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前途崎岖
突地,一个问题涌到了郑平亚心中,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赵平予不知
何时已退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把问题压住,不要问出口来。心
中颇有不满的郑平亚转过头去,原想对赵平予发怒,却见赵平予嘴上浮起一丝又
想气又想笑的神色,却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担忧。
「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别问?」若非看赵平予神色有异,只怕郑平亚连这一
下都不等,直接就要出言质问蓝洁芸。
「师兄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洁芸小姐都已经知道人在那儿了,却不直接破门
救人,反而要我们众人在冬寒未尽之时,到此荒山野地来救人,徒增本门中人半
月担忧?」
「难道你不想问?」
「别问的好,」赵平予微微一笑,「洁芸小姐苦心孤诣,可是为了两位蓝姑
娘打算呢!」
「怎么说?」听赵平予这句话,郑平亚一时之间,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脑,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透,这样延迟救人,硬把他们都拉进山里,究竟和蓝
洁茵、蓝玉萍她们有什么关系?
「说破给大师兄听到就不灵了,」赵平予拚命压低了声音,不让前面的蓝家
三女听到,「平予虽没见过大师兄,但听师父平日所说,大师兄除了形容英俊之
外,武功也颇为高明,虽非生性风流之辈,但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久,除了蓝家
几位姑娘之外,余处也颇多留情,是不是?」
「这…」瞄了前面正走着的蓝洁茵和蓝玉萍一眼,郑平亚也压低了声音。虽
说身为师弟,不太好评论师兄,不过杜平殷行走江湖,四处留情的状况,也不是
秘密了,平时他们在山上,也拿这当话题来谈;虽说自杜平殷坠崖后,聊这个话
题的兴致没那么高了,但众人心中对杜平殷的生死,还有个万一之想,也没怎么
特别避讳,言谈之间,这事儿自瞒不过赵平予,「也没错啦!」
「就因为这样,所以洁芸小姐要趁此机会,帮两位蓝姑娘…嗯…固宠之类的。」
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用语,赵平予说出『固宠』二字的时候,不只是他自己,连郑
平亚都差点要笑了出来。
其实说到这个地步,也不用赵平予具体说明,郑平亚已是心领神会:大师兄
杜平殷既是多所留情,坠崖之后,寻找他行迹的红粉知己,恐怕也所在多有,只
因蓝元清回蓝家后一直卧床不起,神智不清,甚至说不出当日决战之地,否则消
息如果早日外泄,武夷山怕早就挤满了人迹。
若『雪莲香』蓝洁芸在找到那山洞的时候,就让派出来的人直接救出了杜平
殷,就算是让他到蓝家养伤,那大师兄最多是感激蓝洁芸多一些,这感激之情,
再怎么样也移不到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去。偏偏『雪莲香』蓝洁芸从蓝元清
负伤回家后,便立下誓言,一日她仍须负起蓝家主理之责,就一日不嫁,就算『
雪莲香』蓝洁芸和杜平殷互有好感,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配合。
不过若是延个几日,让蓝洁茵和蓝玉萍亲身入山,救出杜平殷的话,那情况
可就大有不同了。一般而言,『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可要更得人心的
多,若让负伤沉重的杜平殷,亲眼看到蓝洁茵和蓝玉萍拚着浑身髒污,大失名家
女子的高贵风度,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突破挡门巨石,将他从困中救出,
显见情深爱笃,为了他可是什么也不顾了,杜平殷又非木石,一颗心岂有不系到
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之理?也难得『雪莲香』蓝洁芸竟想得出这招来!
