出轻
重之音。

  冯小珍呻吟起来:「唔……唔……大哥……嗯嗯……唔……大哥……怎么这
样舒服……好……用力……插深一点……用力……」她已魂不附体,钗散发乱,
欲死欲仙,全身战抖摇摆着。她的脸、嘴、心口、手脚全身都发烫了。

  冯小珍又再度口干舌躁,心儿急跳着,阴精就如同泉水一般咄咄喷水。她被
干乐了,花心开了,也就顾不得什么羞耻了。她娇吟叫着:「唔……哎呀……大
哥……我就希望你……你插这么深……太好了……大哥……我可不如道……你这
宝贝一进一出……会有这么快乐……大哥……你的宝贝好妙哟……」

  屋里两人纵情合欢,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是谁呢?是睡在
隔壁的珠儿。她和荆月姑睡一屋,荆月姑早有打算,用棉花塞住了耳朵,很快就
沉沉睡去。珠儿却没有睡着,她听了谷飞云的话,先去项中豪的庄上,顺手牵马
地牵了两匹马回来,正准备回屋睡觉,突然听见从隔壁房中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
音,好像是有人在呻吟。

  隔壁房间不是大哥和冯姐姐住的吗?难道有人受伤?珠儿诧异地来到窗前,
窗户是虚掩着的,珠儿轻轻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她吃惊
不已。冯姐姐一丝不挂地被大哥压在身下,大哥起起伏伏,冯姐姐口中发出不知
是欢乐还是痛苦的呻吟声。是大哥在欺负冯姐姐吗?好像不是,他的手温柔地划
过冯姐姐的肌肤,冯姐姐的脸上孕满了笑意。

  珠儿感觉浑身发痒,下体好像有点湿了,怎么会这样?珠儿伸手到蜜穴摸了
一下:「哎呀,怎么会尿了呢?」可是用手摸那个地方的感觉,好舒服呢。

  「讨厌死了,我是不是个坏女孩呢?」虽然这样说,她的手指还是伸到身体
最柔软的那一个地方,她忍不住偷偷把手指探了进去,让她下面的小嘴软软的吸
吮着。她的脸颊忽然飞起一片艳红,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呻吟。粉臀轻快地抖动,
纯粹是个清纯顽皮的小姑娘,那模样讨人喜欢。虽然满脸春意,表情淫荡已极,
但气息之间却没有一点污邪。

  不知过了多久,珠儿突然闻到一种不同的味道,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微闭的
双眼缓缓睁开,赫然发现大哥正满面笑意,全身赤裸裸的看着她,他那胯下之物
已雄纠纠、气昂昂的耸立在她眼前,并且一颤一颤的。又惊又羞下,她用力加紧
的双腿深处忽然涌起一阵热流,第一次高潮的蜜汁喷薄而出。她面如桃花,身体
颤抖出一种奇异韵律,喉咙里发出有生以来最动人的呻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原来屋内,谷飞云和冯小珍正激情大战,他来回抽了二百多下,冯小珍双眼
紧闭,精力尽消,渐渐吃不消了。因为当龟头用力一顶,撞击子宫的反弹之力,
震得花心整个发麻。冯小珍仍然面露羞态,虽然没有把眼睛闭上,也不敢正面看
谷飞云。

  冯小珍双手扶着自己的大腿,摆出任他鱼肉的姿势。谷飞云双手捏住她饱满
的乳房,像搓面团似的捏揉着。见到她嫣红的奶头,不禁俯下去用嘴吮弄。冯小
珍的乳房被他这么一吮一吸。底下容纳着他宝贝的肉洞也被触动,一松一紧地缩
放着。

  冯小珍侧着脸,扶着双腿的手无力地松开来,两条肥嫩的大腿软软地垂了下
去。不过这并没有影响谷飞云对她的抽送,谷飞云低头看看两人那肉体交合的地
方,两人的阴毛都湿了。冯小珍那肥白的阴唇,在谷飞云肉棍儿一抽一的时候,
不时露出了嫣红的嫩肉。

  冯小珍任由谷飞云搓柔着她酥胸上的两堆肉球。软绵绵的一双小白手轻轻地
推着他的胸前的肌肉,这种欲拒还迎的媚态真使人销魂蚀骨。谷飞云摸够了她的
乳房,就把她的大腿捧起来,捉住她那对可爱的小脚儿摸玩捏弄。?同时也舞腰
摆臀,把粗硬的宝贝往她的肉洞狂抽猛。

  不如道是她的潜力,还是回光反照,冯小珍倏然紧抱着他的脖子,同时高高
地坐下。突然地,叫声由低转高,形同哀号:「大哥……我不行了……你别再插
了……我会死的……求求你……唔……唔……咬哟……咬哟……唔……洞里面好
热……唔……」她大声叫着,随即整个人瘫痪了,四肢由发抖而打直了,就如同
中邪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谷飞云的宝贝一颤,一股浓浓的阳精喷射而出。两人像泄了
气的皮球一样,扁扁的,再也提不起力气来。谷飞云也气喘吁吁地伏在冯小珍的
胴体之上,一时也舍不得爬起来。

  半晌,屋中终于平静下来,冯小珍和谷飞云却听见窗外传来呻吟声,两人凝
神一听,竟然是珠儿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冯小珍悄声贴着谷飞云的耳边道:「大
哥,将小妹子一并吃了吧,她一定很欢喜的。」

  谷飞云犹豫道:「小妹子年纪还小……」

  冯小珍悄声道:「年纪小一点也没关系的,有些乡下女孩十三、四岁成亲,
是常有的事情。」

  谷飞云心中一动道:「待我吓她一吓,如果她害怕就算了……」

  谷飞云故意光着身子出现在珠儿面前,如果珠儿吓得跑开,当然谷飞云就会
适可而止。不想他看到眼前的清新可爱的小姑娘罗衫半解,雪肤玉肌,那又羞又
急的动人神态令他欲火大炙。于是他伸手把她抱到屋内,她尚未回过神来,已被
放躺在床上。只见赤裸着娇躯,满含着春意的冯小珍,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珠儿头脑是清醒的,但意识似乎是模糊的。冯小珍爱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
「珠儿,让大哥好好地疼爱你,好吗?」她回首对谷飞云嫣然一笑道:「大哥,
咱们的小珠儿也是第一次呀,你可要温柔点呐。」

  珠儿蓦地清醒过来:「冯姐姐,不要走呀。」

  谷飞云温柔地搂住她的小蛮腰:「有大哥陪你嘛。」

  珠儿看看眼前的大哥,冯小珍的话她不太明白,但他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大哥
哥,自己的确很喜欢他。可自己一个小姑娘躺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大男人怀里,这
多羞人呀。珠儿不安地用小拳头,捶打着谷飞云的胸膛:「快放我下来。」

  谷飞云微微一笑,他现在已了解女孩子的心理了,似拒还迎,正是怀春少女
的心理。他的双臂一紧,低头深深地吻在珠儿艳红的小嘴上,轻轻浅吻了几次,
他便将舌头伸进珠儿的嘴里,那种湿润的、温温软软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嗯……」珠儿的鼻尖传出一声轻哼,吻了一阵,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唇来。

  「大哥……你……你欺负……人家……」珠儿撒娇地说。尽管嘴上这么说,
两只手原本捶打着谷飞云的小手,现在却乖乖地绕过他的腰搂着,自己的小蛮腰
还左右地轻轻摇摆着,十足讨人疼爱的样子。

  谷飞云强压欲火:「珠儿,把衣服脱了吧。」

  「不嘛……人家会害羞的……」真是典型的娇娇女,撒起娇来真是可爱。谷
飞云哪顾得了那么多,不理珠儿微弱的抗议,一边在她身上大施禄山之抓,一边
脱去她多馀的衣物。看着珠儿娇小玲珑的玉体,他的宝贝立刻直立了起来。真的
是好美呀,他的眼睛舍不得放开眼前的美景。

  良久,珠儿娇嗔道:「死大哥,在干什么?你到底来不来啊?」说完满脸羞
得通红,连晶莹的小耳朵都红透了。

  「珠儿,我就是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让人真想把你给吃下
去。」

  「那你就吃啊,谁还怕你不成。」

  谷飞云依旧笑嘻嘻地没动:「珠儿的身体真美,哥哥得好好地欣赏一下。」

  珠儿听了更是羞不可仰:「不准你看。」她扑上前封吻住了他的双唇。赤裸
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他身上。谷飞云感到她的俏面一片通红,微抖的身体火辣辣
的。丰满柔软的双峰,压在他的胸前,使他清楚的感到她那胀硬的乳尖。而滴在
大腿上的丝丝露珠,他知道这小妮子的蜜穴已经渗满了醉人的花蜜。

  谷飞云轻轻的送出舌头,顶开了微微张开的樱唇,卷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比
起她不知所措的乱吻,他技巧的亲吻片刻就让她意乱情迷。谷飞云的鼻中充满了
浓烈的少女体香,双手不自禁的分别攀上了鲜嫩的处女乳房,揉捏一番後,又沿
着迷人玉背上的浅沟,爬上了充满弹力的娇小香臀。

  珠儿口中发出呵呵的轻喘声,从花瓣中泄出了炽热的花蜜,将微隆的双股上
的柔柔细毛都沾湿了,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爱液一滴滴的滴下,落在他
的大腿上。谷飞云的手指翻过香臀,从後面爬进了爱液如流的细缝中。在珠儿嘤
咛的一声惊叫中,手指侵入了她的处女花瓣中。珠儿紧张得两条玉腿紧紧夹着他
的手,不让他再越雷池一步。

  谷飞云岂会被这个毫无经验的小姑娘难倒,他低下头,舌头向着香味扑鼻的
甜蜜花瓣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刚刚一接触,已使毫无经验的珠儿,攀上了如醉如
痴的高潮中。她的娇躯绷得硬硬的,一动也不动,蜜汁一下一下的像泉水般喷出
来。他灵活的舌探索着她娇嫩的蜜穴,灵巧的舌尖引导着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
潮。

  「我死了么?」珠儿模模糊糊的喘着气。强烈的快感,盖过了她所有意识和
感觉,等到她慢慢的回过神来,才感到下体微痛,蜜穴内好像侵入了一个硬硬的
东西,胀胀的好不自在。这是……她满面羞红的低头去偷看,见到娇嫩的花瓣之
中,夹着了他的一根手指,正轻柔地开发着她那孤寂了十四年的阴道。

  看着谷飞云的手指,在自己的蜜穴内进进出出,珠儿不自觉地微微耸动着小
蛮腰,晃动着香臀,迎合着他那可恶的手指。直到她的蜜穴中再次涌出花蜜,谷
飞云才把手指抽出来,反手把她的爱液,抹在自己又粗又硬的宝贝上。

  珠儿一看之下,登时芳心直跳,心想:「他的这个东西这么大,要是胡来的
话,一定痛死了。」

  谷飞云知她害怕,轻轻吻着她白嫩的耳垂,温柔的道:「我会很轻……很温
柔的……」

  珠儿被他说中了心事,玉脸含羞的嗔道:「谁要你温柔了?我不怕你。」

  这时,珠儿又感到到火烫的硬物慢慢贴近了,这次不是手指了,她心中惊恐
地期待着。谷飞云的宝贝缓缓侵入,随着珠儿的呼痛声中,分开了那两片小小的
嫩肉,抵在了她那处女的标记上。她一头香汗,咬着牙说道:「大哥……痛死人
了……你不如爽爽快快的……弄进来吧……」

  谷飞云柔声说道:「珠儿别怕,经历这一阵短暂的痛楚後,就可以跨进快乐
中,我一定不会弄痛你的。」

  「呀。」紧贴的花瓣被分开了,少女的城门紧紧的缩起,巨大的龟头已冲进
了从未有人到过的禁地,被紧窄的花瓣紧紧的夹着。

  谷飞云看着被撑大得变了形的蜜穴,从珠儿紧锁的美目、皱起的秀眉中,知
道她很痛。心中一阵怜惜,便不再继续向里挺进,只是慢慢的左右旋转,微微的
轻轻抽动着。胀痛的感觉不一会被美妙的快感所取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令她
的小穴内更感空虚。珠儿不由自主的扭动着纤腰,希望能得到更深的爱抚。

  「大哥,你究竟插不插进来呀。」终于抵受不住了他慢条斯理的磨人,珠儿
羞红着脸的发出了羞人的催促。

  谷飞云取笑地说:「插甚么呢?」

  珠儿面如火烧,嗔道:「插……哎呀……」痛得大叫起来。原来谷飞云趁她
不注意,宝贝已重新开始了推进。宝贝一路上撕开了紧贴的洞壁,缓缓的开凿出
狭窄的通道。薄薄的小膜被粗壮的宝贝轻易地撕开,宝贝一直撞到了她蜜穴的尽
头。破瓜的剧痛使得她尖叫起来,眼泪从大眼睛中飞溅而出。

  谷飞云爱怜地搂住她颤抖的娇躯,温柔的舔去了她的泪水。珠儿的小手紧紧
地抓住他的肩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谷飞云巨大的宝贝已被齐根地吞掉,在她
的处女阴道内一跳一跳的缓缓博动,点燃了珠儿心底深处的情欲爱火。

  谷飞云开始了缓慢的抽动,处女阴道的锁紧感觉,实在是太受用了,龟头磨
擦着柔嫩的洞壁,带来了一阵阵的舒爽。珠儿生涩的耸动着丰香臀,迎合着他的
每一下冲击。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小嘴里发出摄人的喘叫,火热的娇躯
上浮现出一朵朵鲜艳的红霞。

  宝贝飞快的抽出,将嫩红的花瓣整片翻出,跟着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将翻开
的花瓣再塞进去,同时涌出大量的蜜液,不但流满了两人的下腹,还把床单全部
打湿了。快感随着每一下的抽插慢慢的堆积,在不知不觉间已到达了两人的极限
了。

  谷飞云把宝贝捣在阴道的尽头用力的研磨着,伴随着珠儿的处女阴精,他浓
烈的精液灌满了她的处女子宫,带来了接二连三的高潮。她全身抽搐,浑身每一
处都绷得紧紧的。接着,娇躯一松,无力地软瘫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过早餐,荆月姑笑着问珠儿道:「小妹子,你怎么跟大
哥睡一个房间了?」

  珠儿满脸通红,娇羞地扑到荆月姑怀中撒娇道:「荆姐姐,你也欺负我?」

  荆月姑笑着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真的成了三个永不分开的姐妹了,
你放心,大哥事情一结束,就会去向你师傅、师公求亲,你高兴吧?」珠儿娇羞
地瞟了谷飞云一眼,轻嗯一声,将头埋在荆月姑的怀中,不肯起来。

  荆月姑笑着将她扶起道:「我们该上路了。」

  四人一起走出前殿,谷飞云目光抬处,发现天井右首,多了两匹健马,不觉
回头朝珠儿笑道:「小妹子,昨晚你真的去顺手牵马了?」

  珠儿笑孜孜的道:「是呀,我们要走很远的路,没有马匹怎么成?所以……
嘻嘻,去牵了两匹来。」

  荆月姑奇道:「小妹子,你到哪里去牵来的?」

  珠儿道:「自然到姓项的庄上去牵来的了,谁要他劫持你们的?」

  冯小珍道:「可惜我的一匹马,还在光山客店里呢?」

  谷飞云道:「现在每人都有一匹,你挑一匹吧。」

  冯小珍道:「我本来是一匹青鬃马,这匹青鬃的给我好了。」荆月姑骑了白
马,珠儿骑的一匹比较瘦小,是卷毛的五花骢,看去极为可爱。

  四人一同上马,谷飞云回头道:「小妹子,你走在前面领路吧。」

  珠儿道:「大哥,现在要我领路,未免太早了吧?」

  谷飞云道:「你这话怎说?」

  珠儿道:「师公要我给你领路,是到了没有人烟,无路可找的时候,才领路
的,现在有的是大路,还不用我领呢?」

  谷飞云道:「那总该知道去的方向呀。」

  珠儿迟疑的道:「这个……我要看看才知道……」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一
张小纸条,打开来看着念道:「我们从这里朝北走,经确山、郑州再朝西,到孟
津渡河……」

  「够了。」谷飞云道:「等我们渡河之后再看看吧,不过你别把这张纸给丢
了。」

  珠儿把纸摺好,依然收入怀中,一面笑道:「丢了也不用怕,路在嘴边,我
们不会问吗?」

  冯小珍哦了一声,问道:「谷大哥,你知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

  谷飞云道:「不知道。」

  冯小珍道:「少林寺名闻天下,我们既然到了河南,不去少林寺开开眼界,
岂不虚此一行?二哥,你说好不好?」

  荆月姑看了谷飞云一眼,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珠儿道:「自然去了。」

  谷飞云道:「好吧,大家都没有去过,去瞻仰一番也好。」

  珠儿催道:「那就快些上路了。」

  谷飞云笑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怎么走法?先找一处大镇
甸,问问清楚才行。」

  珠儿道:「那也该上路了,我们到前面才有人可问呀。」

  中午赶到李新店,这里是个大集,四人在一家面馆前下马,坐定之后,要了
四个馒头,一盘酱肉,和四碗面。谷飞云问道:「伙计,从这里到少林寺怎么走
法?」

  伙计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原来四位客官要去学武的。」

  珠儿道:「才不是呢,我们只是想去逛逛的。」

  伙计道:「只是小的也不大清楚要如何走法,要去问问掌柜也许知道。」

  谷飞云道:「那就麻烦你去问一声。」

  伙计退去,过没多久,就来含笑道:「掌柜的说;少林寺在登封县,从这里
去,还远着呢,客官先从大路往北,到了郑州、再朝西,如果骑马的话,大概要
五天路程,就可以到了的。」

  谷飞云道:「谢谢你。」

  伙计道:「不用谢。」就退了下去。

  珠儿喜道:「这么说,我们正好顺路。」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面食,四人食毕,付帐出门,就欣然上路。他们一路往
北,第三天傍晚,果然赶到郑州,这里可是全省的商业中柩,街道宽敞,商店林
立,大街上车马往来,行人络绎,十分热闹。四人在横街上找了一家招商客栈下
马,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迎着陪笑道:「四位客官要住店?」

  谷飞云道:「还有没有清静上房?」

  店伙巴结的道:「有、有,客官请随小的进去。」谷飞云等四人跟着他一直
来到后院,穿过一个小有花木的院落,一排七间两厢,果然十分清静。店伙领着
他们上楼,一面说道:「左厢刚好还有两间客房,不知客官们够不够?」他走在
前面,依次推开两间房门。

  谷飞云看过房间,点了点头道:「就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
去,一会工夫,又送脸水,又送茶水,甚是巴结。

  四人盥洗完毕,天色已经暗了,走出客店,此时正好华灯初上,街上灯火通
明,人来人往,比之白天还要热闹。冯小珍叫道:「大哥,我们要到哪里去吃饭
呢?」

  谷飞云抬目望去,大街十字路口处,有一家同庆楼,灯火通明,甚是气派,
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前面那一家同庆楼,好像很有名,我们上同庆楼去好不
好?」

  冯小珍道:「好呀,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赶路,真该好好的吃一顿了。」

  四人登上楼梯,但见楼上占地极广,可以开百席,此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
头。一名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躬躬身,抬手道:「公子们一共是四位吗?请到
这边坐。」他领着四人来至一张空桌旁,等四人落坐之后,立即送上四杯茶,问
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谷飞云不知要点什么菜好,抬目道:「我们一共四个人,你要厨下配几个精
致可口的就好。」

  跑堂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谷飞云道:「花雕半斤。」跑堂答应着退了下去。

  荆月姑道:「我们都不会喝酒,你一个人半斤花雕喝得了吗?」

  谷飞云低笑道:「三个大男人,只叫了半斤酒,已经很少了,不然人家会笑
我们的,你们只要装个样子就好,半斤,我没问题。」

  荆月姑嗤的笑道:「少吹了,你忘了只喝了三碗,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我足足守了你一天呢。」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那是跟着老人家喝过两家了,一共喝了九大
碗,也不算少了。」

  冯小珍和珠儿异口同声问道:「二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荆月姑道:「今年正月里的事,柳林镇一年一次的品酒大会上。」

  珠儿眨着眼睛,神秘一笑道:「二哥和大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了?」

  荆月姑粉脸飞红,说道:「是又怎样?」

  珠儿咭的笑道:「这就对了,这叫做惺惶相惜。」

  这时,全楼食客忽然间静了下来,本来正在高谈阔论的人,声音也随着压低
了。谷飞云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去,原来从楼梯上来了一个人,在两名跑堂
的前导之下,大步朝正中间一席走去。他经过之处,一路频频向会客含笑点头,
食客中经他点头招呼的人,纷纷站立起来,一路只听他在说着:「坐、坐。」

  这人身材高大,紫脸虬髯,浓眉如帚,穿一件香灰色团花长衫,昂首阔步,
气势不小。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虽然也穿着长衫,但一眼可以看出他们
只是两名随从而已。这两人后面还有四五个人,穿着也相当体面,应该属于当地
的绅士型人物。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大庭广众之间,有这许多人站起来
跟他打招呼,而且神情如此恭敬,自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了。」

  珠儿悄声道:「这人有这么神气。」

  冯小珍披披嘴道:「大概是一方之豪吧。」谷飞云怕她们惹事,连忙朝她们
摇了下头,示意不可多事。

  此刻,为首的紫脸虬髯汉子已在中间一席的首位坐下,四五个衣着体面的绅
士也相继在两旁落坐。那两个彪形大汉果然是他随从,并未坐下,只是一左一右
站立在紫脸虬髯汉子的身后。这回,同庆楼上的几名跑堂可忙碌了,送茶水、送
面巾,端小菜,几乎全数都在伺候中间这一席,人人都惟恐不勤快。

  一来,其他全堂食客点的酒菜,自然都被耽搁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向跑堂
的吆喝,嫌酒莱上得慢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冯小珍道:「我们已经等了
这许多时候,酒菜还没送来,他们刚一坐下,酒菜就跟着上了,真是气人。」

  谷飞云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预订了的,所以上
得较快,我们是后来叫的,自然要慢一点了,好在我们又没有什么事,等一会也
不要紧。」

  冯小珍道:「但我们可不是吃饱了来的,你难道不饿?」

  谷飞云笑道:「出门在外,凡事总得忍一忍。」

  果然,过了一回,一名跑堂送来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爷,对不起,让
四位久等了。」

  「没关系。」谷飞云问道:「伙计,正中间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么
人?」

  跑堂轻啊一声,笑道:「原来公子爷四位是路过的,所以连段大爷都不认识
了。」说着慌忙告歉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正在忙着呢。」说完,匆匆退走,
他确实在忙着,好多张桌上,都等着他上菜。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姓段的大概是郑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张张的走
开,不敢多说。」

  这时候从楼梯又走上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身穿土布夹褂的老者,看去五十
出头,腰背微弯,手里提一把二胡。后而跟着一个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约莫十八
九岁,生得颇为清秀,额前梳着刘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微见隆起的胸前,
腰肢纤瘦,底下穿一条裤管狭窄的青布裤,露出三寸金莲,鞋尖上还缀了一个绒
球,双手抱着一张琵琶,低垂粉颈、似有羞涩之状。

  这两人不用说是卖唱的了,他们刚上得楼来,就在楼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
褂的老者立即调了两声弦,拉出轻柔的乐声,青衣女子随即展开歌喉,唱了一曲
小调。她声音又娇又甜,婉转得有如出谷黄莺,好不动人,整座大厅,不觉爆出
一片掌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声说道:「谢谢。」

  只见站在段大爷身后的一名汉子朝两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爷叫你们
过去,好好弹唱几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连忙抱着拳,陪笑道:「是,是,多谢管家关照。」那汉
子只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土布衣褂的老者慌忙提着二胡跟了过去,青衣女子则跟在老者身后,怀抱琵
琶,垂首而行。大厅上食客早已爆满,这时那青衣女子从一排十数席中间走过,
每一个食客,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从前面一直打量到后面。有的人注意她胸前
被紧紧束缚,而又隐约浑圆的双峰,有的人紧盯着她因柳腰轻微扭动而摆动的臀
部。

  也有一直盯着她只怕连三寸还不到的纤纤莲足,恨不得轻轻捏在手里把玩一
阵,有的人更是伸长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风传来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酒楼上
本来多的就是这些自命风流的登徒子,这回遇上了这般可喜的娘儿,自然要评头
论足一番。

  冯小珍看得气道:「这些人贼秃嘻嘻的,好似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

  荆月姑压低声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还是穿男装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间一桌,朝段大爷躬身施了一礼,就弹奏
起来。二胡和琵琶,本来都是胡人的乐器,所以一起演奏,声音可以合得很好,
更悠扬动听,赏心悦目。不,赏心悦目的不是乐器,是人。