虽是如此,但郑平亚也不由得奇怪,这赵平予长得这么丑,以往又是乞丐,
无金在身,全没半分吸引女子的条件,怎可能知道关於男女之情的事?不过郑平
亚虽对他颇有成见,但看他就算讲到这可兹谈笑的话题,眉宇之间仍是舒展不开,
显见为了未曾谋面的杜平殷焦心忧虑,难以释怀,郑平亚也不由自主地心中感动,
此时此刻,实在不是他责问赵平予为什么懂这么多的时候。
加快了脚步,总算在过午之后,赶到了那山洞,众人也顾不得要准备宿营的
东西了,忙不迭地点起了火把,钻进了山洞去,幸好这山洞还不算曲折,才拐过
一个弯,那石门就在眼前了。
不过才看到那石门,郑平亚心中不由得暗自咋舌,看来『雪莲香』蓝洁芸那
时之所以不令所派之人直接破门,一来是为了帮蓝洁茵她们固宠,二来恐怕也是
因为,这石门看来如此沉重,要破门而入,即令是如『雪莲香』蓝洁芸本人这等
武功高明之辈,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更别说是被派来的那些人了。
「其实那时派来的人也曾试过,只是无论怎么推,这石门就是动也不动一下。」
看郑平亚凝视着那石门,『雪莲香』蓝洁芸微微歎了口气,郑平亚和赵平予还好,
对蓝洁茵和蓝玉萍而言,可是万分难得听到,向来担负重任,毫不变色的蓝洁芸,
竟也会有如此意兴萧索的时候。
「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吗?」郑平亚试着凌空发劲,向石门用力推去,偏
偏那力道犹如石沉大海,石门不只是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连上头的灰粉都没落下
多少,显见这一推之力,对那石门而言,连搔痒的力道都不够,看的郑平亚当真
是目瞪口呆。他武功虽未大成,但为了报家门深仇,练武时极是用功,虽说武功
还不足与一流高手比拟,但内力却已颇有火候,可这一下劈空掌用了八分力,竟
连石门上的灰粉都没拍落多少,恐怕这石门不只是重,当中还颇有邪门之处。
「恐怕确有机关,不是光用力就可以推开来的。」『雪莲香』蓝洁芸举起了
火把,走近了石门,只见青灰色的石门上头,竟有两行微不可见的小字,只是字
迹被尘沙盖住,与周边色泽无差,若非已有提点,众人凝神注意,加上身有武功,
眼力不弱,怕很容易就忽视了这两行字呢!
『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
「这会是什么意思?」
「不晓得。」虽隔了层面巾,看不到脸色,但『雪莲香』蓝洁芸此时却一反
平日淡静清雅的神态,显得极为慎重,「据我猜测,这恐怕就是入门的提示,这
机关恐非天然,而是人为,多半是前人所布下,而且颇有些年月了,只没想到杜
少侠竟会落到石门之后,这…可就难了。」
「『青龙』、『化紫』…」郑平亚沉吟了几句,「这『青龙』二字,指的会
不会是四大神器之中的『青龙刃』?」
「我也是这么想。」蓝洁芸解开了包袱,解开了好几层锦绣,珍而重之地取
出了一柄古物,形相古雅,与现行长剑的形貌大不相同,外表看去剑侧颇多分刃,
外形看来并不算多么好看;但这古剑还未出鞘,在场众人已可感觉得到一股凛凛
的寒气侵身而来,内力较弱的赵平予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虽未见其真貌,已
可知必是神兵利器无疑。「因此上请家父允许,将这蓝家的传家之宝给带来了。
此事关乎寒家家脉,还请二位千万不可泄露消息,洁芸在此先行谢过。」
虽然没说得很清楚,但郑平亚和赵平予都非笨人,知道事关重大,不约而同
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四大神器,乃是指『百斤定山戟』、『七两薄斧』、『青龙刃』以及
『羽翼剑』,都是江湖上传名已久的宝物,不仅出於名匠、质地优良,断金裂甲
犹如割纸一般,每个神器之中,据说还各附着一部铸者传下来的秘笈,是故所有
者除非武功高强,或势力强横,威震天下,丝毫不惧他人巧取豪夺,否则绝不肯
轻易暴露出持有的消息。
其中『百斤定山戟』名曰百斤,其真实重量大约达三百多斤,属於极重的兵
器,比之战场上常用的长枪大戟,还要重上十倍。不过长戟的使法,与一般长兵
刃大有不同,除了长枪的直刺和大刀的劈砍之外,侧刃还有横扫的功能,因此长
戟虽形相巨大,携带不便,算不上江湖上常用的兵器,但少有的几位使用者,却
多是武林中的名家,因为长戟若要使的好,不只是力道要强,还必须用心钻研出
一套大开大阖中隐含细腻的手法,否则难尽长戟之致,绝非徒凭死力者可用。
和『百斤定山戟』恰恰相反,『七两薄斧』乃是极轻的兵刃,能和它较轻便
的,大概只剩下暗器。不过一般而言,使斧者多半用的也是重手法,偏偏『七两
薄斧』形貌虽和一般斧头没有两样,重量却极其轻薄,若以平常用斧的手法使之,
毫无威力可言。不过若依其中秘笈修练特别的使用手法,这『七两薄斧』使将开
来却是威力十足,据以往曾亲见这宝器的江湖前辈所言,『七两薄斧』使将开来,
形貌美妙处犹如流云飞舞一般,又兼有开山破石之威,当真是歎为观止。
『羽翼剑』虽名为羽翼,但其形状重量,和一般长剑并无二致,羽翼之名乃
是因其威力十足,犹如其主人胁下生翼,可翱翔千里所致。『羽翼剑』表面上全
无特异之处,但其剑锋之锐利,却远非一般宝剑可以望其项背,若再配合其中的
羽翼剑法秘笈,威力当更加强悍,无人可挡。
四大神器当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便是『青龙刃』了。其余三项神器,就算
不修练其中秘笈,光拥有神器本身,便已算得上一项异宝;但『青龙刃』之神异,
却远远过之。据武林遗老所传,『青龙刃』内含剑灵,本身有认主之能,即使其
主因故身亡,『青龙刃』也不会因此易主,除非下一位为『青龙刃』所认可的主
人出现。若非『青龙刃』认可之主,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拥有神器,『青龙
刃』会自动离开人手,自行寻找其主,非到其时绝不轻易出现。
是故,四大神器当中,除了『青龙刃』外的三项神器,在武林中宝踪频现,
只是不时易主,但『青龙刃』从六百年前一代高手『武定幽冀』刘虞死后,就一
直没有出现,称得上神秘莫测。
到目前为止,四大神器在江湖中知道下落的,只有三项:『百斤定山戟』属
风云录中排行第四的『铁臂神』骆飞鹰,『七两薄斧』由风云录中第三的『飞鸿
』梁虹琦所得,至於『羽翼剑』则为风云录榜眼『流云剑圣』尚光弘所有,也不
知是凑巧,还是这三人乃受宝物之助,才能练成足以名列风云录的实力。不过『
青龙刃』的下落实在太过神秘,即便是其他三项神器的拥有者,对这异宝也是不
明其下落,郑平予等人事先全没想到,他们今日竟会在此看到这项宝物。
不过才看到『青龙刃』,郑平亚和赵平予便知,此事绝不可有丝毫外泄。如
此异宝,在江湖中乃人人欲得之而甘心之物,蓝家在将之收为传家宝物之后,也
是千方百计地,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因为即便以吉州蓝家这么庞大的势力,
要对抗武林中对此异宝前仆后继的贪心者,也是力有未逮。更何况自蓝元清负伤
之后,虽有『雪莲香』蓝洁芸支撑大局,蓝家雄镇一方的声势,并无没落之态,
但总归是少了一名高手,自然更没有容许这动辄灭门的消息泄露出去的空间。
蓝洁芸将这宝物让他们看到,一方面是以行动表示,对玄元门的绝对信任,
二来也是为了杜平殷的关系,若非她早视杜平殷为蓝家的娇婿,玄元门下全都是
自己人,又怎有可能将这异宝现於人前呢?
轻声地吁了一口气,赵平予似已从初见异宝的震惊中觉醒过来,「洁芸小姐
的确大胆,竟这么轻易现出『青龙刃』这项异宝。若是平予起了贪心,暗中偷盗
此宝,蓝家岂非大有危机?」
被赵平予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惊出了一身冷汗,郑平亚虽忍不住想堵住这
小子的嘴,但话已出口,又岂是堵嘴这种小动作所能收回来的?何况郑平亚也知
道,赵平予之所以敢将这话给说出口来,一方面是试探『雪莲香』蓝洁芸的反应,
二来也是向她表明,自己对此异宝绝无非份之想。若是真有异心之人,又怎有可
能在众人眼见耳闻之下,这番大方地向原主出口相试呢?