  青衣女子虽然布衣荆钗,没有化妆,更没有妆饰,但她歌喉乍展,轻轻的,
软软的,脆脆的,娇娇的声音从她樱桃小口,薄薄、红红的两片嘴唇中吐出来的
时候,她两条弯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皱,她一双比秋水还明亮的眼睛,也似凝
似睇,红馥馥的两颊,也似羞似笑。

  她这一启嘴,两排编贝的牙齿,比羊脂白玉还白,时启时阖,晶莹得发亮。
总之,她歌喉已经够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贝齿,甚至杨柳般的腰肢
都随着歌声,随着歌词,把浅喜,深怨,似羞还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来。

  她这种表情,已经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痴,但她这种表情几乎有十之六七是
朝段大爷投去的。他是出钱的人,应该比别人多享受一些,这也是应该的。天下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段大爷好得更厉害,他有钱,这是玩女人第一个最重要的
基本条件。他有本钱,身材魁梧,功夫上乘,这更是玩女人第二个最重要的基本
条件。

  男人如果没有第二个条件,任你堆起金山银山,也没有用,试想连皇帝老子
的后妃都要送顶绿帽子给万岁陛下戴戴呢。段大爷外号郑州虎,女人玩得多,绝
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里却升起一种念头:「这般可喜娘罕见,如果和
她真个消魂,不知该如何消魂……」因此耽耽虎视着青衣女子的一双大环眼,渐
渐越眯越细,简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声乐声所陶醉的时候,突然间,从青衣女子怀抱的琵琶中,
爆出一蓬闪亮得如同火花的银针,朝段大爷面前激射过去。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
也在此时腰干一挺,双手抬处,左手腕底夺夺轻响,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扬
起,打出三枚穿心钉。

  暗器甫发,两条人影同时疾扑而起,土褂老者飞身上桌,脚尖堪堪点到了桌
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爷当头砸落,青衣女子则一下抢到段大爷身边,左手一把
亮银匕首闪电朝他心窝刺去。这一段活,说来较慢,实则快速无比,全堂食客虽
然看到灯光下飞起一蓬闪亮的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两声大喝和
一声大笑同时响起。

  两声大喝,发自段大身后的两个随从,这两人如果是保镖,也只第三流的保
漂而已。但他们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个右手亮出一支铁尺,只在段大爷面
前轻轻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细细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飞针一齐收了过去。

  左首一个右手伸处,向空连捞,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
枚穿心钉一一捞住,手法轻灵已极。也在这同时,两个人左手同时推出,呼呼两
声,两道掌风一左一右,汇集的焦点,正好是飞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这两道掌风力道本己极强,交汇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强了。土布大褂老者
二胡还没砸落,掌风已经涌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后跃退。这声大笑,却是从郑州
虎段天发口中发出来的,他端坐不动,看看两个手下替他挡去一蓬飞针和五支梅
花袖箭、三枚穿心钉,逼退土褂老者,然后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钩,一
下朝青衣女子执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时,食客们才发现这两个卖唱的竟会是刺客,行刺的对象会是没人敢
惹的郑州虎段大爷。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食客们立时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
及,一时桌翻椅倒,乱成一片,唯一没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够保持原状
的。就只有谷飞云的那一桌了。

  两个段大爷的随从保镖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从桌上一个筋斗翻出
去两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两人也跟踪着飞扑而来,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
前。这一瞬间,两人手中业已亮出兵刃,左首一个是一条六尺长的黝黑铁炼,右
首一个仍是两尺八寸长的铁尺,同样黝黑如墨,举步朝前逼上。食客们早已纷纷
让开,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从二胡中抽出一支软剑,左手依然提着二胡,口光炯炯盯注
着两人,冷冷的道:「原来是尺炼双杀。」

  尺烁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个使尺,一个使炼,精
擅合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据说他们从出道江湖,一直没有落败过
一次。他们居然当了郑州虎段天发的跟班,不用说,这是段大爷出得起银子,自
然会有人来当保镖了。

  段大爷也是会家子,而且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跟他当保镖,实在轻松得
很。试想在郑州方圆百里,谁敢轻捋虎鬓?郑州虎段天发在郑州府,财势雄厚,
最大的靠山,还是他有个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据说身份还不低,江湖上谁不卖他
一个交情?

  尺炼双杀杀的人不在少数,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过他们,替段大爷
当保锻,既有优厚的待遇,又可以躲过白道中人的追缉,岂非一举两得?尺炼双
杀果然勇猛绝伦,每一记铁尺,每一记铁炼,都没有花招,记记都是可以把你搏
杀的杀着。尤其两人联手,心有默契,尺与炼就像是一个人用左右手使出来的一
般,凌厉紧凑,丝丝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挥动一支细长软剑,左手挥舞的是一把铁二胡,功力也相当深
厚,本来以他的武功,换了任何两个敌人,他以沉重的铁二胡专磕敌人兵刃,那
么他右手软剑就足可发挥威力,乘隙进招,置敌人于死地。但是他遇上的两个敌
人是尺炼双杀,尺炼联手,几乎无懈可击,他除了记记和对方两人硬拚,没有一
点可乘之隙。

  三人就这样陷入了缠斗,要看谁先露败象,对方才可以占得胜算。郑州虎段
天发平日很少出手,平日也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因此郑州虎三个字在郑州虽然妇
孺皆知,但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实本领。郑州人所知道的郑州虎,只是他的好酒
量和好女色而已。

  郑州虎今晚出手了,他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右手这一抓,几乎是百发百中
的一记大擒拿手,也好像是青衣女子自己送上去的。她原本用匕首刺向他胸膛,
自然无从闪避。她确实没有闪避,因为她右手的铁琵琶,已经在段天发使出大擒
拿手的同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当头砸落。

  段天发如果不及时撒手,纵然可以一把扣住青衣女子的腕脉,但他脑袋岂非
也要开花了?他自己的脑袋当然比别人的手腕重要,口中大吼一声,矮身旋步,
旋展挪移身法,一下向左旋出,左足飞起,横踢青农女子腰背。

  和他同席的五人早已离席而起,退到两侧。他们能和郑州虎同席,当然也不
是等闲之辈,只要是郑州虎的朋友,当然更了解他的脾气,他喜欢独挡一面,没
有他开口,有谁敢上去帮忙?郑州虎要人帮忙,岂非辱了郑州虎的威名?因此这
五人只有乖乖的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份儿。

  段天发吼声甫发,左足横踢,右拳也呼的一声同时击出。这一拳的力道,大
有石破天惊之势,右拳甫发,左手又相继击出。青衣女子垂直砸下的一记铁琵琶
落了空,她立即顺势追击,右手带转,随着段天发移转的身形拦腰横扫过去。

  她不知段天发达两记拳风,乃是少林寺的罗汉拳,纯走阳刚,击出的拳风,
如同有物,但听砰砰两声,拳风撞上铁琵琶,直把她撞得连退了四五步,铁琵琶
几乎脱手而出。段天发双目圆睁,又是一声洪笑,身发如风,双手箕张,朝青衣
女子纵身飞扑过去。

  青衣女子铁琵琶已被拳风击得直荡出去,右手竣麻乏力,自然无力还击,她
咬紧银牙,左手一抖,匕首脱手飞出,贯胸投去。段天发飞扑而来,岂不知她的
左手还有一把匕首?右手一抄,就把匕首抄到手中,身形丝毫不停,左手箕张不
变,直抓青衣女子右肩。

  青衣女子似已横上了心,一声不作,突然双足飞起,连环踢出,所取部位,
正是段天发的胯下。她三寸弓鞋头上,各自缀了一朵红绒球儿,但绒球底下却藏
着锐利无比的钢钩,这一记连环腿若是被她踢中,郑州虎的虎鞭就会活生生的被
钢钩切断。

  段天发久经大敌,看她奋不顾身,几次形同拼命的打法,心头也为之一懔,
左手立即改抓为掌,朝对方肩头推出,飞扑的人也及时刹住,朝横里移开。青衣
女子也趁这一丝空隙,身向右移,双手紧握琵琶,又是一记横扫。

  铁琵琶份量沉重,本来就是要双手使的,方才她心切要手仞仇人,左手才使
出匕首来,如今双手握住琵琶,才真正发挥了铁琵琶的威力。只见她一记横扫之
后,逼退段天发,突然欺身直上,铁琵琶忽左忽右,纵击横扫,挟着呼呼厉风,
居然锐不可挡,刹那之间,逼得郑州虎连连后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使
出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湖上实在罕见。

  大厅上也只有谷飞云这一桌上,四个人依然安坐如故,没有站起来,离席躲
避,那是因为他们这一桌距离中间较远,不虞被波及,但他们左右邻桌的人,却
早已离开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动手的双方身上,因此他们依然是端坐如
故,也没人加以注意。

  谷飞云一个浅斟低酌,神色自若,荆月姑等三位姑娘呢,本来就不喝酒,她
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青衣女子身上。姑娘家总是帮姑娘家的,冯小珍低低的
道:「二哥,这位姑娘待会如果落败了,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荆月姑比较持重,低声道:「我们连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鲁莽出
手,总不大好。」

  珠儿咭的笑道:「不要紧,我先去问问他们。」站起身就走。

  谷飞云急忙叫道:「珠儿……」但珠儿已经轻快的朝斗场中闯去,阻止不及
了。

  青衣女子双手舞动铁琵琶,固然声势极壮,但段天发一连后退四五步之后,
也业已缓过手来。他抓起一条板凳,双手分握凳脚,使的是一套板凳招法,防守
谨严,不过几招工夫,已把青衣女子铁琵琶的凌厉攻势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条小巧人影一下钻入铁琵琶和板凳重重幻影之中,一手拍在琵
琶上,另一手也同时拍在板凳上,把两人逼退了一步,才大声叫道:「你们给我
住手。」

  段天发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够一下就从
板凳和铁琵琶猛烈攻势交织之中钻了进来,一下把自己两人逼得后退了一步,他
虎目炯炯盯注着珠儿,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珠儿道:「我大哥、二哥、三哥要我来问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她在说话
之时,用小手指了指谷飞云等三人。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全座大厅之中,只有这一桌的人,依然端坐着饮酒。现
在大家也明白了,能够在郑州虎和人动手之际,依然端坐饮酒的人,自然是非常
人了。这一点,人家都可从珠儿一下把激战中的两人逼开,可以得到证实,小女
孩一身功力已是如此,她的大哥、二哥、三哥,自然更惊人了。

  段天发放下板凳,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这话问得我难以作答了,段某
在这里宴客,这丫头以卖唱为名,向段某行刺,段某总不能平白无故挨人一刀,
和她动手,只是为了自卫而巳,为什么?你最好去问问她吧。」

  郑州虎平日决不会有这样好说话,还不是为了珠儿武功极高,不愿得罪人罢
了。此刻,郑州虎和青衣女子虽然停下手来,但土布大褂老者和尺炼双杀却还在
激战之中,土褂老者左胡右剑,使来宛如有两个联手使着兵刃,因此尺炼双杀纵
然凶悍无比,也占不到丝毫上风。

  一个人能力敌尺炼双杀,江湖上真还不多,但土褂老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卖唱老头而已。不,这人一定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
身手。

  珠儿喂了一声道:「你可以叫他们住手了。」

  段天发居然颔首叫道:「大家请住手。」尺炼双杀闻言迅即往后跃退。土褂
老者也及时收手,随手一拍,只听嗤的一声,一把细长软剑一下没入二胡之中,
居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珠儿望着青衣女子问道:「你肯不肯说呢?」

  土褂老者叫道:「徒儿,咱们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目光比刀还要冷,看着段天发,咬开切齿的道:「姓段
的,你给我听着,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总有一天,会是你恶贯满盈之日。」
她虽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也可以说已经告诉了珠儿,第一、她和段天发有血海
深仇,第二、郑州虎段天发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土褂老者和青衣女子的离去,段天发没有出声阻止,他是碍着珠儿,不,那
一桌上,还有谷飞云等三个人,他对不明来历的人,从不鲁莽,所以郑州虎三个
字,能保持二十年之久。尺炼双杀也没有阻止,那是因为他们主人段天发没有出
声之故。他们是段天发重金聘来的保镖,保镖的职司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并不是
杀手,不用追杀已经要走的人。

  段天发朝珠儿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看到了,那丫头说她和段某有血
海深仇,段某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身在江湖总是会有仇家的,有时真连自己也会
糊里糊涂的应战,哈哈,今晚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目光朝四周一扫,大声
道:「现在没事了,大家仍请坐下来喝酒,一切损失,全由段某负担,叫厨房里
快上菜。」所有食客眼看已经没事,又纷纷坐了下来。

  几个跑堂早已一起过来,忙着替他这一桌重新摆上杯筷。段天发这才对珠儿
含笑道:「小姑娘,三位令兄,段某敬仰之至,萍水相逢,总是有缘,还要请小
姑娘替段某引见才是。」他口中说着,人已朝谷飞云这一桌走了过来。

  谷飞云三人随着站起,谷飞云一手拉起珠儿的小手,歉然道:「小妹子多事
了,请段大爷多多包涵,在下兄弟酒醉饭饱,恕失陪了。」他们桌上早已放好了
一锭银子,话声一落,四人转身往楼下走去。

  段天发不禁一呆,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这样不赏脸的,当然更没有人敢让他
郑州虎碰一鼻子灰的;但他忍了下来,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四位既然要走,
段某那就不送了。」谷飞云四人已经走下楼梯,他说的话自然也没听到了。[/font]

ysdxshui 2011-11-7 00:20

[font=宋体]


             第十四章 初逢敌手

  谷飞云四人向客栈走去,珠儿道:「我看这姓段的一定不是好人。」

  荆月姑道:「那还用说?」

  冯小珍道:「那我们方才应该帮青衣女子的。」

  谷飞云道:「那个穿土布大褂的老人武功极高,他只是缠住使铁尺和铁炼的
两个汉子,并没有使出杀着来,好让青衣女子亲身动手,对付段天发而已。」

  荆月姑偏头问道:「大哥如何看出来的?」

  谷飞云笑道:「他除了封架对方尺炼的攻势,应攻不攻,不是志在缠斗,还
是什么?」

  四人回到客栈,冯小珍笑嘻嘻地问道:「谁跟大哥一屋?」荆月姑自然不好
意思说自己。

  珠儿笑嘻嘻地接口道:「两位姐姐脸皮太薄,那就我和大哥一屋。」

  冯小珍笑骂道:「不害臊,厚脸皮。」

  珠儿笑嘻嘻地道:「那姐姐就是假正经,明明心里想,却不说出来……」

  荆月姑和冯小珍都是满脸通红,荆月姑笑骂道:「你们越说越不象话了,那
就小妹子和大哥一屋吧。现在,咱们先进去洗浴一番,赶了几天路,身上怪难受
的。」

  谷飞云也自去洗浴,回到屋中,发现三女都还没有回来,当然女人的动作肯
定会慢一些。谷飞云怔怔地坐在窗边,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如梦如
幻。不知什么时候,珠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她双手捂着他的双眼,俏皮的说
道:「大哥,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谷飞云拉开珠儿的手后,转头看着珠儿清纯娇羞的模样,
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快过来陪大哥吧。」

  珠儿对着谷飞云露出个甜蜜的微笑后,就让谷飞云的手牵着绕过桌子,当她
走到谷飞云身旁时,谷飞云猴急的用手抱着她,让珠儿坐在他的大腿上紧紧的抱
着她:「大哥爱死你了。」

  「大哥,我也好想你喔。」珠儿将上半身转过去双手环着谷飞云的脖子,她
抬起头送上自己的唇。谷飞云也用着自己的嘴唇,在珠儿的唇上轻啄几下后,就
将嘴贴在珠儿的唇上,他狂热又饥渴般的吻着珠儿,双手也不停的在珠儿的身躯
上抚摸,最后他的手来到珠儿的衣服下,抚摸着珠儿一双白嫩的玉腿。

  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她用力的吻着他的唇,
轻的咬着他伸进来的舌头。

  两人尽情的深吻,嘴里的舌头紧紧缠绕在一起,相互吸吮着,说不出的快感
让他们两人抱的更紧了,直到双方都有点气喘才松开双唇,离开珠儿的唇后,谷
飞云开始用心的爱抚着珠儿的乳房,他的手伸进珠儿的衣里,隔着肚兜捏着珠儿
的乳房。

  「嗯……大哥……喔……」珠儿坐在谷飞云的腿上,上衣半解,雪白的的乳
房隐约的露出来。他脱掉珠儿的裤子,原本抚摸大腿的手也来到珠儿的蜜穴上,
隔着亵裤轻轻的在珠儿的蜜穴上抚摸着。接着他将珠儿的亵裤略为拨开后,就将
手指头就伸了进去,他用中指在珠儿的蜜穴裂缝上不断的抚着。谷飞云将手指伸
上珠儿那突起的小丘上戳按着,然后他的手指按着珠儿裂缝上下的搓揉着。

  「啊……喔……大哥……轻一点……好痛……啊……」珠儿的身子也开始不
安份的扭着,蜜穴里的蜜汁也慢慢的流出来,蜜汁沾湿了珠儿的亵裤,谷飞云握
着珠儿的双脚往上轻轻拉起来,他把头埋进珠儿的双腿之间,隔着薄纱小亵裤,
轻轻的舔着珠儿蜜穴上的裂缝。

  「啊……大哥……好痒喔……喔……珠儿好痒……嗯……」珠儿整个人倒躺
在床上,她的双脚被谷飞云高高的拉起,蜜穴也跟抬起来,蜜穴里骚痒的感觉,
让她忍不住的不断将蜜穴抬向谷飞云的脸。

  「嗯……啊……怎么这么痒……喔……珠儿受不得了……嗯……」谷飞云将
珠儿的的双腿架在肩膀上,将珠儿的亵裤给脱掉后,他又扒开珠儿的双腿,看着
珠儿已有蜜汁的蜜穴,马上凑上嘴亲吻着珠儿的蜜穴。

  「珠儿,捉着自己的脚。」

  「喔……嗯嗯……痒死我了……大哥……为什么我会这么痒呢……啊……不
要停……」珠儿双手捉着自己的脚整个人瘫在床上,但她的蜜穴却高高的撑起,
她不断的上下摆弄着腰,希望可以让骚痒的蜜穴得到舒解。

  「大哥……啊……我好痒喔……为什么……啊……受不了了……啊……」谷
飞云用舌头顶开珠儿蜜穴上那条裂缝后,不断的舔着珠儿的蜜穴,同时他的手也
在脱掉自己的衣服后,也伸到珠儿的蜜穴上,他用手指轻轻的捏着珠儿的阴蒂揉
着。

  「啊……啊……好啊……大哥……喔喔……好痒喔……嗯……喔……我受不
了了……」

  「好珠儿,来吧,大哥也受不了了。」谷飞云站了起来,将还挂在自己身上
的衣服脱掉后,拉起躺在床上的珠儿。

  「珠儿,来,坐在大哥的大腿上。」看谷飞云双脚打开顶着自己坚硬的宝贝
坐在床边后,珠儿抬脚跨过谷飞云的双脚,乖乖的坐谷飞云的大腿上。

  「然后呢?」谷飞云一手抱着珠儿的腰,然后缓缓褪去珠儿的衣服,解开肚
兜后,看着珠儿那青稚但已经显出曲线的身体,少女微微隆起,酥滑的乳房、窈
窕的细腰,全身光滑柔嫩的肌肤映着光泽,看得谷飞云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珠儿,握着大哥的宝贝,慢慢的插进你的蜜穴里。」

  珠儿听话的用手握着谷飞云的宝贝时,惊讶的说:「大哥,你的宝贝好粗、
好长喔。」

  「喜不喜欢?」

  「嗯……最喜欢大哥的大宝贝了……又硬又烫的……」珠儿手握着谷飞云的
宝贝,让肉棒上的龟头顶在自己的蜜穴口上后,慢慢的挺腰,谷飞云一手搂着珠
儿,一手握着自己坚硬直挺的大宝贝,在珠儿的引导下,慢慢的将宝贝插进珠儿
的嫩穴里。

  「啊……大哥……慢……慢一点……你的宝贝……好大……啊……人家受不
了……」蜜穴上一阵痛楚,让珠儿不得不紧闭双眼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谷飞云
坚硬又粗大的宝贝正缓慢的进入她的蜜穴里,虽然有点疼痛,但那种充实的满足
感也从蜜穴里传来,就像那晚一般的令她着迷,她缓慢的挺腰,感受自己蜜穴里
的嫩肉将谷飞云坚硬、粗长的宝贝包裹住的感觉。

  「嗯……大哥……喔……轻一点……嗯……好涨喔……」谷飞云慢慢的将宝
贝插进珠儿那紧凑的蜜穴里,他可以感觉到珠儿蜜穴里的湿热,虽然那天就帮珠
儿开了苞,但是珠儿的蜜穴还是很紧,尤其是蜜穴里的嫩肉完全把他的宝贝包裹
住,那种温暖、紧缩的感觉,是他所梦想的。

  「啊……大哥……喔……你的宝贝好粗喔……嗯……把我撑死了……」

  「还会痛吗?」

  「不会了。」

  「那大哥要干你了喔。」

  「嗯。」

  谷飞云双手捉着珠儿的腰,开始慢慢的摆腰,让插在珠儿的蜜穴里的宝贝活
动起来。珠儿则双手环抱着谷飞云的脖子,细细的体会谷飞云的宝贝,在自己蜜
穴里抽插的挤压感,她注视着谷飞云,感受谷飞云宝贝上的龟头,刮过嫩宝贝的
美感。

  「啊……大哥……好舒服……嗯……我好舒服喔……啊……」

  「珠儿……嗯……扭一下你的屁股……哦……这样会更舒服的……」

  珠儿依照着谷飞云的话,开始配合着谷飞云的抽动,扭着她那肥嫩的屁股动
了起来。

  不一会,她就发现蜜穴里的快感果然增加了,她忍不住叫起来:「啊……大
哥……这样真的好舒服……啊……珠儿的小穴好痛快……嗯……大哥……快……
啊……再用点力……」

  听到珠儿的要求,谷飞云哪有不答应的,他双手紧捉着珠儿的腰,更加用力
抽插着珠儿的小蜜穴,一时之间,房间里噗滋噗滋的插穴声不断,形成一股有节
奏的乐章。

  「哦……我的好珠儿……大哥这样干你爽不爽……嗯……屁股再抬高点……
对……啊……啊……」

  「啊……好爽喔……大哥……你干得人家好舒服……用力……啊……珠儿的
小穴好喜欢被……喔……大哥的……啊……大宝贝干喔……啊……」珠儿努力的
扭动着小屁股,配合着谷飞云宝贝的抽插,蜜穴里的蜜汁也不断的流出,让谷飞
云的宝贝更顺畅的抽插着。

  「啊……大哥……你插得我……好舒服喔……啊……小穴舒服死了……怎么
会这样……啊……大哥……啊……再用力……我好舒服……啊……」

  看着珠儿表现得比上次还热情,脸上更露出欢愉的满足表情,谷飞云知道珠
儿不但了解男女交欢的乐趣,更沉醉在男欢女爱的欢愉里了。他让屁股离开床上
半站着,兴奋的用宝贝,狠狠地干着珠儿的蜜穴。

  「喔……啊……好啊……大哥……再用力……啊……大哥……珠儿好美……
好舒服……喔……珠儿好爽啊……啊……大哥好棒……」强烈的快感的让珠儿整
个人往后仰,但她的双手捉着谷飞云的手,她的腰更不断的挺着,将蜜穴送往谷
飞云的坚硬大宝贝上迎合着。

  「珠儿啊……嗯……大哥这么用力干你……喔……爽不爽啊……」

  「啊……爽啊……大哥……啊……怎么这么爽……啊……再用力……啊……
舒服死我了……啊……大哥……快……我忍不住了……啊……珠儿要尿了……尿
出来了……啊……出来了……」在谷飞云的一阵疯狂抽送之后,珠儿喷出了她的
第一道蜜汁,她将整个蜜穴贴在谷飞云的阴毛上,让谷飞云的宝贝深深的插入她
的蜜穴里,蜜穴里的嫩肉也不停的一缩一缩的吸吮着谷飞云的宝贝。

  「啊……好舒服喔……尿得好舒服喔……啊……怎么会这么舒服呢……」

  「乖珠儿,那不叫尿,叫泄精。」

  「对……泄精……泄得我好舒服啊……泄得我好爽……」看着珠儿的蜜穴因
为插着自己的宝贝而涨满的模样,谷飞云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尤其是珠儿被插
得通红的蜜穴,更是让他兴奋莫名,他抱着珠儿在床上躺下来。

  「珠儿,来,这次换你自己动。」

  「嗯……大哥怎么弄……」

  「大哥会帮助你的……来……先上下动……」珠儿听话的跨蹲在谷飞云的身
上,她双手撑着谷飞云的胸膛,随着谷飞云撑在她的大腿内侧的双手上下动作,
而慢慢的抬起屁股让宝贝抽出蜜穴后,再慢慢的将屁股放下,让宝贝再次的插入
蜜穴里。