虽说面上覆着白巾,加上洞中虽有火把照明,仍显得颇为昏暗,但『雪莲香
』蓝洁芸那连白巾都掩不住的美眸当中,却浮起了一丝难掩的笑意,彷彿早就知
道,赵平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若赵少侠想试,现在就可以拿拿看。」将『青龙刃』送到了赵平予眼前,
虽说动作显得有些突兀,但在『雪莲香』蓝洁芸纤纤素手使来,那动作却变成了
完美无比,犹如天成一般。
嘴上微微一笑,赵平予缓缓伸手,握上了『青龙刃』的柄,只看得在旁的郑
平亚又气又羨,他虽非对这神兵利器毫无艳羨之心,但自幼受师父教导,深知君
子爱财、取之有道之义,何况『雪莲香』蓝洁芸对他们如此信任,郑平亚又岂敢
起贪念?不过看到赵平予的手握住『青龙刃』之柄,郑平亚也不由得想他立刻抽
出来,好让自己一饱眼福。不过他也不由得暗恨自己胆怯,若方纔这样出口相试
的是自己,现在握住宝器,在最好的角度观看这神器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没想到接下来的状况,大出郑平亚和蓝洁茵、蓝玉萍等人的意外,赵平予才
触到柄,登时一声惨叫,忍不住松了手,整个人像触电般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
步,还不停地甩着手,活像不是握到剑柄,而是摸到了一块刚出炉的熔铁似的,
竟连眼光都不敢再望向『青龙刃』一眼了。
「师弟,怎么回事?」
「好…好冰,」还发着颤的赵平予似犹有余悸,「这『青龙刃』柄上,竟好
像是被冰镇了许久一般,冷的让人根本握不上手。」
「怎么可能呢?」蓝洁茵哼了一声,她虽也听说过『青龙刃』极其神异,但
纯是听说而已,对此神异之事,总是难以相信;加上直到来此之前,才知道这宝
贝竟是藏在自己家中,蓝元清竟只有告诉蓝洁芸一人而已,不由得心中有些吃醋,
连带着对此异宝的效力,也看低了一线,看到赵平予这样的反应,还以为是他大
惊小怪,不由得嗤之以鼻,顺手便握上了『青龙刃』的柄。
没想到才摸到柄,蓝洁茵的反应,竟也和赵平予一般无二,只是声音之中,
更加上了些许惊异,甩手的幅度也更大了些,就好像已经被『青龙刃』的异力弄
伤了似的。
「还好吧,洁茵?」
冷冷地瞪了赵平予那明显说着『你看吧』的眼神一眼,本想发作的蓝洁茵,
接下来却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满脸惊疑之色,「听你胡扯!这可真见鬼了,
明明是烫手的紧,那里冷了?」
「怎么可能?」听到赵平予和蓝洁茵完全不同的反应,郑平亚可真傻眼了。
赵平予虽惹人讨厌,但还不至於说谎,方纔的反应更非作伪,蓝洁茵向来爱和姐
姐蓝洁芸争锋,也不至於联合来演这齣戏。但这样才奇怪,到底为什么两人同样
触着了『青龙刃』,却有这么不同的反应?
「看来当真是神物认主,这宝物只许洁芸小姐一人触及,虽说像是神鬼之说,
但也不能不信。」赵平予双手一摊,嘴上不禁浮起了苦笑,「方纔是平予多心了,
还请洁芸小姐不要见怪。」
「赵少侠也是为寒家担心,洁芸岂会见怪?」蓝洁芸微微一笑,将『青龙刃
』收了回来,直到此时,避得远远的,生怕再被宝器上的异力所伤害的赵平予和
蓝洁茵,才敢踱回来走近她。
「问题就在此处了,」蓝洁芸微微一歎,目光移到了『青龙刃』上头,「说
到『化紫乘云去』这句话,该是指当『青龙刃』化为紫色之时,方可突破石门。
不过这『青龙刃』确非凡品,洁芸曾以鲜血试过,刃上全无渗吸之迹,更别说化
为紫色了。难不成这『化紫』意有别指吗?」
听到蓝洁芸这句话,不只郑平亚,连赵平予都傻眼了,更别说是蓝洁茵和蓝
玉萍。『青龙刃』虽未出鞘,隔着剑鞘仍是寒冽逼人,青光緻緻、难以抹灭,可
以想见其刃身必作青天之色,随意挥舞之下也生一天光华。若以青天之色作底,
说到『化紫』二字,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鲜血试之,看看青光吸血之后,
能不能化为紫色,没想到此道却是头一个不通。
「难不成…难不成是…吸的血不够多?」除『雪莲香』蓝洁芸之外,众人中
最长的就是郑平亚,眼见蓝洁芸已试过的方法无效,接下来便该轮他表现,只是
事先毫无准备,急就之间,郑平亚那里想得出什么好方法,慌急之下,一句连他
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竟也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
一句话才出口,蓝洁茵几乎是同时哼了一声,满脸失望和鄙夷之色,蓝玉萍
虽没什么特别反应,却也掩不住失望的眼光;至於赵平予则偏过了头去,装作看
着外头的天色,不让洞中众人看清他的表情,只『雪莲香』蓝洁芸表情不变,彷
彿根本没听到郑平亚这句话,仍在长考似的。
「我想…」打破了沉默,赵平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或许师兄所言不差。
倒不是『青龙刃』是否吸血的问题,『青龙刃』既是宝物,绝非凡品,恐怕还不
只有认主之能,或许是要特定某人或某种人的血沾附其上,才有可能使『青龙刃
』化为紫色,这可能才是问题所在吧?」
「这也有可能…」抢在众人之前出言,硬是逼住了蓝洁茵已到了鼻中的一声
冷哼,『雪莲香』蓝洁芸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中的『青龙刃』,慢慢踱了出去,「
今儿天色已晚,我们先回洞外,准备宿营之事。至於石门开启之方,大家先休息
一晚,恢复了精力之后,再好好集思广益吧!」
「原来…原来如此…」落到了最后,一边走着,郑平亚一边暗自沉吟,整颗
心都飞到方才见到的异宝上头,他倒不是对『青龙刃』起了非份之想,而是想到
了另外一件事情。据说四大神器当中,都各自含带一本武功秘笈,『百斤定山戟
』和『七两薄斧』的秘笈,是专为这特异兵刃所用,可以不论,但『羽翼剑』和
『青龙刃』所附的秘笈应属剑法,多半也可用於普通长剑吧!
除了大师兄的下落之外,郑平亚朝思暮想的另一件挂心之事,就是以他目前
所学的玄元门武功,行走江湖虽说没什么问题,但若恃之想要打倒天门,除非另
有遇合,否则可说是千难万难;但『雪莲香』蓝洁芸这回连传家之宝『青龙刃』
都带来了,显见对此事极费心力,蓝家对大师兄的重视绝非等闲,若这回真能救
出杜平殷,以师兄对他的爱护,请『雪莲香』蓝洁芸网开一面,让他修习『青龙
刃』中所附秘笈,该不是难事,那自己尔后对上天门的胜算,可又多上一成了。
虽看得出郑平亚神情有异,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但蓝洁茵和蓝玉萍的心中,
此时也绝不平静,根本就管不到别人心里的想法。从坠崖失踪后,便令她们牵肠
挂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郎君杜平殷,此刻就在那石门之后,偏偏就隔了这道
大石门,让她们咫尺天涯,连声音都听不到,二女心中岂有不激动难平之理?若
非蓝洁茵方才小吃了点亏,知道『青龙刃』确实神异,不能轻动,以她向来的娇
贵气,和现在心中满溢的急躁,真恨不得将『青龙刃』拿来拆了,好生研究。
而向来心绪平稳,似是天蹋下来也动不了他一根眉毛的赵平予,现在看来也
是一幅心中若有所思的模样,走着走着差点被地上的小石子跘了。若非郑平亚也
是心中有事,毫不平静,怕早在心中一边暗笑一边讚歎,你这傢伙也真是的,连
对还未谋面的大师兄的安危,也担心到如此心神不属的模样,偏对上自己就一幅
毫不容让的样儿,真不晓得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说没有回头看,但身后四人的行为举动,全都落在『雪莲香』蓝洁芸的心
中。
坐在火边,郑平亚一双眼睛不是看着火,就是注意着一旁闭目冥思的赵平予,
心思乱乱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专心不了。不过也不只他神思不属而已,蓝洁茵
和蓝玉萍不住来回踱步,满脸忧思,显然正在思考着『青龙化紫』之事,其他的
事情什么也不顾了;而赵平予呢?他那向来沉稳的神态,此刻好像都不知飞到那
儿去了,一双眼儿怔怔地望着火,愁容满面、皱着眉头,彷彿随时都要流下泪来
似的,那模样可真教郑平亚想不透。
从到了这山洞之后,赵平予的神情很明显地不同於以往,郑平亚原以为这是
因为赵平予关心杜平殷的生死,因此行动失常,甚至还因此对这向来不对盘的人
印象改观不少;不过现在仔细看来,赵平予的失常大异以往,光只是一个未曾谋
面的大师兄,能让他变成这样子吗?郑平亚虽觉不对,但他向来不怎么关心赵平
予,更别说是他的心事了,此刻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最教郑平亚心神不属的,是坐在火另一边的『雪莲香』蓝洁芸,她一句
话也不说,从方才用晚餐时就是如此,只是无言地收拾着一些杂物,更没有半点
异动,此刻收拾完了,也是不发一语,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四人的行动的表情,
好像光只如此,其中都有难以想像的乐趣似的。
差点儿就要受不了蓝洁芸那虽似平静,却又像是可以看穿一切美眸的监视,
偏偏另外三人都像是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更没一人注意到正被蓝洁芸看顾着,
好像只有自己不舒服似的,郑平亚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衫,慢慢地走到树后,
等到离开了蓝洁芸的眼界,这才松了一口气。
才松了一口气,郑平亚这才感觉到,背心几乎都被冷汗给湿透了,在初春夜
里的冷风当中,竟颇有些寒冷之感,虽说以郑平亚内力之深,一时之间差点也有
些忍受不住。
不过这也难怪,他自小最服这大师兄,甚至连师父元真子的威信,在他心中
也颇不如杜平殷,谁教杜平殷天资颖悟,连师父和师姑-现在该说是师娘了,不
知师兄知道这回事时,会有什么表情呢-都对他的资质讚不绝口,赵平予虽身具
『九阳脉』,但在练武的进境方面,和杜平殷比起来,简直就像老牛拖破车一般,
真不晓得他是怎么用功的,竟这样白白浪费老天爷的好意?