  「啊……大哥……嗯……你插得我……啊……好深……喔……好舒服喔……
啊……慢……点……啊……珠儿的心……啊……都被你插透了啦……啊……」谷
飞云的宝贝随着自己的上下抬动而插进又抽出的,让珠儿忍不住的呻吟着,这种
由自己撑握的插穴速度和方向的主动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抬臀扭腰,让宝贝想
插那里就插那里。

  「啊……好啊……大哥……这样好爽喔……啊……好棒喔……啊……太舒服
了……大哥……珠儿……好舒服……喔……珠儿爱死你了……啊……怎会这么美
呢……」谷飞云双手托着珠儿的屁股上下抬着,同时抬着头看着珠儿,将自己坚
硬直立的大宝贝给插进去蜜穴后,再直直的将大宝贝给抽出来,他更兴奋的抬着
手,让珠儿的蜜穴更快的插着他的宝贝。

  「喔……嗯……大哥……人家好舒服喔……对……啊……快一点……啊……
再重一点……哦……喔……我的好大哥……啊……大哥……喔……舒服死了……
你插得人家啊……」挡不住强烈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加速抬起屁股,好让在蜜
穴里的宝贝能更快速的抽动,偶而谷飞云将承托她的双手放掉让她跌坐下来,宝
贝完全插入她的蜜穴时,更让她住语无伦次的大叫起来。

  「啊……对……大哥……嗯……快一点……啊……再快一点……用力插……
啊……对……舒服死了……喔……好爽……好美喔……啊……啊……大哥……你
的大宝贝……插死我了……啊……啊……大哥插死珠儿了……啊……」

  看着珠儿随着宝贝的抽插而被撑大的蜜穴,蜜穴里的蜜汁更顺着宝贝而流淌
下,沾湿了他的阴毛更沾湿了他的睾丸,谷飞云将手伸到珠儿的蜜穴上,用手指
沾些珠儿的蜜汁,拿到鼻子闻。

  「嗯……啊……大哥……喔喔……我最爱的大宝贝哥哥……啊……珠儿真很
爽……啊……好棒喔……大哥……啊……啊……大哥……啊……我……珠儿快爽
死了……我快要泄出来了……喔……快……快出来了……啊……」

  珠儿爽得整个人趴在谷飞云的身上,她紧紧的搂着谷飞云,粉嫩的翘臀,更
是使劲的往下压用力的抵住谷飞云的大宝贝搓呀、磨呀,品味着的强烈高潮。

  「哦……好大哥……嗯……珠儿好爽喔……啊……好舒服……珠儿给你插死
了……」听到珠儿这么说后,谷飞云笑着抬起珠儿的脸,用力的亲吻珠儿那鲜红
欲滴的双唇,他将舌头伸入珠儿的口中,如蛇般的搅弄珠儿的丁香小舌,一口一
口的汲取,自珠儿口中流出的香甜津液。

  「怎么?爽不爽?大哥说会让你多泄几次的吧。」

  「嗯……真的好爽……嗯……大哥……我都全身无力了……」谷飞云坐了起
来后,他把珠儿的双脚架在手臂上,然后把珠儿抱起来,他并没有将插在珠儿蜜
穴里的宝贝抽出来,反而是一边走、一边在珠儿的蜜穴抽送着肉棒。

  「啊……大哥……你好厉害……嗯……喔……」珠儿双手紧紧的抱住谷飞云
的脖子,主动的送上香吻,她将谷飞云的舌头吸嘴里后,不停的吸吮着。谷飞云
双手抱着珠儿的脚,腰部前后摆动,让宝贝不停的插着珠儿的蜜穴。

  「啊……大哥……好啊……嗯……用力……快……喔……再用力……啊……
大哥……嗯……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啊……大哥的大宝贝……干得珠儿好爽
喔……啊……」

  啪啪的声音不断的从他们两人的下体传出。滋滋的声音更从珠儿的蜜穴里响
起。谷飞云除了摆动抱着珠儿的脚之外,他的腰也跟着用力的向前挺着,不继的
将宝贝插进珠儿的蜜穴里。

  「啊……啊……大哥……啊……大哥……我好舒服喔……啊……我要飞上天
了……再用力点喔……啊……小穴好爽喔……喔……再来啊……啊……我的好大
哥……啊……你的干我好爽喔……」

  珠儿双手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屁股随着谷飞云的手不断的往前挺,蜜穴里的
蜜汁,就像山洪爆发似的,从子宫深处流出来,她感觉到自己蜜穴里的嫩肉,就
像怕谷飞云的宝贝抽走似的,紧紧的夹住不放,嘴里更不由自主的淫叫着。

  「啊……大哥……你的宝贝好硬啊……喔……干得人家好舒服……啊……好
爽啊……啊……大宝贝大哥……插死珠儿了……啊……好舒服喔……啊……好爽
喔……喔……爽死珠儿了……啊……」珠儿那娇小的身躯并不会让谷飞云感到沉
重,相反的他抱着珠儿屁股的双手,却越来越快的前后摆动着,让自己的宝贝,
也跟着快速的在珠儿的蜜穴里抽插着。

  「啊……啊……好舒服……啊……大哥……你好会干……啊……干得珠儿好
爽……不要停……啊……大宝贝哥哥……啊……太爽……啊……舒服死了……爽
死我了……」

  在谷飞云的抽插之下,珠儿已不知道泄了多少次,虽然她还不很清楚什么是
高潮,但她却喜欢这种因高潮而暂时失神的感觉,更喜欢自己的蜜穴,紧紧的包
住谷飞云粗大的宝贝的美感。

  「啊……大哥……用力啊……啊……对……啊……用力插……喔……就是那
里……插死小穴了……啊……美死了……喔……大宝贝……大哥……干得珠儿好
舒服……啊……再来……用力……啊……我要……我要死了……啊……」

  看着满脸红潮,媚眼如丝的珠儿,谷飞云知道珠儿又泄了,他把珠儿放倒在
床上后,接着举起她的双腿,一面亲吻珠儿的脚指缝,一面用宝贝徐徐的抽送着
珠儿的蜜穴。

  「珠儿……嗯……怎么样……小穴爽吗……」谷飞云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嗯……爽死了……哦……好舒服……啊……大哥……舒服死了……啊……
磨……磨得好舒服……啊……大哥你好厉害……啊……」

  谷飞云看珠儿已连续三次高潮了,全身都快虚脱,因此他以较温和的方式,
把插入穴中的宝贝顶着珠儿的子宫,藉着腰力旋转的磨着,让珠儿可以喘口气,
又可以使她保持兴奋状态。

  「大哥……我好舒服……好美……啊……你快一点……嗯……我好美……好
舒服喔……啊……快……快插我啊……啊……大哥……用力的干我小嫩穴……用
力的干我……啊……」

  谷飞云先将珠儿的双腿挂在他肩上,并拿颗枕头垫在她的臀部上,然后他慢
慢倒向珠儿的身上后,就前后的晃动着屁股,让宝贝在珠儿的穴里来回的抽插起
来。

  「啊……大哥……啊……你插得好深……喔……干得珠儿好爽啊……啊……
珠儿的小嫩穴又酥……又麻……啊……爽死我了……喔……快……就这样……干
吧……快……」

  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背,不停的在谷飞云的耳边淫叫,她不断的催
促着谷飞云,屁股更不断的扭动着,抬起来配合谷飞云宝贝的抽送。

  「喔……大哥……不行了……啊……珠儿快被……干死了……啊……你的大
宝贝……大宝贝大哥干死我了……啊……真的……爽死了……啊……小嫩穴爽死
了……喔……喔……用力……快……」

  听珠儿淫荡的叫声,谷飞云心中的欲火更涨了。他紧压着珠儿的肉体,屁股
拼命的左右狂插,宝贝狠狠的干着珠儿的小蜜穴,龟头次次都撞击到珠儿的子宫
颈上。

  「啊……大哥……嗯……我爱……爱死你了……啊……大哥……干……再用
力的……啊……用力干珠儿……啊……死了……快爽死了……啊……快要插死我
了……啊……珠儿的小嫩穴……爽死了啊……快……再快一点……啊……」

  谷飞云从宝贝,感到珠儿的蜜穴就像活的一样,蜜穴里的嫩肉,包围着宝贝
不停的收缩颤抖着,甜美的蜜汁,一波又一波的冲向他的龟头,更让他舒服的垫
起脚来,猛力的插起来。

  「啊……珠儿……喔……你的小穴……啊……好紧……好棒喔……大哥干得
好爽……嗯……」

  「啊……大哥你也好棒啊……啊……干得我好爽啊……对……就是这样……
啊……大哥……用力干……珠儿的小穴……啊……珠……啊……儿的小穴快美死
了……不行了……喔……我好大哥……啊……珠儿真的爽死了……啊……快……
不行……了……啊……」

  珠儿不断的感受到谷飞云那粗长像烧红铁条的宝贝,在自己的蜜穴深处花心
上插进抽出的,阵阵的酥爽感觉,让珠儿身子也不停的颤抖着,蜜穴里的蜜汁,
更像春潮初涨的从阴唇缝流出来,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动,使自己的蜜穴和谷飞
云的肉棒更密合。

  「啊……大哥……喔……你干得……啊……我好爽……啊……小穴快要美死
了……喔……啊……用力……大哥再用力……珠儿的小穴要爽死了……哦……大
宝贝大哥……用力的干……啊……快……珠儿快爽死了……喔……」

  谷飞云从珠儿子宫里强烈的收缩,和一股股浓热的蜜汁,知道珠儿又快高潮
了,于是他更疯狂的抽送宝贝,他像是要将自己的宝贝,全塞进珠儿的蜜穴似的
狠狠的干着。

  「啊……我快不行了……哦……大哥……珠儿好爽喔……啊……大哥快用力
的干我……哦……快……用力一点……喔……对……爽死我了……快……喔……
宝贝干得我好爽……喔……啊……小穴忍不住了……啊……小穴快要被大哥干死
了……小穴爽死了……啊……大哥……我……泄了……」

  「珠儿……快……嗯……大哥也要射了……快顶……哦……啊……屁股快顶
上来……」

  珠儿强烈的收缩和浓热的蜜汁,让谷飞云也忍不住地像爆开的水闸,弓着背
把浓稠的精液,激射入珠儿的蜜穴深处,他将积了几天的热精,全都喷浇在珠儿
的子宫里后,便放下珠儿的脚整个人压在珠儿的身上,感受着珠儿蜜汁,和他的
精液混合在一起,温暖的包含着他宝贝。

  激烈的高潮更让珠儿全身热得发烫,她双手紧紧抱着谷飞云急促的娇喘着,
美丽的娇脸蛋上,呈现出满足的表情,两片湿润的香唇微微开启,一条香舌不断
自己舔着嘴唇。

  而几乎就在同时,在夜色沉沉中,一座深广的大宅院的花厅里,依然灯烛辉
煌,阶前站着八名石头人一样的佩刀武士,不但腰干挺得笔直,甚至连眼睛都没
霎一下。这里虽然不是龙潭,却是虎穴,郑州虎段天发的府第。

  主人当然是段天发,客人则有三位,坐在首席上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身穿一
件青纱长衫,个子不高,看去约莫四十出头,生得谈眉细眼,肤色白净,手中摇
着珠马竹骨纸扇,貌相斯文。

  第二个是瘦小道人,年在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黄眉,鼠目,颔下留有一把黄
苍苍的山羊胡子,头上结了一个像羊角般的道髻,手持拂尘,身穿绣着太极图的
蓝色道袍,他就是羊角道人。

  第三个也是瘦小个子,已有四十五六岁,穿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长衫,生
得獐头鼠目,身旁茶几上放着一个朱红小药箱,则是毒手郎中秦大山。

  主人段天发好像刚坐下,因为一名青衣使女刚替他泡了茶送上。使女退下之
后,中年文士已含笑问道:「段庄主进行得如何?」他的一口苏州白话说得软软
的,和他的人一样斯文。

  段天发一脸歉疚之色,说道:「兄弟真是抱歉,今晚酒搂上出了点事,以致
这时候才回来,但束先生交办的事,方才已蒙郑州府五位缙绅全力支持,建一座
美轮美奂的通天宫,由他们出面,绝无问题。」原来他在同庆楼宴客,那五个客
人都是郑州府的缙绅,目的是为了建一座美轮美奂的通天宫。

  被称为束先生的中年文士含笑道:「有段庄主出面,大家自然要卖你金面不
可,将来本教郑州分坛主也非段庄主莫属。」

  段天发连忙起立拱手道:「一切都要仰仗束先生栽培。」

  束先生哈哈一笑道:「段庄主太客气了,试问郑州府还有谁能比段庄主更适
合,更能担当大任的?」

  羊角道人尖声笑道:「这倒一点不错,在郑州府别说黑白两道,就连官方在
内,段庄主一向说一不二,真正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话听得段天发心里飘飘然的,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才道:「羊真人别捧兄弟了,今晚在酒楼上,差点栽了跟头。」

  毒手郎中吃惊的道:「段庄主遇上了什么事儿?」段天发已把束先生当作了
最大的靠山,今晚在酒楼上发生的事,自然要全盘说出来,听听三人的意见,这
就把酒楼上的情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束先生摺扇轻摇,两道淡淡的眉毛微攒了下,说道:「段庄主怎么会得罪乐
师司徒旷的?」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会是乐师司徒旷?」

  束先生笑了笑道:「缠得住尺炼双杀的人,一般江湖上人已是不多,但他只
是有意缠住他们而已,并未出手还击,因为他从不杀人,看来他只是为了让他徒
儿亲手向段庄主报仇罢了,如若乐师真要出手,只需一剑,就可取了尺炼双杀的
性命。」

  段天发听得头上不觉冒出汗来,怵然道:「那青衣女子……兄弟几时和她结
了怨,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束先生微笑道:「段庄主不用急,从今晚的情形看来,乐师决不会向段庄主
出手,那青衣女子已和段庄主交过手,论武功,段庄主已足可自保。因此兄弟推
断,在一年之内她是不可能再来寻仇,至少她要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取段庄主性
命,才会再来,哈哈,她就算和段庄主有三江四海之仇,兄弟保证她永远报不成
的。」

  段天发听得眼睛发亮,兴奋的道:「束先生说过,兄弟担任了本教郑州分坛
主,教主会颁发通天宝笈上的武功?」

  束先生含笑道:「担任本教分坛主以前,教主就会颁发三招绝艺,否则如何
能担当大任?练成本教三招绝艺,乐师司徒旷又何足惧哉?」段天发听得连声应
是,心中已在眉飞色舞了。

  毒手郎中道:「段庄主,你说那个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同桌还有三个年轻
人……」

  段天发还没开口,束先生已经面含微笑,说道:「秦老哥,不用问了,兄弟
可以答覆你,他们正是谷飞云等四人。」

  羊角道人嘿然道:「这姓谷的小子……」

  束先生微笑着,摆了下手道:「那小女娃假冒南山老人之名,从兄弟手里骗
去两个丫头,兄弟非把她一起擒回去不可。」一起擒回去,是说他志在谷飞云,
珠儿只不过附带而已。

  郑州出西门,一直到铁炉,足足有十来里光景,除了一条官道,两边都是空
畈,只长茅草的荒野。这时晨曦初升,野草上还缀满了珍珠般的露水,城门也刚
开不久,进城和出城的车马行旅,络绎不绝。

  谷飞去等四人四骑,出得城来,看看周围没有人,荆月姑低笑着对珠儿道:
「小妹子,你真厉害……」

  冯小珍也是羞红着脸低声道:「是啊,小妹子,我真服了你……」

  珠儿羞得满脸通红,娇嗔不依道:「两个坏姐姐,你们都欺负我……」说着
向谷飞云撒娇道:「大哥,你也不管一管……」

  谷飞云俊脸微红,低声斥道:「这还是在大路上,被人听了去,看你们好意
思。」三女都是俏脸一红,低头含羞不语。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铃之声,一匹骏马疾驰而来,超
过四人坐骑,忽然勒住马头,马上人是一个青衣汉子,翻身下马,朝谷飞云四人
拱拱手道:「四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大侠?」

  谷飞云勒住马头,说道:「在下就是。」

  青衣汉子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名帖,双手呈上,说道:「敝上听说谷大
侠已出西门,特命小的赶来,敝上立时就到,替谷大侠四位饯行,这是敝上的名
帖。」谷飞云伸手接过,只见大红名帖上印着段天发三个大字,下面一个拜字,
则是临时写上去的。

  刚看到段天发的名字,一阵急骤而杂沓的蹄声,由远而近,由城门中驰出八
九匹马来,当前一骑马上坐的正是郑州虎段天发。他一出城门,老远就看到谷飞
云等四人,不觉一抖缰绳,赶了上来。他在马上拱拱手,欣然含笑道:「谷少侠
请了,昨晚夜色已深,不好惊扰,今天一早赶去客店,谷少侠四位已经出城而来
了,兄弟急忙赶来,总算赶上谷少侠了。」

  谷飞云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段大爷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段天发呵呵一笑道:「兄弟一向对江湖同道,路过郑州,惟恐失之交臂,谷
少侠大名,又是兄弟久仰之人,经过郑州,不让兄弟稍尽地主之谊,兄弟还能在
江湖立足吗?」

  谷飞云道:「段大爷言重,在下……」

  段天发不待他说下去,接着抱抱拳道:「兄弟匆匆赶来,只是为了向谷少侠
四位聊表敬意,务请谷少侠赏脸。」

  这时他后面的马匹已陆续赶来,共有十四五骑之多,纷纷下马,就在城门外
左首一片草地上,摆好一张桌子,五把椅子。接着,又有人摆起杯筷,有些人从
提来的食盒中取出菜盘。不过顷刻之间,已经摆好了一席酒筵,牙筷银杯,二十
几盘色香味俱佳的莱肴。

  段天发翻身下马,仰首道:「水酒粗肴不成敬意,谷少侠四位请来喝杯水酒
再走不迟。」

  谷云飞颔首道:「二弟、三弟、小妹,段大爷如此客气,咱们却之不恭,下
去吧。」说完,就跨下马去,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同时一跃下马。

  谷飞云才朝段天发拱拱手道:「段大爷折节下交,如此客气,在下兄弟真是
担当不起。」

  「哈哈。」段天发大笑着:「谷少侠当代少年英雄,再说这些客气话,岂不
就见外了?」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荆月姑等三人,又道:「谷少侠还没给在下引见
呢?」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我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她是小妹珠儿。」荆
月姑、冯小珍含笑点头为礼。

  段天发心户暗暗哼道:「果然是两个小妞。」

  他右手一伸,立即有一名庄丁送上一杯酒来,他举起酒杯,说道:「兄弟敬
以水酒,先敬谷少侠四位,请坐。」一口把酒喝干。

  谷飞云道:「段大爷盛意,在下兄弟敬领了,在下兄弟急于赶路,谢了。」
伸手从桌上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段天发看着他道:「谷少侠四位还是请稍坐片刻,用些酒菜再走。」

  谷飞云道:「段大爷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段天发笑了笑道:「谷少侠果然是聪明人,因为谷少侠有三位朋友,也要赶
来替谷少侠饯行,谷少侠如果不等他们,他们来了,岂不失望得很?」

  谷飞云心知郑州虎此来,必有目的,闻言不觉失笑道:「段大爷这么说了,
在下兄弟看来只好稍侯了。」说着,果然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坐下来了,
荆月姑等三人自然也只好跟着坐下。

  段天发大笑一声道:「谷少侠果然爽快,来,兄弟再敬你一杯。」举杯一口
喝干,谷飞云当然也干了一杯,一名壮丁立时给两人杯中斟了酒。

  谷飞云举杯道:「在下敬段大爷。」两人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看得暗暗焦急,段天发说有三个人要来,这时还没赶来,他藉口敬大
哥,分明不怀好意,大哥怎么又回他了?这样下去,大哥非被灌醉不可。

  「哈哈。」段天发大笑道:「兄弟没想到谷少侠喝酒如此豪爽,来,兄弟再
敬你。」

  谷飞云又和他干了一杯,脸色已红,爽朗的道:「好酒,这种酒除了段大爷
这里,外面很少喝得到,干杯。」荆月姑心里暗暗叫糟,听大哥说话口气,分明
已经醉了,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历害?

  段天发大笑道:「了不起,谷少侠对酒居然也在行的很,兄弟这缸酒,乃是
真正三蒸,而且已经窖藏十年,不是好朋友,是决不会拿出来的,谷少侠真乃酒
中知己,佩服,佩服,来,咱们再干一杯。」两人真的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实在忍不住了,轻轻道:「大哥,我们还要赶路呢,你喝得已经差不
多了。」

  谷飞云大笑道:「不要紧,愚兄还没有醉。」他一面回头朝段天发道:「段
大爷说得三位朋友,大概就是那三位了?」城门口,正有三个人飘然行来。

  那正是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的中年先生,黄发椎髻,黄眉稀疏的羊角道人,
和左手紧捧着朱漆药箱的毒手郎中秦大山。段天发忙道:「正是这三位。」

  谷飞云眯着醉眼,笑道:「只怕段大爷弄错了,这三位之中,只有羊角道人
才是在下的好朋友,这位秦大郎中,在下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交谈也不会超过
十句话,至于这位朋友,在下好像从未见过。」其实他不但见过他,而且还看过
他和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交手的情形,三人中,此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段天发刚哦了一声,还来不及开口。束先生已经抢上一步,作了个长揖,含
笑道:「兄弟束无忌,对谷少侠英名,久仰得很。」

  谷飞云冷冷的道:「谷某初走江湖,那有什么英名,束先生过奖了。」

  束无忌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他毫不在意,依然笑吟吟的朝珠儿招呼道:「小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珠儿板着脸,皱皱鼻子,哼道:「又见面了,你待怎样?」

  束无忌没去理她,转脸朝谷飞云含笑道:「谷少侠,段庄主赶出城来,在这
里替四位饯行,兄弟有幸识荆,正好借花献佛,敬谷少侠一杯。」口中说着,一
面朝那执壶的庄丁招了下手,那庄丁立即斟了一杯酒送上。

  束无忌举杯道:「兄弟先干为敬。」一口把酒喝干。

  荆月姑娘暗扯了一下谷飞云的衣袖,悄声道:「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谷飞云也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羊角道人阴沉一笑,拿起酒杯,说道:「谷少侠,贫道也敬你一杯。」

  冯小珍虎的站起身道:「我大哥已经喝得不少,你们这样成了车轮战,太不
公平了,这一杯,我代大哥喝好了。」正待举杯。

  「三弟,你坐下。」谷飞云伸手掩住了她的手,一面说道:「这点酒力,愚
兄还不在乎。」一面伸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朝执壶庄丁晃了下,
执壶庄丁慌忙过来替他斟满了酒。

  谷飞云举杯朝毒手郎中秦大山道:「秦大郎中,咱们总要喝的,在下先敬你
好了,同时也要当面谢谢你的迷仙散解药。」说完,又一饮而尽。

  毒手郎中口中沉嘿一声,但还是和他对干了一杯。谷飞云才目光一凝,盯着
段天发,抱抱拳道:「段大爷盛情,谷某兄弟谢了。诸位赶出城来,当然不是真
的替谷某饯行来的,究竟有何见教,现在可以直说了。」

  「谷少侠这是误会。」束无忌说着一口软绵绵的苏州话,手中轻摇摺扇,慢
条斯理的续道:「段庄主对谷少侠完全是惺惺相惜,并无恶意,兄弟赶来,也只
是想和谷少侠交个朋友而已。」

  谷飞云道:「既然如此,在下兄弟就少陪了,告辞。」话声一落,四人正待
离去。

  束无忌嗒的一声,摺扇一拢,连摇了两摇。说道:「谷少侠且慢。」

  谷飞云住足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束无忌用摺扇一指珠儿,说道:「兄弟有话想问问这位姑娘。」

  珠儿冷声道:「你要问什么?」

  束无忌手摇招扇,含笑道:「束某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谎的人,小姑娘,
你是谷少侠的小妹子,要救你二位姐姐,也不妨直说,你却以奉酒仙之命,来欺
压束某,这是束某最不高兴的事。」