除了资质过人,练武进境奇速之外,大师兄比起师父来,更多了一股救世之
忱,尤其是对郑平亚的灭门之仇,更有如感同身受,虽因为师父谆谆叮嘱,杜平
殷虽是血气方刚,也不敢妄自掺和进郑平亚的复仇行动当中,但在暗地里,杜平
殷可也是千方百计,努力地协助郑平亚,逼他用功、给他指导,帮他慢慢建立起
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心,算得上郑平亚半个师父。由於他的努力,使得郑平亚虽是
年轻,武功尚未大成,但比之武林中的侪辈,武功实力可也算得上一流人物。
如果…真的是如果,如果这一回真的能救出杜平殷的话…郑平予感觉手心中
沁出了冷汗,同样的话在心里也不知覆述了多少次,每次的感觉都愈来愈清晰,
牢牢地烙在心底,再抹不去。这回若真能成功救出大师兄,以杜平殷的一向作风,
加上见到爱郎、欣喜若狂的蓝洁茵、蓝玉萍的帮忙,『雪莲香』蓝洁芸难拂众意,
必会同意自己修练『青龙刃』中的武功秘笈,使自己武功大进,足可叱吒风云,
到那时自己的复仇大业,以及日后重振湘园山庄的心愿,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过…一想到『雪莲香』蓝洁芸看他时的眼神,郑平亚就不由得心生警惕,
蓝洁芸虽是一语不发,面巾后的表情连一丝心意都不透露出来,但她那眼神如此
清亮,就好像自己在想些什么,全都在她的计算当中一般,光只是被她毫不在意
地扫视一轮,郑平亚便感到有些心虚,那眼神好像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青龙
刃』中的异宝没有他的份,光想到这里就让郑平亚心痛难当。
尤其更让郑平亚心怀不满的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一路上『雪莲香』蓝
洁芸形容清冷,虽是待人有礼,但与其说是对外人公平,毋宁说她更偏向赵平予
一些,完全不把赵平予当成个令人望而生怒的丑人,好像这人的才智能和自己相
提并论似的,真是胡扯。
郑平亚真不知道,蓝洁芸那如雪中莲花的美名是怎么来的?竟连一点儿看人
的眼光也没有,对自己这英俊侠少的态度,竟和对那丑傢伙的态度差不多,有时
候还更重视赵平予的意见而忽视他,就好像无言地表示,自己只有相貌英俊而已,
内涵根本及不上赵平予,想来都教人生气。难不成赵平予只因为老天爷给了他一
身的『九阳脉』,就能够如此一帆风顺,连『雪莲香』蓝洁芸这等眼界过人的女
子,也会比较看得起他?郑平亚想来真是不服,差点想去找赵平予算这笔帐。
摇了摇头,郑平亚努力想让自己清醒,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这样好高骛远
的时刻,什么都得等救出了杜平殷再说。若真能救出大师兄的话,以他在蓝洁茵
等人心中的地位,蓝洁芸就算当真有眼无珠,看得起赵平予而不是他,以大家的
力量,总也能将这偏心女子的眼光矫正过来,至少可以让他学到绝世武功,不只
足以行走江湖,更能够一举歼灭天门,以报湘园山庄灭门大仇。
但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若救不出杜平殷,这美妙的远景和光明的未来,
永远只是郑平亚心中的梦想而已。以一路上『雪莲香』蓝洁芸对他和赵平予那明
显偏差的态度来看,她并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到时候蓝洁茵和蓝玉萍站
在自己这边,赵平予也为自己要求,但此事事关重大,『雪莲香』蓝洁芸统领蓝
家近年,绝非侥倖,不可能是心智轻易动摇之人,若没有杜平殷的帮忙,自己想
要学到『青龙刃』中的绝世武功,真可说是水中捞月、画饼充飢,毫无希望。
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突破那石门呢?徒出死力硬撼,是绝对行不通的,
这点才一入洞时,郑平亚已经试过了,偏偏石门上头的提示,那『青龙隐於渊,
化紫乘云去』又是这般难以索解,郑平亚再怎么想破头,对这两句提示也是毫无
头绪。就算那时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事实,的确是因为『青龙刃』饮血不足,
故无化紫之变,但现在荒山野地,又到那儿找人去收集鲜血?
突地福至心灵,郑平亚似是想到了什么,差点要跳起来,他也不知自己怎的
变成如此厉害,突然想到的这主意真的是不错,绝对可以好好试上一试。只是郑
平亚没有发现,此时火堆旁的『雪莲香』蓝洁芸眼中突地浮现一抹忧悒之色,淡
柔沉静的眼神,正望着树后喜翻了心的自己。
已经蛮晚了,眼见蓝家三女都已经睡熟,二师兄却不知钻到那儿去了,想必
他也正在苦思破门而入之法吧?赵平予心中暗歎一口气,他虽还猜不出门上『青
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句中的秘奥,但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怎么也想去再踏
勘踏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线索。
何况方才在火堆旁边细细一想,对这两句话的意义,虽还是苦无头绪,但赵
平予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对,这两句话的意义,虽也像是突破石门的提示,但感觉
上与其说是要让他们破门而入,还不如说是对被困石门内部之人所说的提示。龙
隐於渊代表的是沉潜待时,等到时机到来才腾升上天;所谓『青龙乘云』,该当
指飞龙在天之相,正象徵着飞黄腾达;这两句话的含义,感觉上还比较像要被困
之人沉着等待,直到悟出『化紫』之法后,便能腾龙上天,大展鸿图之意。
不过虽心想如此,但在现在的状况之下,这想法赵平予可是怎么也不可能说
出口的。那『雪莲香』蓝洁芸倒还好,比较有可能会去思索其中意涵,不致罪他
;但蓝洁茵和蓝玉萍救人心切,那里会顾得话中的意义恐怕和破门而入无关?再
加上郑平亚也极想救出大师兄,何况他对自己又毫无好感,若他鲁莽说出心中所
想,郑平亚心急之下,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哩!
光看晚餐时众人的样子,就知道大家心中着急的程度了,自己是心有所念,
所以吃不太下,用量不如平时的多,蓝洁茵、蓝玉萍和郑平亚用的却比自己还少,
但心思缠绕在那两句话上头,却怎么也显不出半分饿样;不过『雪莲香』蓝洁芸
的情形就不一样了,她的食量虽用的并不多,但却是和平常一般,再没半点异样。
赵平予猜想,若非她并不想救人,因此乐的轻松,在旁观赏取乐;就是这『雪莲
香』蓝洁芸实是修养过人,并不因此挫折而混乱,仍然心静如水。
怎么也希望事实是后者,这『雪莲香』蓝洁芸可是众人中最沉着的角色,事
先的准备也最多,若蓝洁芸不想救人,光靠其余四人之力,要破入石门中救出大
师兄,几可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赵平予双掌贴住了石门,将耳朵
贴到石门上头,仔细倾听。虽是将注意力全放在耳上,但这石门实在太厚,何况
赵平予虽有『九阳脉』在身,功力一日千里,武功进境比郑平亚他们都快得多,
但内力最重根基,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努力,他虽用功,这方面终究限於时日,
程度还不够,再怎么努力听,也听不出来石门后面的端倪。
听了半天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耸立的石门像在嘲笑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赵平予也不由得心下有气,真想一拳捶上去,但他白天才看到郑平亚运掌推门时
吃了小亏,连石粉都没落下多少,知道这石门之坚之厚,绝非他一人之力可以轻
易撼动,一拳下去力道反震,伤的只会是自己,气怒中那一丝残存的理智阻住了
他,拳头虽已捶到了石门前面数分,却再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勉强抑住了心中的怒气,赵平予回头拿起了火把,在火把的微光中仔细搜寻,
将石门前面地上和壁边搜的一丝不漏,连灰粉都不知被他掸落了多少,但别说是
片纸只字的线索了,就连一点儿山中该有的虫子,或石上应有的青苔都找不到,
看来这石门果非天然之物,而是有人特意排设,上头颇有机关,辟虫驱苔,因此
生体绝迹,连虫子在这上头都活不下去。
放下了火把,赵平予歎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真是拿这石门没办法了,就连
郑平亚的一击,也无法撼它分毫,以自己之力,更没办法动这石门半分,偏偏他
又非开此石门不可,难不成当真要等到解破了『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这两
句诗不像诗、话不像话的谜团,才能进得去吗?