  珠儿道:「你不高兴又怎样?」

  束无忌斯文的笑了笑道:「所以今天束某就要把你拿下,等酒仙来了,证明
你确是奉他差遣,在下立时就可释放。」

  珠儿皱皱鼻子,嗤的笑道:「你要把我拿下?」

  柬无忌凝视着她,笑道:「怎么?束某可是拿你不下吗?」

  谷飞云一拍手道:「束先生明明是冲着谷某来的,何用借题发挥,找小妹子
的麻烦?」

  珠儿也用手一拦,抢着道:「谷大哥,他明明冲着我来的,你不用管。」一
面朝束无忌招招手道:「你要把我拿下,来呀,我倒要看你拿得下拿不下?」

  束无忌大笑道:「好。」身形疾进,右手摺扇已经交到左手,右手闪电朝珠
儿左手抓去。

  这一下奇快无比,人影一晃而至,五指就已抓落,宛如吹起一阵微风,令人
目不暇接哩。珠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他身形闪近之时,立时侧身右闪,右手轻
灵的拍出一掌,击向束无忌右肩。束无忌没想到珠儿身子竟有这般利落,自己一
抓落空,她还能乘机反击,当下口中朗笑一声,倏地转身,右手翻起,横向珠儿
右腕脉门抓来。

  珠儿右手及时一缩,左手如刀,横切束无忌右肘关节。束无忌一个轻旋,落
珠儿身后,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一齐洒落。珠儿迅即身形一扑,避过了指
风,双手撑地,身子倒翻过来,双脚猛向束无忌胸口蹬去。这一着倒是出乎束无
忌意外,大笑一声,向后疾退了三步,点头道:「好、好、江湖上还没有人接下
束某三招的,小姑娘身手果然不凡。」

  珠儿也已一下站起,和他对面而立,一手掠掠鬓发,咭的笑道:「江湖上也
没有人和我走出三招的,你也不错呀。」

  束无忌右手衣袖突然在身前挥起,大笑道:「你在束某面前使诈,岂不浪费
你的暗器呢?」原来珠儿掠鬓发这际,暗中打出三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已被束无
忌衣袖拂落。

  「才不呢?」珠儿只说了三个字,左手挥处,突然打出一大蓬紫色飞针,目
光之下,看去宛如一蓬紫烟,洒洒飘飞。

  「会是紫云针。」束无忌悚然一惊,这下不敢举袖挥出,急忙吸了口气,身
形像流水般往后疾退。

  珠儿双足一点,身如箭射,凌空扑去,人还未到,双手疾发,十道指风,箭
一般错落飞击而下。谷飞云本来一直担心珠儿不是束无忌的对手,看在这里,才
发觉珠儿年纪虽小,一身武功居然不在束元忌之下,心中也暗暗惊异不止。荆月
姑、冯小珍更是看得羡慕不已。

  不止是他们,连自诩是一派宗师的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目射异光,心中
暗自猜测:「这小女孩会是什么来历?」

  就在大家目光都注意到珠儿和束元忌两人身上之时,突听一声清叱:「姓段
的恶贼,拿命来。」

  凌空飞起一道青影,接着一张铁琵琶,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郑州虎段天发
当头砸落。这人正是在会宾楼上向段天发寻仇的卖唱女子。她身法之快,几乎声
到人到,铁琵琶强劲的风声,距段天发头顶已不过数尺。

  这一下来得突兀,段天发猛吃一惊,急切之间,一个仆步,硬把身子往右让
出,身形再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四尺长精钢铸制的虎爪,口中怒喝一声:「贼婆
娘,昨天容你逃走,今天还敢前来送死。」

  二十年前,他练的原是外门兵器点穴镢,后来郑州虎三个字树立了威名,才
特地打造了这柄虎爪,以符合他郑州虎的身份,这柄虎爪具有点穴镢和虎尾鞭两
者之长。近年来他有尺炼双杀当贴身保镖,已很少使用兵刃,像在会宾楼上,他
根本就没有把虎爪带去。

  但有了会宾楼一次经验,使他以为在郑州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的观念,亮
起了红灯,所以今天出门就带了随身兵器。尺炼双杀原本和段天发寸步不离的,
他们就站在段天发身后。就在青衣女子发动之际,两人突觉一道无形劲力从横里
直撞过来,逼得两人不得不后退出一步,他们还不知道这道劲风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们后退一步之际,青衣女子已经随着清叱凌空扑向段天发,同时两人
也发现刚才自己两人站立之际,这时候已经多了一个手提一把二胡身穿土褂的老
头,含笑看着自己两人,这人正是酒楼上动过手的卖唱老者。

  呼延赞怒声道:「老小子,原来是你。」

  呼延弼喝道:「今天别再让他跑了。」

  土布大褂的老者笑道:「老朽为什么要跑……」话声未落,尺炼双杀一柄铁
尺?一条铁炼已经出手如电,到了他身前尺许光景。

  土褂老者不慌不忙举起二胡,向左一架,再向右一架,看来他动作并不快,
但是正好一下砸上铁尺,再一下砸上铁炼。三件兵刃激撞之下,发出两声金铁交
鸣,三个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土褂老者微笑道:「二位纵然作恶多端,但老朽一
生从未杀过一人,自然不会杀二位的了,不过今天老朽也不会让你们去帮段天发
的。」

  呼延赞厉笑道:「你不杀人,咱们兄弟会杀人的。」随声疾欺而上,铁尺骤
然一紧,挥起纵横交织的一片尺影,记记都是杀着。

  呼延弼和他老哥心意相通,一个疾欺而上,一个自然也跟着欺了上去,接口
道:「没错,咱们送佛上西天,就算你是一位乐师,咱们一样会让你住进极乐世
界。」他双手紧握铁炼,朝土褂老者头颈套去。

  土褂老者嘿然道:「你们凶心未改,老朽真要让你们看些厉害不可了。」右
手抬处,嘶的一声,从二胡中抽出一支细长软剑。

  呼延赞大笑道:「你老哥一琴一剑,咱们兄弟早已领教过了,也不见得如何
厉害?」

  呼延弼接口道:「岂止不见得厉害,连想和咱兄弟打个平手,也未必……」
就在他说话声中,突然响起两声嗒嗒轻响,土褂老者的细长软剑已和尺炼双杀的
尺炼有了接触。

  他们昨晚曾和土褂老者打了百招以外,尺炼和对方软剑也不知接触过几十次
之多,是以谁也并不在意。哪知这回嗒声入耳,两人顿感手中的兵刃忽然轻了好
些,急忙低头看去,呼延赞的铁尺还好只被削断了三寸长一截。

  呼延弼更糟,他那本来有六尺长的一条铁炼,因为这一招金刚箍颈是双手各
执一头,朝前套取敌人头颈,却被土褂老者细长软剑齐中削断,这下变成双手各
执了一条三尺长的断炼。

  要知尺炼双杀以尺炼成名,这一尺一炼,自是百炼精钢铸制而成,因为铸制
特别,还是江湖上最著名的铸剑师百里冶亲手制成的杰作,就算是江湖上几把有
名的刀剑,也未必砍得断它。

  尺炼双杀不禁怔得一怔,呼延弼大喝一声:「老贼,你竟然敢削断老子的铁
炼,老子非把你脑袋切下来不可。」双手挥动两支断炼,顿足飞扑过去。

  呼延赞已知凭自己兄弟只怕不是乐师司徒旷的对手,但自己多年成名兵器被
他削断,心头同样怒气难消,眼看兄弟飞身扑去,也抡尺急扑而上。这两人急怒
交迸,扑来之势,宛如两头黑豹,威力之盛,确实不可轻视。

  土褂老者乐师司徒旷软剑早已收起,只是身形轻轻一偏,就让了开去,他好
像没把尺炼双杀的攻势放在眼里,但手中二胡也没有施展杀看,随手挥来挥去,
就足以把两人的攻势化解无遗。

  青衣女子一张铁琵琶,和郑州虎段天发一柄虎爪,却起了激战。段天发这柄
虎爪虽是外门兵器,但夹杂着不少少林武功,使来极为霸道。青衣女子一张铁琵
琶更是外门兵器,而且十分沉重,她以双手使出,招式怪异,也极为霸道。

  一个女孩子使这样沉重的兵器,也是江湖上极为少见的,这正是乐师门下与
众不同之处。现在双方交手只不过三招,青衣女子似乎巳察觉段天发臂力甚强,
自己不宜和他硬挤,因此忽然舍了和他正面对敌,人像走马灯一般围着段天发游
走抢攻。

  但这样也不过抢攻了三招,突然从她铁琵琶中飞射出一支细如发丝,肉眼一
时之间几乎看不清楚的钢丝,飞旋卷出,一下缠住段天发的项颈。青衣女子游走
的身法突然加快,绕了一匝,撮口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啼之声,身形突然朝上拔
起。

  正在和尺练双杀缠斗的土褂老者听到鸟啼声,同时双足一顿,身如大鹏展翅
般,横飞而来,十分准确的探手抓住青衣女子的玉手,划空飞去。段天发怔立当
场,直等土褂老者凌空飞来携着青衣女子的手划空飞逝,尺炼双杀双双赶来,闻
声问道:「庄主你没事吧?」

  段天发突然身子摇了两摇,往后倒去,一颗头忽然脱离项颈,骨碌碌的滚出
去一丈以外。这一段事情,正好发生在束无忌和珠儿两人交手的中间,而且也很
快结束,段天发被杀,珠儿和束无忌还没结束。

  珠儿徒手和他打了十几招,觉得自己渐渐缚手缚脚起来,她为人机伶,心知
徒手已无法取胜,立即刷的一声从身边亮出一支银色的短剑,剑法展开,一片银
光,挥洒而出。

  束无忌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二十年来,他一直目空四海,认为当今武林,
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得出三招,没想到如今连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能和他
找出十几招,自己只不过稍稍占了一点上风而已。

  现在眼看珠儿亮出剑来,虽然只是一柄尺八短剑,但她使出来的剑法,宛如
朵朵飞云,无可捉摸,更看不出她剑法路数,心头更是暗暗骇异不止,急忙取出
摺扇,以守为攻,和她耗下去,俟机而动,但外人却丝毫看不出来,只见珠儿短
剑指东划西,划到那里,就有一片银光。

  束无忌摺扇开阖,身形飞动,带起他一袭青衫衣角飞动,姿态极为潇洒。这
一轮剑扇交锋,差不多打了三十几招,束无忌突然大笑-声,身形一闪,欺入银
光之中,一把扣住了珠儿的执剑手腕。珠儿骤觉脉门一麻,银色短剑当的一声跌
落地上。

  「哈哈。」束无忌大笑一声道:「小姑娘,你不是落到我手里了吗?」

  珠儿一张小脸胀得比苹果还红,右手用力挣扎,依然挣不脱束无忌的三个指
头。谷飞云一直盯注着两人的战况,甚至连段天发被青衣女子用钢丝切断头颈,
都没注意到。

  因为他发现珠儿招式虽奇,但对敌经验不足,内力比人家差得多,时间稍久
后,决非束无忌的对手。自己也决不能大意,因为稍一疏忽,珠儿就可能会有危
险。这回珠儿右脉腕被束无忌扣住,他事前竟然一无所觉,一直等到束无忌的笑
声,才发现不对,心头一急,双足在地上连蹴,立即飞起一蓬数十颗石子,朝束
无忌身上大穴激射过去。

  师父孤峰上人的蹴石打穴,万无一失,但射到束无忌身上,竟然洒洒如雨,
从他青衫上滑落,洒满一地,一处穴道也没有打中。谷飞云救人心切,就在石子
激射出去的同时,人也随着飞扑而起。

  但你快,人家也不慢,束无忌没待谷飞云扑到,早已带着珠儿后飘疾退出去
数尺来远,口中含笑道:「谷少侠怎么忘了投鼠忌器?你难道真的不理会小妹子
在束某手中吗?」谷飞云扑去的人,只好硬行刹住,这时荆月姑和冯小珍也双双
飞出,和谷飞云站在一起。

  谷飞云嗔目喝道:「姓束的,你待怎的?」

  「也没什么……」束无忌底下的话还没说出,突然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然道:「好小子,这小女娃你莫招惹她,就是你老不死的师父来了,也会叫你
立即放手。」

  束无忌方目一怔,心想:「这人以千里传音说话,不知是谁?」心念方动,
只听苍老声音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老人家是谁?你方才不是说要我老人家来
了,你立可放手吗?其实我老人家早已在城头上坐了好一会了,你不信闻闻我老
人家酒气,就可证明了。」话声入耳,陡觉一道浓重的酒气宛如一道飞虹,凌空
直向身前撞来,力道之强,重逾千钧。

  束无忌心头猛吃一惊,正待后退,差幸这道视之无形的酒气,撞到身前不过
一尺光景,就停住了。从城头到自己立身之处,少说也有三五十丈距离,此人却
好像只是随便呵了口气,让自己闻闻他的酒气,这人功力之高,几乎还在师父之
上。

  「是酒仙。」束无忌心头暗暗一凛,但脸上丝毫不露,一面含笑说道:「其
实兄弟只是为了试试小姑娘的身手而已。」三指一松,立即放开了珠儿的手腕。

  珠儿被他扣住脉门,全身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心头正在焦急,束无忌这一
放手,她还是用左手搓着手腕,恨恨的道:「姓束的,我是不会认输的,总有一
天,我也会扣住你脉腕,要你磕头认输。」

  束无忌面含微笑,说道:「小姑娘何用认真?你真的生气了?」

  珠儿哼了一声,拾起短剑,回身朝谷飞云三人走来。谷飞云作梦也没想到束
无忌居然会放了珠儿,一时之间测不透对方用心,急忙问道:「小妹子,你没事
吧?」

  珠儿摇摇头道:「没什么。」

  谷飞云道:「那就好,咱们走吧。」四人骑上马匹,疾驰而去。

  羊角道人眼睁睁的看着四匹马远去,不禁疑惑的道:「束先生怎么轻易放过
他们了?」

  束无忌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咱们回去再说。」

  荆月姑在马上回过头来,朝谷飞云问道:「谷大哥,姓束的怎么会轻易放了
小妹呢?」

  谷飞云道:「我也正感奇怪,他拿住小妹子,似乎志在逼我就范,忽然放了
小妹子,实在令人猜测不透。」

  冯小珍哼道:「他可能知道不是大哥对手,才见好就收,自找台阶罢了。」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看不出来,愚兄真要和他动手,只怕连他三五招都接
不下来?尤其他一身内功极高,差不多已练成护身真气一类功夫。愚兄踢出去的
石子打穴,一向从未失过手,但打到他身上,就全部滑落,可见他一袭青衫上,
都布满了真气,愚兄如何是他对手?」

  荆月姑道:「这么说,他忽然放开小妹子,更是有原因的了。」

  珠儿气鼓鼓的道:「他是练成了什么鬼功夫,有两次我手指明明点了他的穴
道,就像触到气泡上,一下子滑了开去,哼,总有一天,我会破了他的。」[/font]

ysdxshui 2011-11-7 00:21

[font=宋体]

             第十五章 百口莫辩

  西山别墅,在少室西麓,是登封首富张百忍的别业。少室西麓,整片山坡,
都用青石围墙围了起来,围墙也足有三丈来高,远远望去,气势几乎不下登封县
城。

  西山别墅除了正屋,各处林木之间,依照地形,还盖了不少亭台阁楼,经过
许多依靠财势的清客文人,以最雅致的字面命名,诸如雨香轩,听泉阁等等。你
只要听了这些名字,就有优游林泉的情思。

  二更已过,夜色渐深。淙淙流泉,昼夜不息的听泉阁,南首两扇花格子窗还
敞开着,轻风微微,室内烛光荧荧,一张紫檀小圆桌上。放着一盘花生、一壶美
酒。现在桌上已经剥了一大堆花生壳,五壶美酒,差不多也只剩下小半壶也。喝
酒的人,也已有五六分酒意。

  这人最多二十五六,生得白净无须。穿一件青绸长衫,看去还是相当潇洒,
他对面还放着一个酒杯,但并没有人。这一情形,自然是在等人了。等人,本是
一件最无聊的事,所以他一面等人,一面自斟自酌的喝着。这一杯,至少已经是
第十五、六杯。

  他慢慢剥着花生,慢慢的喝着酒,至少已经喝了快有一个更次。他剥花生的
手,修长整洁,姿态也很优美,喝酒也很斯文,由此可见他是个修养很好的人。
现在他刚举起杯子,慢慢就唇,还没有喝,就目光一抬,赶紧把杯子放下,人也
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恭敬的叫了声:「大师兄。」微风轻飒,隔着小圆桌,他面
前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手摇摺扇的青衫青年人。

  「二师弟,你等得很久了?」来人一口吴依软语,脸上含着微笑,正是束无
忌。

  二师弟依然恭声道:「没多久。」

  束无忌笑道:「你一直是喝慢酒的,桌上剥了这一大堆花生壳,我看最少也
有一个更次了吧?坐,坐,咱们是师兄弟,不必如此拘束。」说完,先己坐下。
二师弟应了-声是,手捧酒壶。给大师兄斟了一杯酒,才行坐下。

  束无忌举杯一尽而尽,说道:「好酒,这是柳林镇的西凤酒。」

  二师弟又站起身给他斟满一杯,才道:「王家老铺原庄十五年陈的西凤酒,
小弟特地派人去柳林镇运来的。」

  束无忌剥着花生,一边嚼,一边问道:「二师弟的事情办妥了吗?」

  二师弟道:「差不多了。」

  束无忌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三师弟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形?」

  二师弟道:「三师弟前几天来过,他那边也差不多了。」

  束无忌颔首道:「师父要你两人前来,也就是说这两件事对他老人家非常重
要,整个武林,只要这两处摆平了,其他就不足道也。」二师弟又应了声是。

  束无忌问道:「五师妹呢?」

  二师弟道:「她知道大师兄要来,亲自做了几式莱,要等大师兄到了,才送
来,现在该上来了。」

  束无忌大笑道:「唔,愚兄好久没尝五师妹的手艺了,二师弟,你真是有福
气。」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接口道:「二师哥只要有花生就好了。」一个身穿藕丝衫
子的窈窕人影,已从门口姗姗走入。她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使女,手提食盒,一
起走入。

  束无忌大笑道:「哈哈,五师妹,愚兄一来,让你忙了。」

  五师妹一直走到束无忌面前,才裣衽道:「小妹见过大师兄。」接着就迅速
的过去收拾桌子,然后从食盒中取出四盘精致佳肴,放到桌上,排好杯筷。

  束手忌目光一注,含笑道:「五师妹,真辛苦你了,半夜三更,还准备得如
此丰盛。」

  五师妹眼波流转,娇笑道:「卤猪耳朵,香酥鸡,还有肴肉和面粉拖黄鱼,
都是大师哥最爱吃的。」

  束无忌大笑道:「早知道五师妹手艺有这么好,愚兄就该向师父面前争取二
师弟的任务呢。」

  二师弟道:「如果大师兄来了,一定会比小弟办得更好。」

  「哈哈,愚兄只是说笑罢了。」束无忌笑了笑道:「其实,真要派愚兄来,
只怕也未必办得好,二师弟是占了地理人和二种方便,愚兄怎么行?」

  五师妹道:「好了,大师哥、二师哥不用说了,先吃菜呢?」

  束无忌举杯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敬你们。」说完,一口喝干。
二师弟和五师妹也陪着干了一杯。束无忌举筷吃着每一式菜,一直赞不绝口,也
连饮了三杯酒。

  二师弟道:「大师兄,你这样喝法,小弟只怕很快就醉了。」

  束无忌笑道:「好、好,你只管慢慢喝,不用陪愚兄了。」

  二师弟道:「多谢大师兄。」

  束无忌道:「不用谢,愚兄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二师弟道:「大师兄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束无忌道:「事情是这样……」他和二师弟、五师妹低低的说了一阵。

  二师弟连连点头道:「这个容易,大师兄只管放心,交给小弟就是了。」

  谷飞云等四人四骑,赶到登封,住宿一宵,第二天早上就赶着出城,朝少室
北麓而来。千余年来领袖武林的少林寺,庄严巍娥,矗立在古木森森的山麓间,
令人有高山仰止,肃然起敬之心。四个人把马匹拴到一片石砌平台的左首松林前
面,然后相偕登上石级。

  山门前闲散的站着两个灰僧衲的年轻和尚,他们不像是守护山门的人,只是
随便站在平台上,但实际还是负有护山门之责。因此他们看到谷飞云等四人走上
平台,立即双手拿十当胸,走了过来,由左首的一个开口问道:「四位施主请留
步。」

  谷飞云脚下一停,抱拳问道:「小师父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右首僧人道:「小僧只是想请问四位施主一声,驾临敝寺,
不知有何贵干?」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幕少林寺领袖武林,此次路过嵩山,正好登山瞻
仰,拜访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原谅,敝寺后进,正在装修之中,只开放前面
第一进殿宇,后进要请留步了。」

  谷飞云道:「但在下兄弟还想拜见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道:「敝寺方丈早在一年前,就宣布坐关,要三年后才能启关,只
怕四位施主见不到了。」

  荆月姑道:「我们一片诚心前来,不见到方丈大师,那可以见到那一位大师
呢?」

  左首僧人答道:「这个……」他沉吟了下,又道:「这样吧,小僧去禀报知
客大师一声,看看他能不能接见四位施主?」

  谷飞云道:「这样也好,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到里面奉茶,小僧告退。」说完,急急往山
门内行去。

  右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

  谷飞云等四人由右首僧人陪同,进入山门,穿过大天井,跨上石阶。即是大
雄宝殿,金身如来,法相庄严,四人在佛前上前跪拜完毕。右首僧人领着他们来
至大殿右侧一间佛堂休息,小沙弥端着四杯香茗送上。

  右首僧人道:「四位请用茶,在这里坐歇一会,就可到各处随喜一番,但今
天开放的只有这前面一进,如果蒙知客大师的同意,那就不在此限了。」

  荆月姑问道:「知客大师在哪里呢?」

  右首僧人道:「方才师兄已经进去禀报了,知客大师如果肯见你们,自会派
人来通知的了。」

  冯小珍轻哼道:「少林寺一个知客僧,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架子。」

  谷飞云忙道:「贤弟不可如此说话。」

  冯小珍道:「小弟说的是实话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出家人咯,出家人四
大皆空,他们端的架子,比官府还大,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了?」

  正说之间,只见先前进去通报的左首僧人匆匆走出,朝谷飞云合十道:「知
客大师请四位施主到里面相见。」

  冯小珍道:「大哥,我没说错话吧?天下各大丛林,也只有知客僧迎接游客
的,哪有游客去晋见知客僧的?」

  谷飞云笑了笑道:「这是我们要求见他的,三弟不许再说了。」一面朝左首
僧人拱拱手道:「还是请师父走在前面领路。」

  左首僧人合十当胸,说道:「如此小僧有僭了。」举步走在前面领路。四人
跟着他从右首一条长廊折入一重院落,门前一方木牌钉着知客堂三个字。

  左首僧人行到阶前,躬身合十道:「启禀住持,四位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有人洪声道:「快请。」

  左首僧人回过身来,合十道:「住持有请,四位施主请进。」

  谷飞云也不客气,举步走上石阶,跨了进去,荆月姑等三人也跟着走入。左
首僧人并未跟着走入,他的任务只是把四人领来知客堂,就回身退下。谷飞云目
光抬处,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上首香案上,供着一尊数寸高的佛像,小香
炉中,燃着一炷线香,香烟袅袅。

  一个肥头大脑,脸色白净,身穿青色布衲的矮胖僧人含着一脸笑容,双手合
十当胸,说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光临,贫僧有失迎迓,请坐,请坐。」四
人相继落坐,一名小沙弥送上茶水。

  「施主请用茶。」肥胖僧人含笑道:「贫僧还没请教四位施主高姓大名?」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这是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和小妹子珠儿,大师
呢?法号如何称呼?」

  肥胖僧人一把二施礼,然后道:「贫僧道觉,忝主敝寺知客堂,谷施主四位
是游历经过,还是专来敞寺进香的?」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闻少林盛名,一直无缘趋谒,此次路过登封,正好
前来宝寺瞻仰。」

  道觉看了四人一眼,才道:「谷施主四位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了?」

  四人之中,谷飞云和珠儿没带随身兵刃,只有荆月姑和冯小珍带着三尺长的
青布剑囊,一看就知是随身兵刃,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兄弟,只是粗通拳剑,实在惭愧得很。」

  「哈哈,谷施主太谦了。」道觉洪笑一声,又道:「只不知谷施主四位是哪
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我二个义弟和小妹子也都
是家传的武功,没有门派,我们求见大师,是因久仰宝刹盛名,难得有此机缘,
希望能够拜识方丈一面,才不虚此行,不知大师可否引见?」

  道觉一直笑口常开,闻言连连点头道:「武林同道,前来敝寺,都希望见见
方丈,方丈也一向乐与大家结个善缘,只是方丈已于一年前闭关,面壁苦修,预
期三年后方能启关,四位施主来得不巧,实在抱歉。」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但谷施主四位远来见不到方丈,岂不有负
一片虔诚之心?贫僧可以领四位去见见敝寺监寺,达摩院住持至慧师伯,不知谷
施主意下如何?」达摩院是少林寺五院之首,至慧大师还是方丈至善大师师兄,
在少林寺身份极高。

  谷飞云喜道:「能得拜见监寺大师,那是最好也没有了,麻烦大师,在下兄
弟感激得很。」

  道觉含笑道:「贫僧职司知客,这是份内之事,谷施主不用客气。」说着,
人已从椅上站起,合十道:「谷施主四位,就请随贫僧进去。」

  「多谢大师。」谷飞云向他了抱抱拳,四人就跟着道觉,走出知客堂,穿行
长廊,一路往后走去。

  因为少林寺只开放第一进,所以踏入第二进,就没有游客了,到处都显得特
别清静。除了走廊或座佛殿前面,可以看到一两个灰衣弟子,似在值岗之外,很
少见到人迹。第三进,乃是少林寺的中心,弟子们戒备也严得多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怀抱禅杖的僧人,每个转角,每一条通道,都站着双岗,
几乎如临大敌。谷飞云心中暗暗生疑,心想方才那领路的僧人曾说,进后殿宇,
正在装修之中,所以只开放第一进,但自己一路行来,各处殿宇并无装修迹象,
这第三进又戒备如此严密,究竟有什么事呢?

  不多一会,已经到了一处围着高墙的院落,大门上一方横匾写着达摩院三个
大字。道觉领着四人刚走进门口,只见一名灰衲合十道:「见过师兄。」

  道觉合十一还礼,说道:「谷施主四位是来晋见监寺师伯的。」

  灰衲僧人道:「监寺正在禅房之中,师兄请吧。」

  道觉点点头回答道:「谷施主四位请随贫僧进去。」这达摩院果然是少林寺
的重地,光是大天井上,就有二十几名一身灰衲,手抱禅杖的青衣僧人,这些僧
人大都年在三十出头、一个个身体精壮,太阳穴突出,一望而知身手极高。

  道觉领着四人走向大殿左首一间厢房门口,脚下一停,神色恭敬的合十躬身
道:「弟子知客道觉,启禀监寺师伯,今有谷飞云等四位施主,前来求见。」

  过了半晌,才见一名身穿鹅黄色僧衣的小沙弥从禅房走出,合十道:「监寺
大师请师兄把谷施主四位领到大殿待茶,监寺大师立刻就到。」

  道觉合十当胸,应了声是,回身道:「四位施主请到殿上奉茶。」他领着四
人回出走廊,来至大殴,拾级而上。

  殿前高悬达摩殿横匾,大殿正中,悬达摩画像,脚踏一苇,画像栩栩如生,
出自名家之手。案上置一古铜小香炉,炉烟如篆,缕缕上升。两旁各有八把紫檀
雕花椅几,陈设简单,极为古朴。道觉抬手肃客,说道:「谷施主四位请。」

  谷飞云因监寺至慧大师在少林寺中地位崇高,自己四人只是武林末学,就在
下首四把椅子落坐。道觉仍然合十当胸,站在四人下首。小沙弥送上四杯茗茶,
便自退去。过没多久,只见从上首一道中门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黄色僧衲的老和
尚。

  这老僧身材瘦高,面容枯干,一脸俱是皱纹,双目深陷,但目中神光炯炯,
宛如寒电一般,一看即知是一位身怀上乘武学的高僧。道觉看到黄衣老僧缓步走
出,立即低声道:「敝师伯出来了。」谷飞云等四人慌忙站了起来。

  这黄衣老僧正是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他右手拨着十八颗檀木佛球,左手当
胸直竖,行了一礼,含笑道:「谷施主四位光临敝寺,老衲代表方丈,在此深表
欢迎。」

  谷飞云抱拳道:「监寺大师好说,在下兄弟末学后进,久仰宝刹瞻仰,蒙老
师惠予延见,在下兄弟深感荣幸之至。」

  至慧大师在他说话之时,深邃目光一直钉着谷飞云直瞧,等他说完,才道:
「谷施主四位路过登封,要去哪里?」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但这句话却把谷飞云问住了。因为他们一行,是由
珠儿领路的,珠儿是奉师公之命,没到目的地,不准她说出来,谷飞云也不便多
问。这时老和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谷飞云不由得一怔,嗫嚅的道:「在下兄弟
是找一个人去的。」正因他不知道,说话之时,就显得神色有些犹豫。

  至慧大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冷哼一声,抬了下左手,说道:「四位施主请
坐。」谷飞云等四人回身坐下。

  至慧大师也在他们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落坐,抬目问道:「老衲还没请教谷施
主是哪一门派的高弟?」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没有门派。」

  至慧大师又道:「此话怎说?」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不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

  「噢。」至慧大师问道:「那么尊师道号如何称呼?」

  谷飞云觉得奇怪,他何以一再盘问师门来历?一面依然恭敬的答道:「家师
道号孤峰上人。」

  至慧大师徐徐说道:「老衲曾听说谷施主会『金刚般若禅掌』,不知可有此
事?」

  谷飞云道:「老师父垂询,在下确实练过『金刚掌』。」

  至慧大师嘿了一声,神色渐转严肃,说道:「金刚般若禅掌,乃是敝寺列在
七十二艺中的不传之秘,少林弟子,学艺在二十年之上,可堪深造,仍须由方丈
批准,始得练习,谷施主怎么会此种佛门禅功的呢?」

  谷飞云道:「在下是家师传授的,老师父刚才说的『金刚般若禅掌』,在下
会的只是叫『金刚掌』,两者稍有异,也许只是闻名而已,不会是贵寺的不传绝
艺。」

  至慧大师道:「谷施主可否把你会的『金刚掌』使出来给老衲瞧瞧?」

  谷飞云为难的道:「这个……」

  至慧大师不待他说下去,就沉声道:「小施主不用推诿,只管使出来。」

  冯小珍道:「大哥,大师要你使出来给他看看,你就使出来给他看看又有何
妨?」

  谷飞云道:「在大师面前,愚兄岂不是班门弄斧?」

  至慧大师严肃的道:「老衲认为这是小施主最好的机会,也非使出来让老衲
瞧瞧不可的。」

  谷飞云望着他道:「大师总有个理由吧。」

  至慧大师冷然道:「小施主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

  谷飞云眼看这个老和尚一再要自己展露出金刚掌,其中必有缘故,这就应声
道:「好,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就只得献丑了。」话声一落,转身朝外,右
手缓缓举起,功运右臂,朝前推出,但听呼然有声,一道劲急掌风,朝殿外天井
涌出。

  至慧大师枯干的脸上不觉耸然动容,双目精光暴射,沉喝一声:「果然就是
你。」紧接着目光一抬,喝道:「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谷飞云骇异的道:「大师……」话声未落,但见从大殿两侧已经迅快的走出
八名手持镔铁禅杖的灰衲和尚,朝四人逼近过来,大有立即出手之意。显然这些
和尚,早就埋伏在大殿两侧的了。

  「且慢。」荆月姑早就听出至慧大师的口气,似乎和大哥的金刚掌有关,此
刻听了老和尚这句果然是你,心中更是猜测到了几分。

  她这就随着喝声,右手朝前一摆,然后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方才说
过,小施主若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如今我大哥依了大师的话,使出掌
来。大师似乎应该先说明白了,再要他们动手不迟,大师不会因这里是少林达摩
院,就倚仗人多势众,不讲理吧?」

  她这几句话听得至慧大师不由得一呆,口中哼了一声,抬了抬右手,示意八
名灰衲和尚暂且停住,一面朝谷飞云冷然道:「小施主以金刚禅掌连伤藏经阁弟
子,还用得着老衲说明吗?」

  谷飞云虽然明知老和尚一再要自己使展金刚掌,必有缘故。但却没想到事情
居然会有如此严重,一时不禁蓦然一惊,失声道:「大师说在下用金刚掌连伤宝
刹藏经阁弟子?这话从何说起?」

  至慧大师道:「事实俱在,小施主还想抵赖不成?」

  谷飞云渐渐镇定了下来,口中朗笑一声道:「大师年高德劭,身为少林寺监
寺、达摩院住持,自是有道高僧,此中如果是在下所为,在下何用抵赖?但若非
在下所为,大师一口咬定在下,岂不冤枉好人,还请大师三思。」

  冯小珍气鼓鼓的道:「是呀,我们一清早刚从登封来,大哥怎么会伤你们藏
经阁弟子的?」

  荆月姑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有道高僧,此事只怕是场误会。」

  至慧大师也想到眼前四位,个个如光风霁月,不像凶手,何况昨晚伤了藏经
阁的弟子,今天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敢再上少林寺。心中也不由起了一丝犹豫,
但是想到昨晚来人连以金刚禅掌伤人,眼前这年轻人又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
掌,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沉哼一声道:「小施主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掌』,已由老衲可以证
实,昨晚潜入本寺藏经阁,加续以『金刚禅掌』伤人,尚有多人可以证明,老衲
岂会无故冤枉好人?」

  冯小珍道:「大师既有多人可以作证,怎不要他们出来对质,出手伤人的是
不是大哥呢?」

  「老衲已经问过他们了。」至慧大师接着颔首道:「好,老衲就要他们出来
对质,小施主也就无话可说了。」一面回头道:「了悟,你叫道因他们进来。」

  小沙弥答应一声,急步走出,不多一会,领着三名灰衲和尚走入。三人中走
在前面一个合十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弟子道因,叩见大师伯。」

  至慧大师颔首道:「好,你们三个昨晚是负责巡逻藏经阁一带的人,你们把
昨晚遇上的事,再详细的说上一遍。」

  为首的道因应了声是,抬头道:「昨晚二更刚过不久,弟子五人,在巡逻到
藏经阁右侧墙外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有贼……接着就响起两声叱喝,和砰
砰两声,似是有人从高处摔堕之声,弟子等人急忙赶去,发现有两条人影从藏经
阁屋檐飞起,刚好从墙头飞过,道先、道立两位师兄就飞身迎了上去,拦住了两
人。」

  「那两条人影前面一个一声不发,举手拍出两掌,道先、道立两位师兄骤不
及防,就应掌倒下,后面的那人轻笑一声道,少林弟子原来都不堪一击。随着话
声,两人已冲霄飞起,弟子三人眼看二位师兄似是身负重伤,踣地不起,贼人又
飞身而起,追之不及,只好取出哨子吹了起来……」

  「好了。」至慧大师右手一摆,问道:「那两人曾被道先、道立迎面拦住,
你等可曾看清他们面貌?」

  道因躬身答道:「那时天色昏黑,弟子只看到那两人一个身形颀长,一个身
形较为矮小,他们穿的都是长衫,身上也没带随身兵刃,身形瘦小的那个话声清
稚,似是女子所乔装,至于两人面貌,弟子等人并没有看得清楚。」

  至慧大师微微颔首,然后一指谷飞云等四人,说道:「你们虽然没有看清两
人面貌,但两人身形和这三位小施主如何?」

  道因看了谷飞云一眼,说道:「前面的一个身形,和这位施主差不多,至于
稍后一个身形较小的……」他目光掠过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续道:「和这二位
施主,也颇相似近,只是那人分明系女子乔装……」

  「那就是了。」至慧大师目光一凝,沉声道:「谷小施主,你们现在还有何
说?」

  谷飞云一怔道:「大师认为昨晚伤人的就是在下兄弟了?」

  至慧大师道:「难道不是?」

  谷飞云道:「大师要他们三位进来对质,原是希望他们把昨晚所见到的,和
在下兄弟比较,证实在下兄弟是不是昨晚伤人的两人,刚才这位大师父已经说得
很明白,他们并没有看清楚两人面貌,既然没有看清面貌。如何能确定就是在下
兄弟呢?」

  「小施主问得好。」

  至慧大师冷笑一声道:「老衲听得很清楚,岂会故入人罪?第一、昨晚两人
中,有一个身形和小施主差不多。第二、小施主又会『金刚禅掌』。第三、这二
位小施主的身材,也和昨晚两人中的一个极相近似。昨晚两人中,有一个显系女
子所乔装,小施主这二位兄弟,岂不正是女子所乔装的?天下之大,未必有如此
巧合之事,老衲难道冤枉你们了吗?」谷飞云被说得不觉一呆。

  冯小珍气道:「我们是女子乔装的又怎样?」

  至慧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承认了。」

  冯小珍道:「昨晚你们少林寺出了事,你们为什么不把来人当场抓住?任由
人家逃走,今天却是栽到我们头上来,昨晚闯藏经阁的不是我们,闯了又何用抵
赖?」

  至慧大师究是位有道高僧,目注冯小珍,心中暗道:「看说话神情,似乎不
假,难道真会不是他们?但他们竟会如此凑巧?别说此人是连施杀手,伤害四名
弟子的凶手,就是他身擅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掌』,也非把他拿下,发交戒律
院追查其武功来源不可。」

  心念这一转动,立即抬了下手朝道因三人吩咐道:「你们退下去。」道因三
人恭声应是,合十一礼,回身退了出去。[/font]

ysdxshui 2011-11-7 12:56

[font=宋体]
             第十六章 西山别墅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四个人,喝道:「小施主四位,最好束手就擒,不可顽
抗,老衲可以保证,只要查明不是小施主所为,自可无事。」

  「要我们束手就擒?你可以保证?你保证什么?」冯小珍生气的道:「这件
事要查是你们的事,根本与我们无关,我们昨晚还是宿在登封,只因路过宝刹,
久仰少林寺盛名,才上山来的。如果昨晚在少林寺闹了事,今天还会自动送上门
来吗?你大师是少林寺有道高僧,这道理想想就可以明白,还口口声声要把我们
拿下,我倒要请问大师,你们少林寺究竟讲不讲道理?」

  珠儿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披披嘴哼道:「就赁他们少林寺几个和尚,还
拿不下我们呢。」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沉声道:「小施主,老衲奉劝四位的话,你考虑好了没
有?」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已经一再声明,昨晚之事,并非在下兄弟所为,在下
如果束手就缚,岂非承认昨晚就是在下兄弟所为了?士不可辱,在下决不会束手
就缚的。」

  珠儿眉毛一挑,咭的笑道:「大哥,那我们就走咯,少林寺总算来过了,还
和他们噜嗦什么?」

  至慧大师嗔目喝道:「这么说,小施主四位是准备硬闯了?」

  冯小珍扬手掣出剑,哼道:「闯就闯,准怕你们不成?大哥,我们走。」

  至慧大师听得不禁有气,脸色一沉,喝道:「好,小施主那就闯闯看。」右
手扬起,喝道:「你们只管出手,把他们拿下。」

  这就等于他下达了攻击命令,八名达摩院护法弟子一齐躬身应是,立即举步
围了上来,同时把手中禅杖,当胸一横,正好分列成八卦方位,像井栏一般把人
圈在中间。至慧大师站在八人外面,高声喝道:「四位小施主此时束手就缚,还
来得及。」

  谷飞云剑眉一杨,朗笑一声道:「在下兄弟要走,还没有人拦得住……」他
身形一个急旋,双足猛然一顿,从地上飞射起一阵碎雨般的旋风,只听他续道:
「咱们走吧。」双手朝前一分,把两支横拦的禅杖朝左右分开,当先举步从两个
和尚中间走了出去。

  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疾相随走出,朝阶下行去。原来谷飞云方才
顿足旋身,施展蹴石打穴一阵细碎的石子分袭八个和尚身上大穴。这八名和尚,
虽是达摩院护法弟子,平日精练拳棒,在少林寺中,能当选达摩院的弟子,当然
个个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只是他们除了师兄弟相互过招,缺乏对敌经验,你和他们正式较手,也许不
是他们的敌手,但像谷飞云这一阵碎石袭击穴道,他们几乎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何况谷飞云的蹴石打穴是由地面上飞起,又和一般施展暗器不同,是以几乎没有
闪避的机会,每一个人身上,少说也被击中四五处穴道,自然一举就被制住了。

  至慧大师站在大殿上首,骤观谷飞云四人举步走出八名弟子所列的阵式,心
头方自一楞,再一细看,才发现八名护法弟子已被人家制住穴道,一时无暇替他
们解穴,口中沉笑一声道:「小施主果然身手不凡,但要想从达摩院出去,只怕
没有那么容易。」人随声起,一下从八名护法弟子头上凌空飞过,飞射而出,落
到谷飞云四人面前。

  谷飞云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个老和尚身手果然不同凡响。」一面抱拳
道:「在下不想和大师动手,还请大师让路。」

  至慧大师一脸怒容,双目炯炯如电,沉笑道:「小施主此时除了束手就缚,
还想离开达摩院吗?」

  谷飞云双眉微蹙,为难的道:「大师这是要和在下动手了?」

  就在至慧大师飞出大殿之际,另有三个黄衣僧人也随着从大殿两旁走。这三
个黄衣僧人年龄都在六旬以上,双掌合十当胸,神情肃穆。从左右两院也涌出十
几名手持禅杖的灰衲和尚。

  谷飞云话声甫落,站在右首的一名黄衣僧人沉喝道:「凭你也配和我寺监寺
动手?」

  在谷飞云话声甫落之际,珠儿一下抢了出去,越过谷飞云,一面说道:「大
哥,让我来。」接着喂道:「老和尚,接招。」左手忽然朝前挥了出去。

  这一记手法轻灵无比,宛如一片浮云,一朵昙花,冉冉朝老和尚面前飞去。
至慧大师身为少林寺监寺,达摩院住持,一生勤练武功,竟然识不透这记掌法,
出之哪一门派?凭他数十年练武经验,也只能看出这记掌法奥妙深邃,其中似有
无数变化,心头不觉一怔,脚下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珠儿可得势不让人,一招出手,第二、第三招源源出手,直逼而上,一双小
手顿时化作朵朵云彩,随势流动,几乎令人如入一片云海之中,四顾茫然,无所
适从。原来珠儿使出来的这套掌法,名为紫云掌法,乃是她师父师公曾在玉门关
附近一处石窟中,得到一册手抄古笈,所载乃是道家旷世绝学——紫府真传、紫
云掌就是其中之一。

  至慧大师纵然精通拳艺,如何识得道家无上神功?但觉这小女孩使出来的掌
法,不但精妙无方,而且几乎无迹可寻,一时之间又被逼得连退了两步。

  老和尚活了七十多岁,身为少林寺监寺,如今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逼得连连后退,纵然修得再好,也不禁心生嗔念,口中大喝一声,右臂一振,一
掌凌空拍出。这掌使出来的是金刚禅掌,掌势甫发,一道令人窒息的无形劲气,
宛如浪潮般涌出。

  谷飞云观状大惊,急忙喝道:「珠儿快退。」身形一晃而上,挥手发掌,迎
着拍出。珠儿也在此时忽然身形一偏,腾空飞起,划着弧形飞了开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谷飞云和至慧大师两道掌力,在两人之间乍然遭遇,
就发出波的一声轻响,谷飞云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
至慧大师虽然站立未动,但一身黄色僧袍,也被强烈劲风吹得拂拂飘动。

  这对老和尚来说,心头止不住深感骇异,他不知道谷飞云除了金刚禅功,另
外还练成了太清真气,掌风之中,含蕴了佛道两门神功,只道自己勤练了一甲子
佛门禅功,居然只比一个弱冠年纪的小伙子稍胜一筹,自然大大的不服气了,口
中大喝一声:「小施主再接老衲一掌。」右手抬处,又拍出一掌,要知道这一掌
老和尚动了真怒,自然要全力击出。

  珠儿画着弧形腾空飞出,她练的昆仑心法,能在空中换气,回旋飞行,眼看
至慧大师又举手发掌,口中哼道:「老和尚你有什么了不起?」嘶的一声又飞了
回来,就在至慧大师头顶上空,双足绞动,凌空踢出八腿。她施展的正是昆仑派
的云里腿法。

  谷飞云听到了老和尚喝出再接一掌,少年盛气中,岂肯不去接掌,口中应了
声:「好。」右掌直竖正待推出。

  至慧大师第二掌使出全力,堪堪拍出,陡觉体内真力忽然不继,就在此时,
珠儿飞回来的人,凌空发腿,飞踢而来,老和尚惊咦一声:「昆仑云里腿。」人
已随着往地上跌坐下去。谷飞云右掌正待朝前推出,自然也不发了,怔怔的看着
老和尚,心中也自惊疑不止。

  这下直看得三个黄衣老僧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慌忙掠身过去,双手扶住至慧
大师,急急问道:「监寺怎么了?」

  其余两个黄衣老僧直向谷飞云逼了上去,一个厉声喝道:「小子,是你暗算
监寺。」右掌疾抡,朝谷飞云迎面拍来。

  谷飞云侧身让过,怒声道:「在下几时暗算你们监寺了?」

  另一个黄衣僧人攘臂喝道:「你们还不把两个妖女拿下了?」喝声中,眼看
谷飞云向左闪出,一时那还答话,挥手一掌,截着拍出。

  谷飞云堪堪闪出,对方掌势业已逼近面前,心头暗哼一声,也不打话,右手
翻处,五指朝前一拢,一把就抓住了黄衣老僧挡来的右腕,再一抬手,把他一个
筋斗平空摔了出去。这黄衣老僧乃是达摩院长老,至慧大师的师弟至通。

  能够担任达摩院长老的,武功必然极为精纯,但他被谷飞云一把抓住脉门,
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任由人家一拾手,直摔出去一丈开外。至济劈出的一掌,
被谷飞云避开,谷飞云闪出去的人,不知何故,居然把师弟至通摔了出去,心头
不禁大怒,口中嘿的一声,右手挥动,第二掌相继劈出。

  谷飞云因至通挥手要达摩院护法弟子去把荆月姑、冯小珍二人拿下,怕二女
不是这些护法弟子的对手,心头甚是焦急,眼看自己刚把至通摔出,至济又挥掌
拍来,一时无暇和他周旋,右手突发,又是一记捉云手,抓住至济右手,往前就
摔。

  他这记捉云手,出自酒仙南山老人,手法奇奥,一被抓住,全身气血就像悉
被封死一般,武功再高,也使不出来,至济自然也像稻槁人一般应手飞了出去。
谷飞云右手挥出,人已双足一顿,纵身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身边掠去。

  至通喝道:「你们还不去把两个妖女拿下?」那十几名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中
立即有四名弟子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欺去。

  冯小珍怒声道:「臭和尚,谁是妖女?你叫他们只管上来。」

  荆月姑也一下撤出长剑,喝道:「少林寺真的欺人太甚了。」

  两人刚刚背贴背站好,四名灰衲和尚已经欺到面前,挥运镔铁禅杖就攻了过
来,两人用不着和他们打话,长剑展开,就和他们接触上去。珠儿施展云里腿,
还没踢中老和尚,对方就已跌坐下去,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使什么狡计?」心
念一动,人就斜飞开去,一下跃上檐角,蹲了下来。

  这时骤睹四名灰衲和尚朝荆月姑、冯小珍展开了攻势,不觉气道:「还有我
呢。」锵的一声,短剑出匣,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朝四名灰衲和尚头上飞过
去。

  荆月姑、冯小珍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和这些灰衲和尚——少林寺达摩院的
护法弟子比起来,那就差了一大截。要知道少林寺达摩院五院之中,以达摩院为
首,达摩院住持,也就是少林寺的监寺。

  达摩院有三位长老,二十四名护法弟子,能当上达摩院护法弟子的,都是百
中挑一,精选出来的,在少林寺来说,除了戒律院的执法弟子之外,是最精锐的
了。

  荆月妨、冯小珍一对一,还和人家差得很多,何况对方出了四个灰衲和尚,
以两个来对付自己一个,因此才一动上手,就立时感到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手
脚来了。

  差幸就在此时,珠儿从大殿屋檐角间飞扑而下,精擅昆仑云龙身法、这回展
开云龙大八式,一个人在空中飞翔翻腾,忽而云龙三折,忽而怒龙推云,忽而挂
龙取水,忽而神龙摆尾。

  专找四个灰衲和尚的晦气,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剑光如炼,指东划西的
乘隙下击,等你禅杖朝上撩起,她已翩然飞了开去,袭向另外一个和尚了。有她
这样来回搅局,四个灰衲和尚才无法专心对付荆、冯二女,两位姑娘家才可能稍
稍透一口气,但还是打得相当吃力。

  这候谷飞云摔飞了两个黄衣老僧,飞身疾掠而来,他人刚掠到,右手疾发,
一把抓住一个灰衲和尚的手腕,凭空挥出,再抓,再摔,不过眨眼工夫,已把四
个灰衲和尚连人带杖都摔了出去。谷飞云身形迅疾一转,脚下暗暗用劲,飞射起
一篷碎石,分向四个被摔出去的灰衲和尚激射过去。

  那四个灰衲和尚莫名其妙的被谷飞云凌空摔了出来,心头自然骇异无比,他
们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虽被摔出,却在摔下之际,一跃而起,但就在他们跃起
之时,又砰然一声,摔到地上,这回再也跃不起来了。

  再说至济、至通两人,也是被谷飞云一记怪异手法摔出来的,两人一跃而起
的同时,至能也扶着至慧大师站了起来,另外知客道觉也从殿上八名灰衲僧人身
上,起下数处碎石,拍开了他们穴道,一起从阶下走出。