走到了门侧,左掌贴紧了石门,赵平予用力推去,但石门仍是纹风不动。其
实这也难怪,若不是怎么都没法子弄开这石门,以赵平予平日的沉着,根本也不
会像这样白费工夫,想试试看正面硬推既推不开,能不能从侧面来推推看,误打
误撞还能给自己弄开来呢?
「别闹了,那有这么简单?胡扯瞎搞的就给你弄开,那我们不都是白想的了?」
听到郑平亚冷冷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赵平予当真吓了一跳,连力道都用不
准了,差点岔了力伤到自己,他怎么也没想到,郑平亚竟会在这时候进洞来,而
且语气不善,比平常还像是要找自己麻烦似的。
看到师兄进来,原该退开施礼的,不过他人才刚要从石门前退开,赵平予突
然眉间一动,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方才岔了力气时发现了什么,却被郑平亚给
打断了,登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手掌贴到了门上,就好像倚在门上再不
想管事情了一般,连郑平亚的问话都不理了。
看到赵平予竟在门前陷入了沉思,浑然忘我似地想着什么,指间不住轻叩着
石门,连应有的礼貌都忘了,郑平亚不由得愈看愈气,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
在此刻烟消云散。
虽说还陷在沉思之中,但听到郑平亚拔剑时剑刃轻擦过鞘口的轻吟,赵平予
马上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郑平亚的神情不对,这师兄长剑在手杀气十足,那表
情不像来找碴子,也不像平常那般厌憎他的模样,反倒像是就要完成什么大事一
般,豁了出去不顾一切,再不会有任何退缩。
「师兄…你想干什么?」
「简单啊!」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心中充满了大功告成在即的
紧张感,郑平亚甚至感觉不到晚餐时吃太少的飢饿感,整个人都像充的满满的,
比平时在门内吃得太饱时还要精神奕奕,这感觉如此美妙,他几乎有个错觉,像
是可以一击就把这石门劈开一般。「『青龙刃』不能化紫,必是因为饮血不够,
若它能饮尽你全身鲜血,必能由青化紫,一举破开这道石门…」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更何况,」赵平予的声音,对郑平亚而言仿若充耳不闻,他愈说愈是亢奋,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股诡异的笑意,不知何时已充满在他的脸上,「
你身具『九阳脉』,体内阳气极重,血气必比常人鲜血还要刚烈,效果也比平常
人的鲜血要好得多。你安心去吧!救出大师兄之后,我会禀他之所以能成功出困,
都是因为你的牺牲所致,将来我和师兄功成名就,都会勉怀你的自我牺牲;师父
和师娘也会对你更加另眼看待,将你当成玄元门所以能发扬光大的功臣…」
这下可糟了,赵平予心中暗忖,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二师兄心中满溢着对天
门的灭门大恨,压力比他可还要大得多,他原先也曾想到,在这么大的压力摧逼
之下,二师兄的日子过的必是并不快活;在看到了『青龙刃』后,或可能对此异
宝有非份之想,尤其是其中的绝妙武功,更可能使他抛弃一切,只想救出大师兄
后,再向『雪莲香』蓝洁芸求宝。可赵平予却怎么也没想到,郑平亚竟会在救出
大师兄前,便被压力弄到发狂,好像以为取了自己的血,就必可成事一般。
原还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郑平亚的心智,但看他眼中红丝如血,映得整个
瞳仁都红红的,赵平予便知道,光只是以口头劝说,恐怕他还没恢复心智,自己
已经成了郑平亚的剑下之魂。心中还有大事未成,赵平予可还不想死,何况就算
真用了自己的鲜血,也未必开得了这石门,赵平予表面上虽像被郑平亚吓得怔在
当场,再也动弹不得,心中却在百般计算,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若以本门武功而论,自己的剑法比起郑平亚,可还有着一大段距离,就算他
现在意发若狂,出手时没有那么细腻,比平时较多破绽,以自己的功夫最多也只
能多接上个几十招;若比起内力,他和郑平亚的距离,只怕比剑法更远,比掌力
只怕落败更速。仔细想想,自己所能做的,除了弄出声响,惊醒在外头的『雪莲
香』蓝洁芸等人,让她们进来干涉外,也没有别的活命方法了。