  至能低声问道:「师兄没什么吧?」

  至慧大师微微攒了下眉,说道:「事情极今奇怪,愚兄方才突然之间。感到
体内真力不继。现在又不觉得什么了,唉,这四个年轻人,大有古怪,今日如果
不把他们拿下,少林寺只怕从此多事矣。」

  至能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今天非把他们拿下不可,师兄如果没事了,
待小弟去会会他们。」

  道觉手中拿着一把碎石子,躬身摊掌道:「启禀师叔,那姓谷的还会石子打
穴。」

  至能颔首道:「我也看到了。」至济、至通飞回谷飞云对面,堪堪站定,至
能也飞身过来,落到两人中间,道觉过去替四名灰衲和尚拍开穴道。现在二十四
名灰衲僧人早已远远的围成一圈,把谷飞云四人围在中间,至能目注谷飞云沉喝
道:「小施主老衲要出手了。」抬手一掌,直劈过来。

  谷飞云凝立不动,冷然道:「大师请。」请字出口,手掌直竖,迎击而出。

  至能练的同样是金刚禅掌,他和至慧大师同门学艺,虽然年纪比至慧小了几
岁,但至慧大师几十年来,一直在寺中担任公职,对练功方面,自然不免有所耽
误,至能一直没有担任寺中职务,故能勤练不懈。因此他在金刚禅掌上,论功力
应该还在至慧大师之上。

  这一掌出手,不闻丝毫风声,但令人窒息的气压,却应掌而生,确实要比至
慧大师更见精纯。谷飞云方才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自知在金刚掌功力上,不如
对方远甚,但自己运起太清真气,则可以勉强把对方掌力挡住,因此这一记使出
来的却是金刚掌,但默默运起的却是太清真气。

  双方掌势,很快就交接上了,依然响起波的一声轻响,一切和方才一样,谷
飞云被强大压力所震,往后退了一步。至能一袭黄色僧袍,宛如被强大风吹袭,
吹得猎猎飞舞,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讶和不信之色。

  他当然不相信凭自己数十年修为的掌力,只把谷飞云震退了一步,口中沉嘿
一声,右手再次缓缓提到胸前,突然举足跨上,右掌闪电般随着朝前击出。这一
掌,老和尚运起了十二成功力,非要和谷飞云在掌上分个上下不可,哪知掌力甫
发,突然感到体内真力不继,口中惊咦一声,一个人双足一软,朝前仆扑下去。

  站在他右首的至通,赶忙伸手把他扶起,急急问道:「师兄怎么了?」

  至能喘息着道:「愚兄……一身功力……突然间……好像……消失了……」

  至通惊异的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至能道:「方才监寺师兄也是这样,其中……必有古怪……」

  至济嗔目喝道:「一定是这小子使的花样,贫衲要把他劈了。」一手提起禅
杖,正待朝谷飞云扑去。

  且听至慧大师喝道:「师弟且慢。」

  至济抬目道:「监寺……」

  至慧大师摆了下手,才朝至能问道:「师弟怎么了?」

  至能吁了口气道:「小弟好多了。」

  至慧大师道:「师弟再运气试试?」

  至能默默运了一回气,才道:「小弟感到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错。」至慧大师道:「但咱们如果再全力发掌的话,体内真气,势必又
要不继了。」

  至能惊异的道:「师兄……」

  至慧大师凝重的道:「咱们极可能中了慢性的散功之毒……」

  至能够怒的道:「是他们……」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也许和他们无关……」

  正说之间,只见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
的老者,正是武当名宿归存仁归二先生。他身后一个则是一身锦衣的青年,看去
三十五六,生得剑眉朗目,白净无须,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木为骨的摺扇,在行走
之际,当胸轻轻拂着,越发显得他俊逸潇洒。

  这个人乃是西山别墅的少主张少轩,登封首富,出名的大善人张百忍的二公
子,也是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的记名弟子。因为张百忍乃是少林寺的大护法,和
至善大师又是方外至交。他二公子小时候时常随父亲上少林寺来,自小拜在至善
大师门下,所以经常在寺里走动,少林寺八百僧侣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张家二公子
的。

  归二先生走有关面,跨进达摩院大门,目光一注,不觉嘿然道:「果然又是
此子,居然敢在少林寺闹事。」

  至慧大师看到归二先生,连忙合十施礼道:「贫衲不知归老施主驾莅,有失
远迎,罪过罪过。」

  归二先生抱抱拳道:「兄弟昨日在西山别业作客,今日是由张二少兄陪同,
特地来走访大师的,不料却遇上这姓谷的居然敢到宝刹来闹事。」

  至慧大师道:「归老施主认识这位谷小施主吗?」

  归二先生面露不屑,微晒道:「兄弟在桐柏冯家庄作客,见过此子,他假冒
西蜂山庄项二少兄,前去相亲,后来听说又在全家庄闹事,乃是武林年轻人中的
败类……」

  冯小珍大声道:「归伯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谷大哥……」

  归二先生目光一注,喝道:「你是冯小珍,老夫和尔父相识多年,尔父只有
你一个女儿,你赶快回家去,不可再和姓谷的匪类在一起,有损尔父威名……」

  啪,一条小巧人影疾如鹰隼,一下从归二先生身前飞掠而过,迅若闪电在他
面颊上清脆的掴了一个耳光,再凌空飞翔出去,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叱道:「你敢口不择言,侮辱我大哥。」这一下连至慧大师和至能、至济、至通
四个老和尚都没有看清楚。

  归二先生正在说话的人,自然更没防备,被人在他老脸上掴了一记巴掌,还
不知道是谁?但当着少林寺四位高僧和达摩院二十四名弟子,还有张二公子等众
人面前,以他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居然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堪!

  一时气得他胀红了脸,双目乍瞪,厉喝道:「无知鼠辈,什么人竟敢偷袭老
夫?」话声出口又觉得不对,凭他归二先生被人掴了个耳光,还没看清楚这人是
谁,岂不更是丢脸?

  珠儿早已骑坐在东首檐角上,披披嘴道:「我就是我,我看不惯你老气横秋
的说话,更不准你是非不分,乱嚼舌根,侮辱我大哥,所以要给你一个警告。」
掴了他一个耳光,只是警告而已。

  归二先生目光一抬,才看清楚掴自己耳光的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小妖女,看老夫劈了你。」抬手发出一记劈空
掌,朝珠儿劈击过去。

  这一掌因他怒恼已极,出手自是十分沉重,但听呼的一声,一道无形劲气直
向空中卷撞过去,紧接着但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檐角屋瓦被他掌风扫撞,纷堕如
雨。珠儿一条小巧的人影划着觚形,凌空朝归二先生头上扑来,口中喝道:「凭
你这个糟老头,再回去跟你师娘练上十年,也休想劈得着我,怎么劈不到我拿少
林寺的檐瓦出气?」

  她说话像连珠炮一般,又急又快,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归二先生一
掌出手,不但没有劈上人家一点衣角,反而把达摩院大殿上的檐瓦劈坏了,自然
更觉得怒由心生,眼看珠儿飞扑过来,双足骤顿,一个人像青鹤一般凌空直升而
起,挥手一掌朝珠儿人影急拍过去。

  哪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身形一折,屈折如龙,一下就飞翔开去。就在此
时,张少轩手中用扇忽然朝空点了一点。珠儿堪堪飞出的人,陡觉腰眼上被人点
了一下,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平空垂直摔了下来,但她就在快要堕地之时,腰
骨一挺,足尖落地,总算站稳住,回头过去,朝张少轩喝道:「是你暗算我。」

  谷飞云忙道:「小妹子,你没事吧?」

  珠儿眨眨眼睛道:「没什么。」

  归二先生看她落到地上,正在和谷飞云说话,哪还顾得身份,右手疾举,一
掌朝珠儿背后拍去,掌势出手,才厉喝一声:「小妖女,你给我躺下。」喝声入
耳,一道无声无息的掌风早已涌到珠儿背后。

  谷飞云突然间转过身去,喝道:「归二先生,你还要不要脸?」右手随着喝
声,朝珠儿身后横臂挥出。双方出手虽然无声无息,但两股劲气乍然一接,却发
出蓬然一声大响,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时,大天井上微风一飒,多出一个人来,口中叫道:「归老施主快请
住手。」这人宛如自天而降,听到他的话声,才发现他的人,那是一个身穿蓝道
袍,肩背长剑,手持拂尘,腰悬大红酒葫芦,黑须垂胸的道人。他正是大名鼎鼎
的醉道人,桐柏山望仙观观主。

  至慧大师连忙合掌道:「原来是醉道友仙驾光临。」话声甫出,突听耳边响
起醉道人以传音入密的话声:「贫道匆匆赶来,今晚二更,再和大师详谈,此时
不可露出半点形迹。」

  归二先生看清来的是醉道人,他要自己住手,自然和这小妖女有关了,不觉
沉着脸,不悦的道:「道兄要兄弟住手,不知有何见教?」

  醉道人打了个稽首,含笑道:「贫道就是为他们四个来的,这几个小兄弟如
有开罪之处,务请看贫道薄面,多多海涵。」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这位小
姑娘是紫云夫人门下,岳前辈和贵派渊源极深,老施主幸勿和她一般见识。」

  二十年前武当上代掌教紫阳真人,在九华绝顶,几乎伤在天道教主干天辰的
九阴掌下,差幸岳维峻适时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惊走了干天辰,救了紫阳真人一
命。紫阳真人就是归二先生的师尊。紫云夫人是岳维峻的妻子,一生嫉恶如仇,
昔年在江湖上有辣手观音之称,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物。

  醉道人这话,点出了武当派和岳维峻这段渊源,也指出珠儿是紫云夫人的门
下,劝他不可开罪了这小姑娘的师父。归二先生当然听得出来,难怪这小妖女如
此蛮横,这样说,自己这记耳光不是白挨了吗?唉,就算是掌门师兄挨了耳光,
也一样白挨,相到这里不觉颔首道:「道兄既然这么说了,兄弟怎会和年轻人一
般见识?」

  醉道人稽首道:「多谢归老施主。」一面转身又朝至慧大师打了个稽首道:
「贫道奉家师之命,一路护送谷小施主四人而来,如有所误会,务请大师多多担
待。」

  有醉道人出面,已可证明谷飞云四人决非昨晚藏经阁伤人的两个匪徒,何况
听醉道人的口气,还是奉他师父南山老人之命,护送这四人的,这姓谷的小伙子
究竟是何来历,连南山老人还要派徒弟醉道人一路保护他们?心中想着,一面连
忙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这是一场误会,有醉道友一句话,就够了,道友何
须客气?」

  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就多谢了,谷小施主咱们走吧。」

  谷飞云抱抱拳歉然道:「为了在下之事,又要劳烦道长了,在下真是过意不
去。」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是奉家师之命,暗中护送小施主的,小施主用不着
过意不去的。」他回过身去,朝张少轩笑了笑道:「贫道和令尊张大施主也是很
熟的人,二公子也一定认识贫道了?西山别墅窖藏了不少美酒,贫道真想去作几
天客呢。」

  张少轩右手摺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敲,豁然大笑道:「道长既然来了,自该
到敝庄盘桓几天再走,这四位年轻朋友,更是难得到登封来,何不就请一起去敝
庄一叙。」

  醉道人大笑道:「好、好、谷小施主,咱们就一起去打扰他几天。」

  西山别墅在少室峰的西麓,四周墙高三丈,依山而起,俨如城廓。进入城楼
似的古堡大门,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两旁俱是参天古柏,行约半里光景,直达
一座巍峨建筑,才是别墅正屋,迎面九级石阶,阶上两扇朱红大门早已敞开着,
四名身穿青布长衫的庄丁,疾趋而下,恭敬有礼的接过谷飞云等四人的马匹。

  张少轩面含微笑,引着醉道人等人拾级而上,进入大门,越过一座大天井,
肃客入厅。这座大厅不但高广宽敞,也极为富丽堂皇,画栋雕梁,无一不显示富
贵气象,便是京师公侯府第,也不过如此。张少轩连连肃客,一面含笑道:「醉
道长多年不曾莅临,快请上座,谷兄四位也请随便坐。」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确实也有七八年没有上西山别业来了,尊翁还住
在这里吧?」

  张少轩躬身道:「多谢道长关注,家父近年身体较弱,常有不适,这里较为
僻远,有时延医抓方都不方便,所以搬回城里去了。」说话之时,一名庄丁送上
茶来。

  张少轩吩咐道:「你去通知厨房,整理出一席荤素兼备的菜肴,摆到西花厅
去。」那庄丁应了声是。

  醉道人道:「二公子不用太客气,从前贫道是西山别墅的常客,谷小施主他
们也不是外人,咱们能脱俗最好。」说到这里,忽然哦道:「二公子一个人住在
这里吗?」

  张少轩道:「晚辈和拙荆住在这里。」

  醉道人双目乍睁,呵呵大笑道:「二公子几时大喜的?怎么连喜酒也不请贫
道喝一杯呢?」

  「已经快两年了。」张少轩含笑道:「家父不想惊动太多亲友,只有近房亲
戚摆了几席酒,连近在咫尺的少林寺,也只请了方丈和监寺大师二位,道长万勿
见责才好。」

  「恭喜二公子。」醉道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也算是看你们兄弟两个一起
长大的,待会倒要请二少夫人出来,好让贫道见见。」

  张少轩含笑道:「道长名动天下,仙驾莅临敝庄,拙荆自然要拜见了。」

  谷飞云方才眼看张少轩用摺扇袭击珠儿,只当他是武当派的人,心中不无敌
意,如今醉道人和他娓娓话旧,才知他和醉道人还是世交,观感自然也改变了。
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二公子,酒席已经摆好,请贵客可以入席了。」

  张少轩颔了下首,站起身,朝醉道人恭敬的道:「道长、谷兄四位,请到西
花厅入席。」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西花厅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花厅,三面都有落地长窗,窗外栽以各色繁花,清
风徐来,花香微薰,已足使人心胸为之一爽。中间一张红木八仙桌,已经摆好酒
杯、筷、和六式冷盘,两名青衣使女分别伺立左右,看到张少轩陪同醉道人等人
走入,立即躬下身去,口中娇声的道:「婢子叩见二公子,叩见各位贵宾。」

  张少轩只抬了下手,一面拱手道:「道长请上坐。」醉道人也不客气,坐了
首席,谷飞云等四人也依次入席,张少轩在下首主人位子坐下,两名使女立即手
捧银壶给各人面前斟满了酒。

  张少轩站起身,举杯道:「道长已有多年没有来寒庄了,晚辈本来不会喝酒
的,今天也一定要敬道长一杯了。」说完一口喝干。

  醉道人也干了一杯,含笑道:「二公子不会喝酒,何用喝得如此快法?」

  张少轩笑道:「这表示晚辈对道长的敬意咯。」

  醉道人道:「快吃些菜。」

  张少轩挟了一筷菜,又站起身来,朝谷飞云四人举杯道:「谷兄四位,兄弟
不会喝酒,但是四位是第一次到寒庄来,兄弟一定要表示欢迎之意,这一杯敬四
位。」说完,又一口干了。

  谷飞云等四人一齐站起,谷飞云还没开口,珠儿咭的笑道:「你是主人咯,
你一杯换我们四杯,这不公平。」

  张少轩道:「兄弟真的不善饮酒,四位不妨随意好了。」

  谷飞云一口把酒喝干,说道:「多谢主人。」

  冯小珍道:「大哥干了,我们自然也要干杯。」一口喝了下去,荆月姑和珠
儿也各自干了。

  张少轩道:「谢谢四位,以后咱们就随意好了。」他果然不会饮酒,只干了
两杯,白暂的脸上,已经红了起来。[/font]

ysdxshui 2011-11-7 12:58

[font=宋体]
             第十七章 假凤虚凰

  庄丁陆续送上莱肴,这一席酒菜,虽是临时吩咐厨房办的,却依然十分丰盛
精臻,可见西山别墅饮食之考究了。席上只有醉道人一个人一面吃菜,一面酒到
杯干,一口一杯的喝着,谷飞云有时还可以陪一二杯,张少轩却只能低斟慢酌,
来个随意,也由此可见他是喝慢酒的人。

  酒过三巡,菜也上到快一半了。张少轩回过头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荷
花,你去请少夫人出来,就说桐柏山望仙观观主醉道人来了,要她出来拜见。」
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往后面走去。

  不多一会,只听环佩叮咚,从屏后走出来一个身穿淡青色藕丝衫裙的丽人,
一手扶着小环,款步走出。这丽人年纪在二十左右,生得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粉
脸,甜甜的笑靥,当真眉如远山青,眼似春波碧,纤纤腰身,婀娜多姿。

  张少轩立即站了起来,等丽人走到席前,才含笑朝上首指了指道:「这位是
我时常和你提起的望仙观主醉道长,你快来拜见过了。」一面朝醉道人道:「她
就是拙荆。」

  丽人听了张少轩的话,就盈盈福了下去,说道:「贱妾拜见道长。」

  「不敢,不敢。」醉道人慌忙打着稽首道:「二少夫人快不可多礼。」

  张少轩和二夫人同声说道:「谢谢道长。」接着张少轩又给妻子引见了谷飞
云等四人。

  二少夫人听说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竟是女的,自然倍感亲切,一一寒喧。然
后从一名青衣使女手中接过银壶,款步走到上首,樱唇轻启,娇声道:「贱妾给
道长敬酒。」亲手给醉道人斟了一杯酒,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及唇,一口
干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应该敬贤伉俪一杯才行。」也举杯干了。说话时,
无意间目光抬处,心头不觉暗暗称奇,忖道:「二公子和她结婚已有二年,如何
还是处子之身?」

  二少夫人又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酒,娇声道:「道长,贱妾要敬你老
三杯,这是第二杯。」又举杯一口喝干。

  醉道人颔首笑道:「二少夫人太客气了,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也一口干
了。

  二少夫人眼波瞟动,甜甜笑道:「道长的道号叫做醉道人,不知道有没有醉
过?」一面捧起银壶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第三杯,举杯一饮而尽。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既称醉道人,自然是时常喝醉的了。」就在说话之
际,看到二少夫人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的时候,故意斟得太满,让酒从杯中溢出,
然后左手装作拭酒,涂着凤仙花汁的小指,指甲轻轻在酒中沾了一下。

  她动作虽然极为快速,但如何能瞒得过醉道人的眼睛,但却故作不知,一手
拿起酒杯,一口喝干,掀须笑道:「二少夫人难得之至,酒量还胜过二公子。」

  二少夫人一连喝下三杯,粉脸上增添了一片红晕,更见妩媚动人,娇笑道:
「道长夸奖,贱妾喝的是急酒,容易醉,他是喝慢酒的,要慢慢品尝,就不容易
喝醉。」

  她转过身,给谷飞云面前杯中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娇声道:「谷公子,我
敬你。」

  谷飞云慌忙站起,举杯道:「在下敬二少夫人。」一口喝干,这一抬目,顿
感四目相投,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脉脉含情,凝眸相视,红菱般小嘴,也夸
犀微露,含着甜甜的微笑,心头蓦然一凛,忙移开目光。只听她幽幽的道:「多
谢谷公子。」接着她又和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各自喝了一杯。

  醉道人一直留心着她和谷飞云、荆月姑等人敬酒之时,却没有再用小指指甲
下毒,显然她下毒的对象只是自己一人而已,心中暗暗冷笑,一面依然一杯又一
杯喝个不停,口中直呼:「好酒。」

  二少夫人敬完酒之后,就裣衽着道:「道长,谷公子四位,多喝几杯,贱妾
告退了。」

  醉道人喝得醉态毕露,连连颔首道:「好、好,二少夫人只管请便。」谷飞
云四人一齐站起身来。

  二少夫人粉脸红晕,星眸荡漾,娇声道:「谷公子请坐。」她依然一手扶着
小环肩头,款款朝屏后行去。

  醉道人等待她走后,呵呵大笑道:「二公子真好福气,这位二少夫人贤淑大
方,真是二公子的贤内助。」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道长太夸奖了。」庄丁还在继续端上菜来,大家已经
酒醉菜饱了。

  这一席酒筵,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行散席,庄丁们撤去杯盘,使女就泡了
香茗送上。醉道人醉眼迷离的道:「二公子,贫道有个习惯,喝了酒就要小睡片
刻,贫道还记得宝庄有几间客舍,离这里并不太远……」

  张少轩忙道:「道长说的是,宾舍就在后面不远,谷兄几位大概也需要休息
休息,晚辈送道长谷兄四位到宾舍去。」他陪同醉道人等五人,出了花厅,从一
条花径转入回廊,再出西角门,一路往北行去。

  不多一会,已行近山麓,张少轩走在前面,首先登上山麓间的石级,一面回
头道:「芝苑和兰苑就在上面了。」

  醉道人道:「贫道几年没来,这里好像已有不少改变了。」

  张少轩道:「道长说得是,这里的芝苑和兰苑是新盖的,道长没有来过。」

  走了约莫百级石阶,木古林间,就出现了一片石驳平台,一座五间楼房,围
以翠栏干,入门处有一用木架搭建的牌楼,上书芝苑二字,颇为雅趣。张少轩脚
下一停,说道:「这里就是芝苑了,是接待男宾的地方,兰苑接待女宾,还要上
去一点,道长和谷兄就在这里休息,我们先送道长进去。」

  「不用。」醉道人道:「谷小施主,你送三位姑娘到兰苑去好了。」

  他们刚刚在平台入口处停步,里面已经急步迎出两名青衣使女,一齐躬下身
去,说道:「小婢叩见二公子,欢迎贵宾光临。」

  张少轩一抬手道:「你们快去见过道长和谷公子。」

  二名使女又朝醉道人、谷飞云一齐躬身道:「小婢明珠、明月叩见道长、谷
公子。」

  醉道人眯着醉眼,挥挥手道:「贫道酒醉欲眠,房间在哪里,你们赶快领路
吧。」一面朝谷飞云道:「你陪她们去吧。」

  谷飞云口中应了声是,陡听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细如蚊子,说道:「你
告诉她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轻举妄动。」

  在他说话之时,两名青衣使女已经躬躬身道:「小婢给道长带路。」领着醉
道人往里行去。

  张少轩抬抬手道:「谷兄请。」他领着大家继续朝石级而登,又走了三十来
级,另有一条岔道,朝右弯去。张少轩就是朝这条岔道行去,林木苍郁,道路十
分平整,走了不多远,尽头处也是一片石驳平台,也有一座木架的牌坊,写着兰
苑二字,同是一幢五间楼房,倚山而起。

  张少轩含笑道:「到了,我们进去。」他们刚走近牌坊,两名青衣使女急步
趋出。

  张少轩道:「春兰、香兰,你们先来见过三位姑娘,这位是荆姑娘,这位是
冯姑娘,这位是珠儿姑娘。」

  春兰、香兰听说这两位少年公子,原来还是个姑娘,慌忙躬身道:「小婢春
兰、香兰见过荆姑娘、冯姑娘、珠儿姑娘。」

  张少轩又道:「这三位姑娘是本庄的贵宾,你们要好生伺侯。」两名使女躬
身应是。谷飞云也在张少轩说话之时,把醉道人交代的话,以传音入密告诉了荆
月姑,要她转告冯小珍、珠儿二人。

  张少轩话声一落,又朝谷飞云含笑道:「兰苑是接待女宾之处,男宾只能到
牌坊为止,咱们该回下去了。」

  谷飞云眼看着两名青衣使女领着荆月姑三人进入屋去,就抬手道:「二公子
请。」两人回到芝苑,一名青衣女子立即迎了出来。

  张少轩问道:「道长睡了吗?」

  青衣使女答道:「早已睡熟了,方才一进房,道长就吩咐小婢,如果他没有
醒来,不准打扰。」

  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供手道:「谷兄请去休息,她叫明月,如果需要什
么,只管吩咐她好了,兄弟失陪,此处山林景颇佳,谷兄也可以随便浏览,晚餐
时光,兄弟自会着人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二公子只管请便。」

  张少轩拱手道:「兄弟告辞。」

  张少轩走后,明月躬身道:「谷公子请随小婢来。」

  谷飞云随着她走入大门,里面有一个小天井,花架上放了几十盆花卉,幽香
袭人,迎面一排五间,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布置精雅。屏后有一道宽敞的楼梯,
登上二楼,则是一条宽敞的走道,房间门户相对。明月走到右首一间房门口,伸
手推起房门,躬身道:「谷公子请,这间房三面有窗,可以观赏景色,不知谷公
子认为如何?」

  谷飞云举步走入,只见房中除了一张木床,临窗还有一张书桌和三把椅几,
都是紫檀雕花,甚是精致。南首是落地长窗,右后两面也各有一道窗户,垂着轻
纱。明月走过去把窗纱拉开,打开窗户,外面林木苍翠,就像一幅图画一般。

  谷飞云颔首道:「太好了,就是这一间好了。」

  明月道:「小婢给公子去打脸水。」

  谷飞云问道:「老道长是在哪一间?」

  明月道:「在东首第一间。」说完,俏生生的退了出去,不多一会,端着一
个银盆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

  谷飞云道:「多谢。」

  明月垂首道:「公子不可客气。」转身退出。

  谷飞云洗了把脸,明月又端着一杯茶走入房内,放到几上,说道:「公子请
用茶。」

  谷飞云问道:「这座宾舍,布置得如此富丽豪华,是否经常有客人来住?」

  明月道:「二公子生性好客,大家都叫他小孟尝,但芝苑乃是招待贵宾的地
方,不是一般客人都能住进来的,所以住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一月之中,也不
过一两个人而已。」谷飞云虽想多了解一些西山别墅和张少轩的为人,但一时不
知问些什么?是以只是怔怔的望着明月,说不出话来。

  明月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由晕生双颊,低下头道:「谷公子如果没
有什么吩咐了,小婢告退。」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姑娘请便。」明月返身退出,回手带上了房
门。

  谷飞云随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中只是想着醉道人以传音入密和自
己说的话,好像这西山别墅的二公子张少轩有什么问题似的,但又想不出他会有
什么问题?

  心中想着,不觉又喝了口茶,忽听耳边响起醉道人极细的声音说道:「小施
主这时候好好休息一会,今晚有件事要你去办,只怕没有时间休息了。」

  谷飞云要想问他今晚有什么事?但自己没有醉道人的功力,只能对面施展传
音入密,像这样间隔得较远,就无法把音传到了。心想,既然醉道人要自己这时
候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就休息好了,反正今晚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办,醉道长一
定会来找自己的。这么一想,顿觉把心事放宽了,也就脱鞋上床,盘膝坐定,缓
缓运起功来。

  直到黄昏时候,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响起明月的声音叫道:「谷公
子,醒来了吗?」

  谷飞云跨下床,披上长衫,出了房门,只见明月端着银盆,送来脸水,一面
说道:「谷公子洗把脸吧,二公子已经在楼下恭候,快用晚餐了呢。」

  谷飞云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

  明月道:「不用谢。」说完退了出去。

  谷飞云洗把脸,举步走出,只见明月站在走道上,迎着自己,躬躬身,低声
说道:「谷公子,那位老道长还没起来,方才小婢叩了两下房门,也没声音,怎
么办呢?」

  谷飞云还没回答,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告诉她,贫道经常一
睡两三天不醒,不用理我,你只管去好了,有事等你回来再说。」

  谷飞云朝明月笑了笑道:「醉道长大概中午多喝了几杯,他经常喝醉了两三
天不醒,不用去叫醒他。」

  明月凝眸含笑道:「真的?」

  谷飞云笑道:「不然怎么会叫醉道人?」他因张少轩已在楼下等着,就匆匆
下楼,跨进起居室。

  张少轩就站了起来,抱拳道:「兄弟没惊扰谷兄吧?」

  谷飞云也连忙抱拳道:「在下已经起来了,麻烦二公子亲自前来,真是不好
意思。」

  张少轩道:「老道长还没起来吗?」

  谷飞云道:「明月姑娘方才叩了两下房门,醉道长没有答应,大概喝醉了还
没有醒呢,他经常一醉两三天不醒,不用惊动他了。」

  张少轩颔首笑道:「对了,兄弟记得有一次道长和家父几位朋友一起喝酒,
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整整睡了三天。家父笑他师父是酒仙,他却是醉仙,你知道
他是怎么说的?」

  谷飞云道:「醉道长怎么说呢?」

  张少轩道:「他说,就是因为师父是酒仙,徒弟就非醉不可,不然,徒弟的
名声岂不是盖过师父了?」

  说到这里,抬抬手道:「谷兄请坐,咱们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兄弟已要明
珠去请三位姑娘了。」两人落坐之后,明月送上两杯茶来。

  张少轩喝了一口茶,抬目问道:「谷兄四位,不远千里而来,不知道要去哪
里?」他还是不放心谷飞云一行四人的行踪,有机会都不肯放过,要试探谷飞云
的口气。

  谷飞云道:「不满张兄说,在下也说不上来,我们一行,是由珠儿妹子领路
的。」

  张少轩微微一笑道:「听来好像很神秘,哦,珠儿姑娘小小年纪,一身所学
相当高明,她在少林寺施展的好像是云龙身法,难道会是昆仑传人?」

  谷飞云道:「珠儿妹子从没说过她师门的事,在下也不清楚。」他现在经历
多了,深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醉道长既然一再以传音入
密和自己说话,分明对张少轩有了某种怀疑,怎肯和他多说?

  张少轩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道:「兄弟只是随便问
问,谷兄不用放在心上。」

  只听明月在阶下叫道:「启禀二公子,三位姑娘来了。」接着响起珠儿的声
音道:「谷大哥在里面,我们就进去咯。」张少轩、谷飞云刚站起身,珠儿、冯
小珍在前,荆月姑稍后,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张少轩含笑道:「三位姑娘来了,谷兄,我们可以走了。」

  谷飞云道:「二公子请。」

  张少轩道:「兄弟给大家领路。」他走在前面,一直回到西花厅,已是上灯
时候,四盏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好杯筷,放着四个
冷盘。张少轩抬手道:「谷兄,三位姑娘请入席了。」几人依次入席,一名使女
捧着银壶给大家斟上了酒。

  荆月姑道:「愚姐妹都不会喝酒,请二公子见谅。」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兄弟也不喜于喝急酒,大家一边吃莱,一边喝酒,各
人随量好了。」这一席筵,莱肴精美,大家边谈边吃。

  张少轩为人温文尔雅,谈吐举止斯文有礼,他从小时常跟乃父上少林寺去,
缠着一些老和尚讲故事,一讲就说不完,加上他口才流利,娓娓道来,讲得极为
生动,也都是谷飞云等四人闻所未闻的掌故,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席酒,就
这样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行散席。

  张少轩还要亲自送他们上芝苑、兰苑,谷飞云等人同说自己认识路,不用再
劳二公子了。张少轩执意不肯,谷飞云也再三推辞,张少轩才勉强吩咐一名青衣
使女提着灯笼送四人回转宾舍。

  路上,荆月姑悄声问道:「大哥,今晚可是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道:「醉道长要你们不可惹事,你们就不用管了。」一会工夫,已经
来至芝苑。

  荆月姑道:「大哥,明天见。」

  谷飞云道:「我送你们回去。」

  荆月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

  冯小珍道:「是啊,这里只有一条路,还会怕迷失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送你们了。」

  珠儿道:「大哥明天见。」

  「明天见。」谷飞云目送她们走远了,才回身跨进芝苑大门,明月已迎了出
来,躬身道:「谷公子回来了。」

  谷飞云问道:「醉道长还没醒吗?」

  明月道:「没有,明珠姐姐会伺侯的,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谷飞云推门进入房中,明月已经捧着脸水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
小婢泡茶去。」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

  明月退出之后,谷飞云洗了把脸,心中暗道:「醉道长曾说今晚有事要交代
自己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心中想着,明月已泡了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说
道:「谷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谷飞云含笑道:「没有了,姑娘只管去休息好了。」

  明月欠身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说完,就退出房去,随手拉
上了房门。

  谷飞云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想:「醉道长怎么还没消
息呢?」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就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还早一点,等你喝完茶,
像平日一样,准备上床休息之时,吹熄灯后,从后窗出来,到贫道房间的后窗,
贫道再告诉你。」

  谷飞云不知他要自己去做什么?从容喝完了茶,站起身来,一口吹熄灯火走
进后窗,轻轻推开窗户,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窗关好,足尖轻点,在屋瓦上行
走。

  还没走近醉道人住的后窗,就听他以传音入密说道:「小施主真是急性子,
贫道要你慢慢的来,现在还早了些,但既然出来了,就到下面去等一会吧,你从
这里跃下去,往右首走五十步。」谷飞云依言纵身跃落屋面,心中默数着,往右
走了五十步。

  醉道人又道:「好了,就在这里,你后面不是有一处花丛吗,你就隐身到花
丛后面去,贫道没有出声,你千万不可有任何举动。」

  谷飞云点点头,依言退到一丛花影后面,蹲下身来,心中暗道:「醉道长葫
芦里不知卖什么药?他要自己躲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呢?如果有人企图暗算他,
以他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也用不着自己帮忙呀。」

  时间渐渐过去,谷飞云在花丛后面蹲了将近一刻之久,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
耳边说道:「注意,有人来了。」

  谷飞云抬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从左首一条小径掩掩藏藏的走到屋后,目光
迅速一转,嘶一声腾空跃起,一下落到醉道人住的后窗之下,就蹲下身来。谷飞
云目能夜视,看到此人一身黑衣,连大半个脸上也蒙着黑巾,但从他腾身跃起,
飘伏窗下,身法之快,足见武功极为高明。啊,这人身材瘦小婀娜,竟然还是女
子,这会是谁?

  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黑衣女子刚刚在窗下蹲身子,忽然原式不变,一下像风
吹落叶,她一个人滴溜溜的飘了起来。朝左首小径上飘飞过去。等她落到地上,
离醉道人住的后窗已有十来丈远近。黑衣女子站停下来,才如梦初醒,惊愕的不
知所云,急忙一个转身,纵身急掠而去。

  就在此时,醉道人的声音才道:「咳,小施主快跟她下去,看她究竟有何阴
谋?但你切记不可露了痕迹。」谷飞云听得点点头,立即身形一晃,从花丛间掠
出,远远尾随着黑衣女子身后,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似是被刚才这一下哧破了胆,走得急为匆忙,根本没再注意身后是
否有人跟踪,折入长廊,就只顾往前进奔行,到得第二进,才翩若惊鸿朝中间一
间后窗闪入。谷飞云悄悄跟到后窗,贴身站定,缓缓偏着脸朝房中看去。

  黑衣女子进入房中,迅速的脱去一身黑衣,换上衣裙,又翩然朝外行去。谷
飞云因她在房中换衣,自是不便偷看,心中暗道:「这个人果然就是西山别墅的
人。」

  此刻听到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凝目看去,看到的已经只是一个苗条
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看看清楚她是谁了。心中想着,
急忙身形移动,闪到另一个窗下,只见苗条人影迅快的从楼梯下去。

  楼下左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此刻还有灯光,前后四扇明窗也都敞开
着,只是下了一层轻纱窗帘,身穿青绸短衫裤的二公子张少轩,正坐在临前窗一
张太师椅上,椅上放一壶香茗,敢情还没上楼去睡。不,书房左首,还有一间精
致的寝室,牙床枕席,一应俱全,二公子何以忍令娇妻独守空闺,他一个人却要
睡到书房里来呢?这时,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迅快的闪进一个苗条人影。

  张少轩身子微侧,叫道:「是五师妹吗?」原来那苗条人影赫然是他娇妻二
少夫人。

  谷飞云也在此时悄悄掩近后窗,目光一注,心头也大为惊愕,暗道:「去觑
探醉道长的竟然会是二少夫人,他们居然会是师兄妹。」他有了这一发现,自是
越发不敢丝毫大意,以背贴墙,宁神听去。

  只听张少轩问道:「情形如何?」这话自然是问她去觑探醉道人的事了。

  二少夫人悄生生走近张少轩身边,在椅上坐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二师
哥幸亏没去,去了只怕麻烦大了。」

  张少轩矍然道:「怎么你被他发现了?」

  二少夫人道:「我蒙着脸去的,他不一定会想到是小妹,但他已经知道我是
女的了。」

  张少轩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急道:「他会不会跟踪着你来?」

  二少夫人咭的一声轻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方才他要拿下我简直易如
反掌,何用把我送出十丈以外?这是他分明不愿多事,你说他会跟踪我来吗?」

  张少轩重又回身坐下,望着他五师妹,说道:「你把经过如何,快说给我听
听。」

  二少夫人道:「刚才我一路都很小心,就是飞上他住的那间后窗,自信不会
弄出什么声音来……」

  张少轩低声道:「五师妹轻功一向很好,所以才有黑燕子的外号。」

  二少夫人娇嗔道:「你又笑我了。」

  张少轩道:「我的五妹,愚兄怎么敢笑你呢?」

  二少夫人答道:「你快坐好,正经些好吗?」

  张少轩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倏地站起身,冷声道:「二师哥,你再这样,小妹就走了。」

  张少轩手足无措,尴尬的道:「五师妹,你……请坐,快说下去咯。」

  房内的这一情形,谷飞云虽然是没看到,但他全听到了,心中暗暗奇怪,忖
道:「原来他们只是假凤虚凰,并非真的夫妻,那么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了。」

  二夫人道:「但就在小妹刚刚闪近他的后窗,耳边就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
道,贫道方外之人,酣卧之处,不喜有人觑伺,女施主请回。话声入耳,陡觉一
阵无形力道把我一个人裹着飞起,几乎连一丝抗力都来不及使展,就被一下送出
十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才觉身上一松,丝毫也没有受伤……」

  张少轩吃惊的道:「他有这么大的本领。」

  「奇怪。」二夫人道:「小妹明明在他酒中下了『消功丹』,怎会……」谷
飞云听得一惊,她居然在醉道长的酒中下了毒。

  张少轩道:「醉道人内功已臻上乘,今天下午,他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也许
是把『消功丹』逼出去了。」

  二少夫人娇笑一声道:「二师哥怎么忘了,仙子炼制的『消功丹』,任你内
功再好,也无法逼出体外,因为它一入体内,就无迹可求,丝毫不会有觉得异样
感觉,怎么能逼得出来?少林掌门至善不是坐了一年关,他能逼得出来吗?」

  谷飞云听得不期一楞,暗道:「原来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闭关,是发现自己
中了某种奇毒,希冀以禅功逼毒了,但是坐关一年,依然没有把『消功丹』逼出
来,足见此丹十分的厉害。」

  张少轩道:「希望醉道人不知道是你下的才好,不然,他岂会轻易的放过我
们?」

  二少夫人嗤的笑道:「你只管放心吧,没凭没据,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下
的毒,只是大师哥交代的事儿,我们却交了白卷。」

  张少轩道:「我们要道觉布置的,道觉也做到了,谁会料到半路里杀出了一
个程咬金来?现在我担心的少林寺的事,别让他发现才好,不然我们两年来的努
力,都会被破坏了。」

  谷飞云听得又是一楞,忖道:「道觉?不就是知客堂的住持吗,他们要道觉
布置什么呢?是藏经阁伤人之事?」

  二少夫人凝视着他,笑道:「二师哥,你好像很会杞人忧天。」

  张少轩笑道:「那倒不是,愚兄亲手策划之事,极不允许有人破坏。」

  「好啦。」二少夫人娇躯一个轻旋,说道:「我要回房去了。」

  张少轩望着她,轻轻叫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眨着眼睛,问道:「二师哥还有什么事吗?」

  张少轩走上一步,说道:「五师妹,这两年来,愚兄对你的情莆,你难道一
点也不了解吗?」

  二少夫人后退一步,挽首道:「二师哥,小妹奉师父他老人家之命,来扮演
这个二少夫人,小妹不得不来,二师哥对小妹的情意,小妹十分感激,二师哥不
要逼我好吗?」

  谷飞云眼看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就悄悄退下,然后拧身纵起,一路疾行,赶
回芝苑,刚越墙而入。就听到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小施主回来了,快到
贫道房里来,这里两个使女,都已入了睡乡,再也没人敢来觑伺了,你只管大大
方方的走进来好了。」谷飞云登上楼梯,走到左首一间房门口,推门而入。

  醉道人盘膝坐在床上,含笑道:「辛苦小施主了,请坐。」谷飞云在床前一
把椅子坐下。

  醉道人问道:「小施主看到了些什么?」谷飞云就把方才见到之事,一五一
十的说了出来,醉道人听得只是点头。

  谷飞云问道:「道长是否中了二少夫人的『消功丹』呢?」

  醉道人微笑道:「贫道如果中了毒,还能去救少林寺的和尚?」

  谷飞云道:「听他们口气,少林方丈闭关一年,还是没把『消功丹』逼出体
外。」

  醉道人笑道:「岂止少林方丈一人?你不是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吗?你纵然
练成太清心法,但总究功夫尚浅,以老和尚数十年的修为,怎么会发不出第二掌
来?」

  谷飞云矍然道:「这么说,至慧大师也中了他们的『消功丹』。」

  「岂止至慧大师?」醉道人喟然叹道:「这是武林中另一场劫运,差幸师父
他老人家洞烛先机,找百草前辈要来了解药,否则贫道此刻只怕也和至慧大师一
样,自顾不暇了呢。」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究是什么人门下呢,连少林寺也敢下毒?」

  醉道人笑了笑道:「就因为有这批魔头出世,才造化了小施主。」

  谷飞云听他语含玄机,忍不住抬目问道:「道长……」

  「小施主不用多问,日后自知。」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摇了下手,笑道:
「贫道和至慧大师有约,还得到少林寺一行,小施主只管回房休息,今晚不会有
什么事了。」

  谷飞云道:「在下和道长一起去。」

  「不用。」醉道人跨下木床,含笑道:「贫道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因为此
行不宜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极端机密之事。」

  至慧大师因醉道人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今晚二更有事要和自己详谈。醉道人
说得如此郑重,可见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老和尚自然要等。

  现在快接近二更了,禅房窗前似有一阵微风吹过,至慧大师暝目趺坐的人目
光微抬,蔼然笑道:「道友来了?」随着话声,一脚跨下禅榻,站起身来。

  醉道人已经跨入禅房,稽首道:「有扰大师清修。」

  至慧大师台十道:「道友深夜光降,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善哉,善哉。」醉道人单掌当胸,说道:「大师说得是,贫道正有一件极
重要的事奉告。」他在禅榻旁一张木椅上坐下。

  至慧大师就在禅床上坐下,道:「道友请说。」

  醉道人问道:「贫道想问大师,贵寺知客堂道觉为人如何?」

  至慧大师一怔问道:「不知道觉有什么不对吗?」

  醉道人道:「大师先请回答贫道的话。」

  至慧大师平静的道:「道觉是中年出家,在敝寺已有十几年了,为人颇善交
际,所以方丈要他担任知客……」

  醉道人道:「在未出家以前呢?大师可知他的出身?」至慧大师道:「他俗
家姓段,好像是郑州人。」

  醉道人又道:「那张少轩呢?」

  至慧大师含笑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他尊翁是敝寺的大护法,和
道友也是素识,道友怎么会问起他来的呢?」

  「问得好。」醉道人笑了笑道:「那么大师可知张少轩两年前结了婚,这位
二少夫人是哪一家的千金?」

  至慧大师心想:「这醉道人今晚怎么了?」一面答道:「少轩结婚之日,大
师兄和老衲都去了,二少夫人好像是他们的远戚,渑池陈家来的。」

  醉道人笑道:「大师可知昨晚藏经阁这件事,是什么人安排的吗?」

  「安排?」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他自然听得出来,安排者?不是单纯的
夜闯藏经阁,而是有人预谋的。他两道花白眉毛微微一摆,问道:「什么人?」

  醉道人不待他说下去,立即接着道:「大师还是听贫道说吧,安排这件事的
人,就是贵寺的知客僧道觉……」

  至慧大师身躯一震,骇异的道:「怎么会是道觉?藏经阁的两名弟子身负重
伤……」

  醉道人没有理他,接着道:「至于那一男一女,正是张少轩和他妻子了。」

  至慧大师似有不信之色,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道友……他们……」

  老和尚一代高僧,但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少林寺大门,江湖险恶,他还是不
大清楚,因此听了醉道人的话,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置信,也难以措词。他这句道
友、他们,很想说:「道友会不会弄错?他们这样做有何目的呢?」但他都只说
了半句。

  醉道人朝他笑了笑道:「大师也许不相信,道觉可能是受张少轩的主使,为
的就是嫁祸给谷小施主,好这件事暂且不谈,贫道今晚来此,主要是为了少林寺
的安危。」

  至慧大师又是一怔,问道:「道友之意,是说少林寺有什么危机了?」

  醉道人讶然道:「大师难道还没有察觉吗?」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道:「道友所言,必有所
据,但老衲却并无所觉。」

  「唉。」醉道人微微摇头道:「大师有道高僧,不知江湖人心险恶,难道方
丈大师坐关之前,没和大师说什么吗?」

  至慧大师瞠目道:「方丈没和老衲说过什么?不知道友知道了些什么?」

  醉道人道:「那么就说大师吧,难道大师和谷小施主对过一掌之后,忽然真
气不继,也一点不觉得可疑吗?」

  至慧大师耸然动容,说道:「今日上午,老衲和谷小施主硬对一掌第二掌出
手,就立觉体内真力不继,这一情形,确是从未有过,但后来渐渐恢复,老衲也
曾运气检查,又并无异处,老衲只当年事已高,体力衰退了,听道友之言,莫非
另有原因?」

  「不错。」醉道人颔首道:「大师第二掌忽然体力不继,是中了『消功丹』
之故,方丈大师一年前忽然要闭关静修,也是因为发现体内时有不继之象,只当
运功出了岔,才闭关的,不仅二位大师中人暗算,只怕少林僧侣,全已被人下了
『消功丹』,一旦有事,就不堪一击了。」

  至慧大师惊出一身冷汗,急急问道:「道友如何知道的?」

  醉道人人道:「大师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阐教教主吗?」

  至慧大师矍然道:「老衲记得,他勾结白莲教、红灯教,号称三教合一,倡
乱江湖……」

  醉道人接口道:「那场乱局,是少林寺联合武当派把他们剿平的。」

  至慧大师道:「莫非他们的门人弟子,又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

  「岂止是他门人弟子?」醉道人道:「这老魔头销声匿迹了三十年,最近又
有死灰复燃之势,家师料到这老魔头一旦重出江湖,首当其冲的该是少林、武当
两派了,所以要贫道赶来面见方丈大师。这老魔头昔年从西域带来用『迷迭香』
练制的慢性毒药,能使人功力渐渐散失,只有百草前辈的『百草丹』能解,贫道
也带来了。」

  至慧大师感激的道:「老神仙真是武林万家生佛,不是老神仙洞瞩先机,敝
寺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呢?」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
声,问道:「莫非是道觉这孽障?」

  醉道人道:「据贫道所知,那张少轩夫妇二人,都是老魔头的门下。」

  「这怎么可能呢?」至慧大师惊诧的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怎么
会投到老魔头门下去的呢?」

  醉道人攒攒眉道:「张少轩是二师兄,他妻子是五师妹,从这一称呼看来,
他投入老魔头门下,应该不是近年的事了。」

  至慧大师沉声道:「这孽障如此胡作非为,敝寺戒律堂决不会轻易就放过他
的。」

  醉道人笑道:「你们少林寺的事,贫道就管不了了。」一面伸手从身边取出
一个青瓷药瓶,交到至慧大师手中,郑重的道:「这是『消功丹』的药,每人只
需一粒,大师收好了。」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双手接过,口中连诵佛号,合十道:「老衲代表少
林寺,敬向老神仙致谢。」

  「大师不可多礼,好了。」醉道人打着稽首还礼,一面说道:「贫道要办的
事已经办好,该告辞了。」接着嘴皮微动,又以传音入密和至慧大师说了几句,
才举步往外行去。

  至慧大师连连点头,送到了禅房门口,合十道:「道友好走,恕老衲不远送
了。」话未说完,只见醉道人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已凌空飞射而去,快若闪电,
只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老和尚看得暗暗点头,这位醉道友和他师父一样,游戏风
尘,光是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醉道人回转西山别墅宾舍,就替明珠、明月解开睡穴。张少轩敢情因五师妹
夜探宾舍,被醉道人隔着窗户,以内力把她送出十丈以外,被镇慑住了,这一晚
果然没敢再有行动。[/font]

ysdxshui 2011-11-7 12:58

[font=宋体]

             第十八章 夜袭无功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盥洗完毕,走过回廊,只见醉道人一手扶着栏杆正在望
着远处,口中笑道:「小施主起来了?」

  谷飞云忙道:「道长早。」

  醉道人没有回头,却以传音入密说道:「今天咱们还要在这里留一天,但你
不妨告诉张少轩,急于赶路,向他告辞,他一定会留你的,这样再留一天,就可
以使他不会起疑了。」

  谷飞云看他无缘无故忽然以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道:「莫非有人偷听我们
说话不成?」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再留一天?」

  「没错。」醉道人仍以传音说道:「小施主到时候就会知道。」谷飞云是一
面说话,一面朝醉道人走去,是以即使有人觑伺,也不易发现,这时正好走到醉
道人身旁。

  醉道人才转过身来,含笑道:「小施主,咱们出去走走,三位小姑娘也快来
了。」

  谷飞云应了声是,转身之际,眼角飘动,果见走廊转角处青影一闪而没,心
中暗道:「这两个丫头果然是张少轩的眼线。」两人走下楼梯,出了芝苑,就在
牌坊前面站定。

  醉道人轻微的叹息一声道:「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少林寺近在咫尺,还
一无所觉,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张少轩夫妇极非易与之辈。」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

  醉道人道:「你没看出来吗?庄上的庄丁仆佣和丫环使女们,无一不身手敏
捷,个个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依贫道看,人数至少也在一百人以上,一旦有什
么行动,这批人手,就不可忽视。」

  谷飞云哦道:「少林寺怎么会被蒙在鼓里,视而不见呢?」

  醉道人笑道:「少林寺知客堂住持道觉,是郑州虎段天发的远房堂叔,可能
早就和张少轩有了勾结。」

  谷飞云哦道:「这就对了,道觉还以为段天发的死,和在下有关,所以要设
计嫁祸于我们了。」

  醉道人微微摇摇头道:「只怕另有原因……」话声未落,只见荆月姑、冯小
珍、珠儿三人一起走来。珠儿首先叫道:「醉道长,谷大哥早。」

  谷飞云道:「你们都起得早啊。」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本来早就来了,是二姐说的,怕醉道长还没有醒,所
以这时候才来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醉得最厉害,听到你们三个人的脚步声,也会被吵醒过
来。」

  珠儿道:「我听师公说,你老已经修成天耳通,一里外有人说话,都可以听
得到。」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你师公把贫道说得太高了,有这样修为的人,
除了你师父、师公,和家师之外,就没有几个人了,贫道还差得远哩。」

  谷飞云问道:「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冯小珍道:「还没有,我们要到这里来找你们,春兰说把我们的早点送到这
里来好了。」

  只见明月俏步走出来,躬身道:「道长、谷公子、三位姑娘,请进来用早点
了。」

  醉道人道:「大家进去吧。」进入起居室,两名使女早已在八仙桌上摆好五
副碗筷,装好了稀饭,四式小菜和两笼蒸饺,一笼是素的。

  冯小珍道:「这里的人办事真快捷,我们刚来,早餐就准备好了。」

  明珠欠身道:「芝苑、兰苑,一切饮食,都是一个厨房办的,春兰姐姐去交
代厨房里,把三位姑娘的早点开到这里来,厨房的人就送到这里来了。」

  冯小珍道:「原来如此。」五人坐下,就各自吃了起来。

  荆月姑问道:「大哥,我们早餐之后,是不是该起程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二妹说得极是,我们已经打扰了张二公子一天,今天正
该告辞了。」

  只听门外有人朗笑一声道:「谷兄怎么就要走了,是否嫌兄弟招待不周?」
随着话声,张少轩手摇摺扇,缓步走了进来。

  谷飞云看他一脸笑容,举止潇洒温文,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老魔头门下二弟
子,一面慌忙站起身,拱手道:「二公子早,在下兄弟实因有事在身,昨天已经
打扰……」

  张少轩没待他说完,摆着摺扇,口中唉了一声,才道:「昨天兄弟已经和醉
道长说好了,诸位难得到少室山来,要在敝庄多盘桓几天,怎好马上就要走呢?
除非是嫌兄弟这主人招待不周了。」

  「二公子言重。」谷飞云道:「在下急于要找到家父家母下落,所以不便久
留,还请二公子原谅。」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说的也是实情,但二公子生性好客,想挽留你们
多住几天,可以稍尽地主之谊,也是一片诚意,这样吧,咱们就再留一天,明天
再走不迟。」

  珠儿咭的笑道:「醉道长是舍不得十五年的窖藏花雕吧?」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珠儿姑娘说得一点不错,从前贫道到西山别墅
来,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没有好酒的地方,如何留得住贫道?」

  早餐之后,张少轩吩咐庄丁送来了两缸十五年陈的花雕,就这样,醉道人就
不参加年轻人的行列。由张少轩陪同谷飞云等四人畅游少室山附近的几处名胜,
他也乘机探听珠儿的来历,这也是大师兄交代的。他要探问珠儿来历,自然要在
最恰当的机会,以最技巧的口气加以试探,但珠儿人小鬼大,只要你问到她师门
的情形,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晌午时光,回到西山别墅,两名使女早已摆好杯筷,由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作
陪,但醉道人却在大家回来之前,一个人喝了半缸好酒,又醉倒了。因此这顿午
餐,只有谷飞云等四位客人,和身为主人的张少轩夫妇一共六人。

  二少夫人最多二十二三,和荆月姑、冯小珍大了不过四五岁,昨天中午,因
为有醉道人在座,大家又是初次见面,未免拘束,今天全是年轻人,没有拘束,
自然就谈得比较投机。她不但学着谷飞云的口气,叫她们二妹,荆月姑。三妹,
冯小珍。小妹子,珠儿。对谷飞云也熟不拘礼,俏眼横波,娇笑如铃,不时的给
谷公子夹菜、劝酒,显得亲切而殷勤。

  张少轩虽然不善喝酒,但温文有礼,谦恭好客,如果谷飞云不是昨晚亲耳听
到,他是在少林寺僧侣身上下消功丹的主谋,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通天教主门下
的二弟子。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启禀二公子,秦公子和他少
夫人来了。」

  张少轩口中惊喜的啊了一声,慌忙站了起来,目光朝二少夫人看了一眼,才
道:「秦兄夫妇难得到我们庄上来做客,你就在这里招呼谷兄四位,我出去接待
他们。」

  二少夫人含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招待的,哦,他们这时候来,自然还
没有用饭,你要人吩咐厨下,把筵席放到东阁去。」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抱
抱拳,还没开口。

  谷飞云已经站了起来,抱拳道:「二公子既然有贵客来了,而且还有女眷,
贤伉俪自然也应该一起出去,在下兄妹酒醉菜饱,不用二少夫人招待,也该告退
了。」

  张少轩道:「菜还没有上完,谷兄四位……」

  谷飞云道:「在下真的吃饱了,二公子千万不用客气,我们先回芝苑去,贤
伉俪只管请便。」

  张少轩连连拱手道:「真不好意思。」

  二少夫人瞟着眼波娇笑道:「谷公子即然这么说了,就不用客气了,秦公子
夫妇已在客厅等着,我们快出去吧。」

  谷飞云等四人一起离开西花厅,走到山坡间,谷飞云四顾无人,说道:「他
们口中的秦公子,不知是什么人?」

  冯小珍道:「人家来的客人,管他们是谁呢?」

  谷飞云道:「你还不知道,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乃是师兄妹,根本就不是夫
妻。」

  荆月姑奇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他们是通天教主门下。」

  珠儿啊道:「大哥,这么说来,他们是束无忌的师弟、师妹了。」

  冯小珍低哦一声道:「对了,昨晚醉道长要我们不可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
么事?」

  谷飞云笑道:「三妹果然聪明,一下就猜着了。」

  冯小珍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头也是喜不自胜,一面急着问道:「大哥快说
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事情多着呢。」谷飞就从昨晚醉道人要自己隐伏他后窗下的花丛说起,详
细说了一遍。

  冯小珍道:「还有呢?醉道长去少林寺的事,你还没说呢。」

  谷飞云道:「我不知道醉道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
道?」

  珠儿道:「早上大哥要走,醉道长还答应他要我们多住一天,这种地方有什
么好留的?」

  荆月姑道:「醉道长要我们多留一天,自然有他的道理。」

  冯小珍睁大眼睛,轻啊道:「对了,说不定今晚会有事呢。」

  珠儿咭的笑道:「有事最好,今晚我们就可以瞧热闹了。」

  突然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

  珠儿喜的叫道:「醉道长。」

  谷飞云道:「醉道长喝醉了,还没有醒呢,你嚷什么?」

  珠儿道:「刚才就是醉道长在我耳边说话咯。」

  冯小珍急着问道:「他和你说什么呢?」

  珠儿道:「他说,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有热闹瞧,不出手就不出
手咯。」

  荆月姑道:「这么说,刚才来的秦公子夫妇,说不定也是他们的同党了。」

  珠儿道:「要不,我去瞧瞧。」

  荆月姑忙道:「你别乱闯,不要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晚,张少轩如果
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武功决不会差,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打草惊蛇?」

  谷飞云道:「二妹说得不错,你不可鲁莽。」

  珠儿道:「好嘛,不去就不去嘛。」

  大家边说边走,眼看要走近芝苑,荆月姑脚下一停,望着谷飞云问道:「谷
大哥,待会也许说话不方便,不如事先商量好了,我们晚上什么时候,在哪里集
合?」

  谷飞云低声道:「我们初更时分,就在芝苑牌坊前面见面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你们出来前,务必要先点了两个使女的睡
穴,别让他们给发现了,这里的使女,就是张少轩的眼线,窥视着我们的举动言
行,所以要特别小心。」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要收拾她们还不容易?」

  谷飞云道:「派在芝苑和兰苑的使女,一身武功极不寻常,你们得小心。」

  荆月姑笑道:「有珠儿妹子出手,还怕她们不乖乖的躺下去?」

  珠儿高兴得眨着眼睛,咭的笑道:「谷大哥放心好了。」

  张少轩、二少夫人双双走出西花厅,进来通报的庄丁垂着手道:「启禀二公
子、二少夫人,秦公子伉俪已由田管事陪同,在公子书房里待茶。」

  张少轩点点头道:「你快吩咐厨房,整治一席酒菜,送到东阁里去好了。」
那庄丁恭身领命,急步退去。

  张少轩赶到书房,掀廉走入,目光转动,不禁一怔。方才庄丁来报,说是秦
公子夫妇来访,所谓秦公子夫妇,原是三师弟秦剑秋和六师妹白素素。哪知目光
这一转,发现坐在书房里的,除了三师弟秦剑秋,六师妹白素素,连大师兄束无
忌也来了,还有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另外还有四个人,自已并不认识。

  张少轩夫妇慌忙趋了过去,恭敬的一起叫了声:「大师兄。」

  束无忌豁然笑道:「二师弟、五师妹,没想到愚兄也来了吧?方才是愚兄故
意要庄丁只说三师弟、六师妹来了,这样才不至使醉道人和谷飞云起疑罢了。」

  张少轩恭敬的道:「大师兄想得周到。」接着朝归二先生抱拳道:「归老莅
临,在下欢迎得很。」然后才向秦剑秋、白素素二人含笑道:「三师弟、六师妹
请坐。」

  束无忌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给你们引见……这位是名重一时的
羊角道长,这位是用毒能手人称毒手郎中的秦大山秦老哥,这二位是尺炼双杀呼
延赞、呼延弼兄弟……」接着又向四人道:「他就是在下二师弟张少轩、五师妹
祝纤纤。」

  张少轩一一拱手,连说着久仰、幸会和欢迎光临等话,大家重又落坐。束无
忌朝张少轩询问了醉道人和谷飞云等人的情形,张少轩、祝纤纤二人一一答了。

  束无忌摺扇轻摇,郑重的道:「谷飞云一身所学,很有可观,当日师父他老
人家曾有收归门下之心,不想他居然敢潜逃出谷,师父对此事极为震怒,此子不
除,终必为本门后患。」

  秦剑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去好了,难道有什么顾虑不成?」

  束无忌朝他笑了笑道:「要除去谷飞云原非难事,但是他后面有南山老人撑
腰,譬如这次西来,居然还有醉道人暗中保护。」

  秦剑秋道:「这个容易,二师兄不是和醉道人很熟吗,他从前不是也经常到
西山别墅来的吗?明天谷飞云等人向二师兄辞别,二师兄只需要把醉道人多留几
日,事情不就摆平了吗?」

  束无忌白皙的脸上不禁飞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三师弟这一计策,倒可一
试。二师弟,明天你有把握留得住醉道人吗?」

  张少轩道:「这个……小弟也没有十分把握,但醉道人从前到西山别墅来,
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最近有十年没来,是因为他去云游天下名山,但他嗜酒
如命的脾气,却丝毫也没改,明天由小弟和五师妹坚决挽留,我想也许可以留得
住他。」

  束无忌摺扇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含笑道:「这样就好。」

  一名庄丁走了进来,垂手道:「启禀二公子,酒筵摆在东阁,可以请贵客入
席了。」

  张少轩站起身,拱拱手道:「各位道长、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一起请
到东阁入席了。」束元忌算得也没有错,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天
晚上,西山别墅竟会出事。

  晚餐前,醉道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休息。现在大家才知道他为什么
会叫醉道人的了,好像不喝醉,就名不符实似的。嗜酒如命,每喝必醉,这也是
醉道人的可爱之处。现在快接近初更了,谷飞云悄悄跨下床来,悄悄推开右首窗
户,穿窗而出,落到地上,依然十分小心的朝芝苑正面绕去。

  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两个小丫环已被贫道点了睡穴,小施主只
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好了,你们会合之后,从芝苑下去,离山麓还有一二十丈的光
景,左首有一条小径,可以攀登一处石崖,那里正好居高临下,面对整座庄院,
你和他们到崖上去,就可一目了然,也不虞她们惹事了。」

  谷飞云应道:「在下知道。」举步走出,来至牌坊前面,过没多久,只见荆
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快的走来,人还未到,就听冯小珍压低着声音娇
笑道:「大哥,今晚很刺激咯。」

  珠儿道:「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谷飞云问道:「你们把两个使女都制住了吗?」

  珠儿得意的笑道:「这还会有问题吗?」

  谷飞云道:「那好,你们随我来。」说完,举步朝外就走。他们下了平台,
一路寻着石级往下,行到快近山麓,果见左首依稀似有一条小径,这条小径十分
逼仄,若非谷飞云目能夜视,几乎无法辨认。

  三位姑娘跟着谷大哥折入小径,冯小珍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

  谷飞云回头笑道:「这是醉道长指示,要我领你们到这里来的。」

  四人一路疾行,不一会,前面果然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石崖,谷飞云领先从
石崖的侧面攀登上去,三位姑娘也依次攀登而上,崖上还算平正,约有四五丈见
方。谷飞云俯下身子,吹去灰沙,就坐了下来。

  荆月姑也傍着他坐下,一面说道:「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庄院,任何一处有什
么动静,都可以一目了然。」

  冯小珍问道:「今晚不用我们出手吗?」

  谷飞云含笑道:「醉道长就是这个意思,要我们坐山观虎斗,不准我们多管
闲事。」

  珠儿甩下了辫子,目注庄院,凝惑的道:「不知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什么人会找上西山别墅来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先坐下来,待会不是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悄声道:「你们说得小声一点,夜深人静,我们身在高处,话声容易
传出老远的。」

  谷飞云点头道:「二妹说得是。」

  荆月姑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大哥要叫我二弟才是,万一在路上顺口叫
了出来,不就让人笑话吗?」

  谷飞云道:「好,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就是了。」

  冯小珍是个生性好动的人,坐了一会,眼看庄院中一片黝黑黑的,不见丝毫
动静,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好沉闷咯,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谷飞云也觉得有些奇怪,西山别墅有不少庄丁,从自己观察所得,每个人都
步履轻捷,分明都有一身武功,他们纵然在自己等人面前,尽量掩饰,也无法掩
饰得住。依照常理,偌大一座城堡,夜晚至少也有巡逻的庄丁,但今晚不仅四处
一片漆黑,连巡更的人也没有一个,沉寂得几乎像是一座空城,这情形岂非有反
常情?

  就在此时,忽见城墙外西北两侧似有不少人影,俯身疾行,渐渐接近围墙,
又迅快的隐伏下去。两边人数,少说也各有数十人之多。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
道:「这些人会是什么路数呢?」一面低声道:「你们快瞧,围墙外面西、北两
首,各有几十个人已经掩近围墙了。」

  冯小珍凝足目力,依然看不到什么,问道:「人在哪里?」

  谷飞云道:「他们都是俯着身子疾行,现在已在墙外隐伏下去。」刚说到这
里,接着低哦一声,又道:「南首也有人来了,也有几十个人,这一批人好像没
有掩饰行藏,是朝大门来的。」

  珠儿问道:「谷大哥,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吗?」

  谷飞云笑道:「我只能看到幢幢人影,哪里分得清是什么人?」

  荆月姑道:「这就奇了,三处合起来,岂不有一百五六十人,这会是哪一路
的人呢?」

  冯小珍道:「来的当然是西山别墅的敌人了。」

  「对了。」荆月姑道:「庄院中一片漆黑,可能是张少轩早就得到消息,有
了戒备。」

  「不错。」谷飞云道:「他早已知道今晚会有强敌压境,所以事前就有了布
置,不然不会如此沉寂的。」

  珠儿道:「醉道长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不然,他怎么会说瞧热闹可以,要
我们绝不可以出手呢。」

  荆月姑道:「对呀,西山别墅今晚有强敌压境,醉道长怎么会知道的呢?」

  正说之间,南首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城堡大门之前,他们既未掩饰行藏,就在
门前站停下来。接着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西山别墅守门的庄丁听着,你
们快即进去通报,就说少林寺监寺大师来了,速请二公子出来迎接。」此人声音
铿锵,是以千里传音送出,因此连隐身在庄后石崖上的四人都可以听得到。

  谷飞云不禁一怔道:「来的会是少林寺的监寺至慧大师。」

  荆月姑道:「少林寺出动了这许多人。」

  冯小珍道:「庄院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一会,只听那苍劲声音又道:「西山别墅的庄丁们,你们听到没有?少
林寺监寺大师来了,快叫你们二公子出来迎接。」话声足可传遍庄院每一角落,
但庄院中还是没有半点声息,也没人答话。

  谷飞云道:「看来张少轩准备要和少林寺放手一搏了,不然是不会不加理会
的。」

  荆月姑道:「他无缘无故怎么会和少林寺反目的呢?」

  谷飞云道:「我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这孽障既然拒不开门,至通师弟,
你给我破门而入。」这说话的是监寺至慧大师的声音,方才那苍劲声音,则是达
摩院长老至通了。

  接着但听至通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然巨响,敢情他以金刚掌劈开大
门,口中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大门已启,监寺、院主请。」

  原来今晚除了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和长老至能、至济、至通,及十八名护法
弟子外,还有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师、长老至中率同十八名护法弟子同来。至通口
中的监寺自然是至慧大师,院主则是至清大师了。

  至清大师合十躬身道:「师兄请。」至慧大师合十答礼,当先举步跨入了大
门,他身后则是至清大师,然后是四位长老至能、至济、至通、至中,然后是达
摩、戒律二院的三十六名护法弟子,分作两行鱼贯走入。

  至慧大师手持镔铁禅杖,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间,面对大厅,停下步来,沉声
道:「张少轩,老衲和戒律院至清师弟来了,你还不出来迎接?还有,本寺叛徒
知客堂道觉,畏罪潜逃,来至西山别墅,你若是不想担负窝藏叛徒的罪名,速把
道觉捆绑送出,万勿自误。」他这番话自是以上乘内力说出,整座西山别墅的任
何角落,均可清晰听到。

  隐身石崖上的荆月姑轻哦一声,低低的道:「大哥,这就对了,少林寺知客
僧道觉,一定和张少轩早有勾,结昨晚醉道长去了少林,跟至慧大师说出道觉的
事,道觉在寺内一定有很多同党,也广布了眼线,眼看东窗事发,就潜逃到西山
别墅来了,至慧大师也就假追捕道觉为名,找上西山别墅来了。」

  谷飞云颔首道:「可能就是这样。」

  至慧大师喝声完毕,西山别墅大厅上依然一片沉寂,就是其他地方,也都黝
黑沉寂,不见一丝灯光,不闻一点人声,好像整座庄院,久已无人居住一般,自
然也没有人答话了。至清大师合十道:「师兄,这两孽徒沆瀣一气,不肯出来,
依小弟之见,只好派人进去缉拿了。」

  至慧大师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接着朝至能、至济二人吩咐道:「至
能、至济师弟,你们率同护法弟子由左首进去搜索,如果有人顽抗,一律给我拿
下好了。」

  至能、至济二人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慧大师又道:「至通师弟,你和至中师弟,率同戒律院弟子从右首进去搜
索,如有顽抗,也给我一起拿下。」

  至通、至中二人同时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通抬目道:「两位师兄只有两个人留在这里吗?」

  至慧大师微微一笑道:「凭愚兄和至清师弟二人,还怕孽徒不成,你们快去
吧。」至能、至济、至通、至中四人各自手持禅杖,率同达摩、戒律二院弟子,
分作两路,一左一右,迅即往里走去。

  崖上冯小珍看得奇怪,低声说道:「大哥,张少轩勾结道觉,现在少林寺的
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还不出手呢?」

  荆月姑道:「这事情确实有些奇怪,张少轩夫妇既是通天教主门下,武功自
是极为高明,何况庄中还有一百多名庄丁,也个个身手敏捷,武功不弱,少林寺
僧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抵抗的呢?」

  谷飞云目注庄院,一面笑道:「二妹,你这话说错了,如果他全庄的人已被
拿下,才能说没有一人抵抗,现在既没有人被擒,只能说双方没有遭遇罢了。」

  珠儿道:「那他们庄上这些人呢?」

  少林寺达摩、戒律两院的人,进入庄院内宅,差不多有一刻工夫之外,但整
座庄院依然静寂如故,不闻一点打斗之声。这是说,他们一直没有遇上庄院里的
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谷飞云也深感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双眉微
蹙,迟疑的道:「莫非张少轩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荆月姑道:「大哥认为他有什么阴谋?」

  谷飞云道:「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之,偌大一座西山别墅,不可能会
一个人也没有。」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可看到少林寺左右两队僧人,已从内宅
搜索到了后院,现在他们又从后院分头搜索到山麓,已有一队人循着石级前去芝
苑、兰苑。

  珠儿小声道:「庄院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哦,大哥,芝苑里的明珠、明月
和兰苑的春兰、香兰,都被点了穴道,这回要落到少林寺和尚的手里了。」

  谷飞云道:「我们现在也不能赶去给她们解穴呀。」

  冯小珍道:「对了,这四个丫头一定知道张少轩躲在哪里的了。」过了没多
久,只见那些和尚依然循着石阶退了下去。

  珠儿奇道:「谷大哥,他们好像没逮到人呢。」谷飞云早已看清楚了,他们
并没有押着人下去,心中也暗自奇怪。

  荆月姑俏声道:「醉道长不是留在芝苑,醉卧未醒吗?」

  谷飞云笑道:「你以为醉道长真的一醉不醒吗?他可能下去了也说不定。」

  两队少林僧人搜遍了整座西山别墅,现在已从原路退了出去。至慧、至清两
位大师此刻已经在大厅上枯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两队少林僧人也正好从左右长
廊退出,相继走上大厅。左首一队是达摩院的护法弟子,由至能、至济二位长老
率领。右首一队是戒律院护法弟子,由至通、至中二位长老率领。

  他们一个个右手持杖,左首单掌当胸,在石阶前停步,然后相对站定,只有
四位长老举步走入大厅,由至能为首,朝监寺至慧、戒律院住持至清两人行了一
礼,说道:「启禀监寺、院主,小弟等四人分率达摩、戒律二院弟子,搜遍整座
西山别墅,不但不见张少轩夫妇及道觉三人,就是院中庄丁佣人,也一个不见,
这座庄院,业已空无一人。」

  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说道:「有这等事,他们撤走得竟会如此快法?」

  至清大师脸上微有愠色,沉声道:「全是道觉这孽障走漏了消息。」

  至慧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咱们寺中尚潜伏有张少轩的同党,不然道
觉已被拿下,如何会被他脱逃,而且他脱逃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已出发,整个
西山别墅的人,为数不少,要全部撤退,也不是半个时辰所能办得到……」

  至清大师矍然道:「师兄之意,是要说张少轩早已得到道觉行藏败露的消息
了?」

  「不错。」至慧大师颔首道:「照这情行看,他们很可能在上灯时分,已经
全部撤走了,不然至远师弟率同两个罗汉阵的僧侣,分由北、东两路包抄过来,
岂会毫无发现?」

  他口中的至远师弟,乃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率同两个罗汉阵僧侣,少林寺
一个罗汉阵为一百零八人,两个罗汉阵,岂非来了两百一十六名僧侣?少林寺今
晚精锐尽出,不仅出动了达摩、戒律两院的人手,还有两个罗汉阵由罗汉堂住持
至远大师亲自率领,包围了西山别墅,但结果还是让张少轩夫妇和所有庄丁全都
跑了。

  老和尚们还不知道今晚在西山别墅的,除了张少轩夫妇,还有束无忌、秦剑
秋夫妇,以及武当名宿归二先生,羊角道人,毒手郎中,尺炼双杀等人。尤其这
次全庄撤退,也是由束无忌所策划的。他不但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徒,教中事务多
半由他住持,因此也博得小诸葛之称。通天教主门下八大弟子,师弟妹们见到这
位大师兄,无不十分敬畏。[/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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